從紫禁城到樓蘭 第43章 焦慮的日子 (2)
    不幸發生在幾天前,當時諾林的縱隊正在行進,伯格曼在距大路幾公里的地方打了一頭野驢,瑪斯考爾走了過去,他忠實的小羚羊也如平時一樣跟著他。約摸走到中途時它轉入新營地,可小羚羊卻在此失蹤了。他們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找它,但一無所獲,他們又是喊叫又是吹口哨,但無邊的沙漠卻寂然無聲,似乎不願交出它的「獵物」。小羚羊很可能迷路進入了多山的地區,它的身體太輕盈,在堅硬的地面上沒有留下蹄印。小羚羊就這樣消失了,我們非常懷念它。我設法安慰大家,說它已找到了自己的親戚,並被友好地接納為一個群體的新成員。

    我們隊伍的行進場面頗為壯觀,前面是3個騎駱駝的蒙古人,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為我遮擋著地平線上射來的太陽光線。我的「轎子」兩邊是騎在駱駝上的歐洲人,他們就像是拱衛在我身邊的儀仗隊,騎行在我後面的也是一隊蒙古人。

    現在我們走得更快了,太陽下山了,夜暮時分開始了,天漸漸變黑了。天氣很冷,冷氣穿透了我的皮襖。前面出現了火光,當到達第一頂帳篷時我示意隊伍停下,那是諾林、伯格曼和瑪斯考爾的帳篷,雖然拉爾森已在200米開外的地方為我們建好了營地,但我再也不想向前走了,我已受夠了。我的「轎子」被安放在帳篷的入口處

    ——在蒙古包還未豎起來之前,胡莫博士把我安置在了一個溫暖的帳篷裡。

    從愈益加重的夜晚寒氣中進入一個溫暖的帳篷真是一件美事,我像個帕夏一樣躺著,帕夏的意思是總督。接見旅隊的成員。徐教授是第一個接受我召見的人,他在我的床邊坐了好久,焦慮之情溢於言表,接著帳篷的入口出現了拉爾森的高大身影,他向我匯報了旅隊的情況。黃文弼、丁和劉也進來向我問安。幾位僕人也表達了他們對我的關切之意。

    時間過得很快,我的蒙古包也搭建好了,那些住在其他營地的人都回去了,我們的營地變得一片寂靜。諾林對我說,曾有3個、後來又有兩個形跡可疑的蒙古人帶著俄制1886型軍用來復槍來到營地與照顧駱駝的人攀談。他們的營地距我們有一段距離,他們大約有50匹上等的駱駝——你可以想像他們是怎樣得到這些駱駝的。毫無疑問,現在我們與一小股土匪成了鄰居,為了打探我們的虛實,他們正在小心翼翼地試探我們,看能否對我們發動一次突襲。諾林建議我們應該先發制人,組織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向他們的營地出其不意發動進攻。此計劃完全可行,晚上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琢磨著我們必須採取的行動計劃。我們的人將生擒土匪並將其綁送哈密當局,他們的50匹駱駝要為我們疲憊至極的旅隊服務,不過到了哈密之後我們也要把這些駱駝交還給那裡的當局。制伏這些困擾和平商隊的害蟲以後,我們應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入哈密,整個新疆的人也將把我們視為英雄。

    為了安全我們在夜間佈置有崗哨。夜裡兩點時我聽到蒙古包前傳來堅實的腳步聲,我知道那是正在放哨的伯格曼,我喊他進來,他進來後生起了爐子,這樣一來把胡莫也吵醒了,我們討論著行動計劃,一直到夜裡4點。

    早上我接到報告,說那股土匪已經撤走了,他們很可能覺得我們太強大所以不敢輕易下手,這樣我們的剿匪計劃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這種奇怪的情形下,75號營地成為整個旅程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營地,在這裡的塞比斯特泉,我們走上了冒險的新舞台,也是在這裡,考察隊的進程陷入了麻煩和不確定的境地。

    我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睡袋裡,一整天都在和徐教授、諾林、黑德、瑪斯考爾、馮·瑪森巴希、拉爾森、伯格曼以及裡艾伯潤茲進行重要的討論,胡莫博士在必要時還做了會議記錄。

    在我患病以前,考察隊曾決定將拉爾森和一些蒙古人留在塞比斯特泉看管重行李,而其他人則帶上必要的行李、給養和113匹駱駝繼續向大石頭前進,到那裡以後,駱駝將留在商舖中強化飼養以補充體力,餘下的蒙古人和駱駝待在一起,與此同時,雇一支駱駝隊前往塞比斯特泉接走拉爾森、蒙古人和重行李。我本人和其他人將帶著漢人僕從或乘雇來的駱駝,或乘我們自己最好的駱駝通過塔什布拉克繼續向哈密行進,以期在聖誕來臨之前到達那裡。

    現在,我的病情使計劃有所改變,即胡莫博士和我也要留在塞比斯特泉。胡莫博士堅決不同意我繼續乘駱駝旅行,他命令我必須停下來休息。他說,先行向西推進的人應該有可能弄到一輛車和一隊騾馬,這樣,我坐在上面就可以繼續哈密之旅,而不必擔心病情惡化。但當拉爾森聽說塞比斯特泉附近有土匪出沒後,便認為重行李被劫的可能性太大了,他建議用我們自己的駱駝將其運到大石頭。他建議在夜晚行進,這樣在白天就可以放牧駱駝。我很支持這一計劃,因為我也不願意將貴重行李留在後面,因為我們根本不可能確切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其取回來。

    諾林提議,他和伯格曼陪我和胡莫留下,這樣他們便有機會在塞比斯特泉附近進行一次徹底的地理學和地形學調查,因為這個地方在很多方面都令人感興趣,他們需要一到兩個星期的時間實施調查。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大量的筆記和計算需要應付。也許不用我特別強調,對胡莫博士和我來說,在塞比斯特泉等待的時間裡顯出十分不同和更為鮮明的色彩,當時旅隊決定在這些不確定的日子裡諾林和伯格曼的帳篷應搭建在距我的蒙古包不足5米遠的地方。在自包頭開始的長途行軍中,我和我的兩位優秀的同胞很少搭伴,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同甘共苦一些日子了,然後再共同經歷轉換營地的艱辛。總之,不管結果如何,肯定不會留有任何遺憾。現實經常比幻想要更神奇和浪漫,雖然在寫這些東西的時候我並不比讀者更瞭解未來的變化,但我的預感告訴我將來的變化將證實我剛才的斷言。

    當各種討論和協商結束時,夜幕已經降臨了,也許這是我們一起在營地看到的最後一次落日了。我將所有考察隊的工作人員都叫進了我的蒙古包,中國人、德國人和瑞典人在我的床邊集合起來,我們共有5位瑞典人、4名德國人和4名中國人。我經過深思熟慮,尤其是和徐炳昶達成一致意見後,發出了以下命令:

    首先,拉爾森將大隊人馬和全部行李帶往大石頭,與他一起走的還有德國人和中國人。為使自己的旅隊更有效率,拉爾森要走了諾林的7只駱駝——諾林的駱駝總是好過拉爾森的駱駝,因為它們是按照漢人的飼養原則進行餵養,而不是按照蒙古人的飼養原則受到照顧的。有了這幾匹好駱駝之後,他把4匹棄駝留在塞比斯特泉。至於在大石頭採取什麼辦法解救我們要視具體情況而定——我們確實對這個地方的實際情況一無所知。在將穆倫溫格從依克海—古爾派出時,我們曾相信他會在12月8日與我們會合,後來得知我們離那兒的實際距離要遠得多。現在已是12月14日了,如果穆倫溫格已經得到了他需要的東西,他早應該回來了——也許他在大石頭根本就沒東西可買。因此我不得不拜託拉爾森了,讓他們去一探究竟並採取相應的行動。

    其次,瑪斯考爾和劉在文物收集人陳和漢蒙渾血兒奧特宏的陪同下馬上以急行軍速度馳向哈密,目的是在奧爾加呼屯或大石頭,最不濟也在塔什布拉克組織一支駱駝救援隊搬運留在塞比斯特泉的行李並購買所需給養。如果可能的話,為我雇或者買一輛車,外帶3頭騾子。瑪斯考爾和劉也從諾林那裡借了7匹狀況良好的駱駝,他們要盡快回到塞比斯特泉,而且,要根據實際情況將諾林的駱駝留在返回地點,以便讓其休息和放牧。劉和瑪斯考爾返回這裡後,準備在下一次西行時製作路線圖,因為在強行軍的夜晚是無法製圖的。瑪斯考爾拿走諾林的旅行箱後,我們在塞比斯特泉就剩7塊錢了。

    最後,哈斯倫德將帶上諾林和伯格曼的郵件和錢,在哈密以東100公里的塔什布拉克等待我們——這兩人正準備進行一次短途旅行,可能在我之後兩星期才能到達哈密。他倆和我們大家一樣,都渴望得到家鄉的消息。

    談到穆倫溫格我們既吃驚又慌張,他好像完全消失了,就像掉入了一個深淵似的不見蹤影。在前幾天的旅行中我們既沒有看到他的腳印也沒有發現他留下的信件。我們猜想他是否已經轉向了更南的路線,直接去了哈密而放棄了大石頭,因為大石頭處在通往巴裡坤的道路上。他在依克海—古爾出發時所帶給養僅夠一星期之用,但他帶著來復槍,沒吃的可以打羚羊,因此他沒有餓死的危險,就算出現極端情況,他還可以宰掉體弱的駱駝充飢。而且,他還是一個十足的膽大鬼,他曾在光天化日之下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法國人的俘虜營溜走,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在去哈密的路上走丟的。當然,從他那裡得到幫助是不可能了,而且,我們的大旅隊還很可能將他在半道上撿回來,從而給我們期盼的救星以幫助——呵呵,事情反過來了!

    命令發佈完畢之後,我便開始起草冗長的電報,電報有800個字,將把它從哈密發往斯德哥爾摩。電報講述了我們在額濟納河的考察、1號氣象站的建立、擴展考察的計劃以及向塞比斯特泉和哈密的長途旅行。第二封電報稿被壓縮至560字,並由胡莫為徐教授翻譯成法語,為德國人譯成德語。胡莫將第三稿和最後一稿清楚地謄寫了一份讀給我聽,然後按照和黑德事先商量好的辦法將其放置於蒙古包的入口處,好方便他早上前來收取。

    給養儲備被檢點一番後也分配給大家,留下的人也得到了自己的那一份。在最後一刻,胡莫得到了留聲機,它在很大程度上使我們等待的日子不致變得太枯燥,而那些即將離開的人卻再也沒機會聽到它發出的聲音了。

    大部分人今天晚上睡得都很少,夜深時那些即將離開的人聚集在蒙古包中與我作別,我向每個人都誠懇地說了聲再會,希望他們能夠迅速弄到我們所需要的救濟品——駱駝、騾車和給養。最後徐教授單獨與我坐在一起,他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是留下和我在一起呢,還是跟大部隊去哈密呢?他的願望是留下,但另一方面,他認為以他的身份和權威,在必要時可能對組織救援隊有所幫助,在這一點上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根據4月26日達成的協議,他和我在考察隊中享有平等的權力,因此,我認為我倆其中之一非常有必要在進入新疆時跟著大部隊一起前進——政局可能已經發生了變化,人們可能會要求我們出示保證書和聲明。因此徐教授和我不得不分開,在後面我所經歷的激動人心的冒險中,一想到徐教授跟隨著西去的大隊,我心中就感到莫大的安慰。

    12月15日夜裡3點30分,起床號響了起來,聽著那沮喪的聲音,胡莫和我幾乎不能入睡。黑德取走了門口的電報。旅隊於5點15分時在漆黑的夜色中出發了,一小時之後,瑪斯考爾、劉、陳和奧特宏趕著諾林的7匹最好的駱駝也上路了,最後,徐教授和黃文弼也動身了,他們帶著僕人王。與此同時,諾林仔細檢查了留給我們的給養,他發現某些東西的存貨不足,於是他寫信給拉爾森,說他們最好能全速前進,因為我們的麵粉、米、糖、鹽以及其他東西僅能維持10天。此信由徐教授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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