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歷史:正說走西口 第37章 一雙慧眼看世界——「常老救」告誡「大盛魁」 (2)
    徐樹錚是典型的中國謀略型將領,外蒙古地域遼闊,中國軍隊實際上又兵力不足,且軍械皆來自國外貸款所購,徐樹錚效仿孔明增灶,一路上旌旗招展、大肆張揚,自謂作左宗棠收復新疆之第二,直取庫倫。段履莊作為蒙古通,鞍前馬後為徐樹錚爭做嚮導與顧問。但他忙前忙後運輸草料,為了戰局的勝利把分內的責任也忘了,後來段履莊被「大盛魁」開除也就在預料之中。

    庫倫當局對是和是戰一直搖擺不定,加上中國軍隊為西北參戰軍精選的勁旅,因此在路上,蒙古哨卡對這支軍隊基本不敢抵抗。對於異動者,徐樹錚在門哥托草原擺下鴻門宴,殺一儆百,從而使當地蒙古高層人士臣服。唯一敢於和中國軍隊交戰的是原俄國顧問變成的白俄股匪,但是他們只是劫掠物資,並無政治目的,因此無法阻擋中國軍隊的前進。

    中國騎兵曾經和俄軍交手,對所謂哥薩克騎兵的騎術也並不恭維,他們唯一比中國軍隊厲害的地方是下坡的時候敢於雙手放開,依靠雙腳控馬,而且依然能夠持槍還擊。而中國軍隊只有上坡的時候敢做這個動作。一路上徐樹錚記日記,對在外蒙古看到長城非常詫異,懷疑是秦代長城的餘脈。並認為應該為外蒙古修建公路,加強中華文化教育。但他主要的精力還是在軍事上,他認為外蒙威脅西伯利亞交通,如蘇俄稍有緩遐,必進佔我邊疆領土,便佔領庫倫不得全功,因此隨即命令高在田等部隊離開主力,攻取買賣城(今恰克圖)、烏里雅蘇臺、科布多、唐努烏梁海等地。因為中國軍隊進展迅速,俄國方面內亂重重,猝不及防,所以未及時做出反應,只能坐視中國軍隊佔領外蒙各要地。

    徐樹錚自率主力一旅,兵臨庫倫。經過十一個月的討伐,1919年11月,徐樹錚將軍的部隊開進了庫倫,外蒙王公俯首稱臣。局勢初定,徐樹錚毫不手軟,隨即命令陳毅返回內地,否定《六十三條》,把外蒙古偽政權的內閣總理巴德瑪多爾濟「請」到了自己的司令部,對哲布尊丹巴加以軟禁。

    1919年11月17日,歷史永遠記住這一天,外蒙古正式上書中華民國大總統徐世昌,呈請廢除中、俄、蒙一切條約、協定,回到中華民國懷抱!中國政府隨即開始在外蒙古實施如引種蔬菜、修建公路、開辦銀行、創刊日報、加強中華文化教育等一系列有益於當地的事業。

    段履莊這一回本應該抓住機會,趕快緊縮銀根,遺憾的是段履莊又一次喪失了主動權,他愚妄地判斷外蒙不會再「獨立」下去。他根本就不清楚國內政局其實也是處於最不穩定的時期,可以給自己撐腰的民國政府,正在四分五裂、狼煙四起,為了爭奪中國最終的掌控權,各路軍閥已經無暇顧及蒙古這塊中國西部最遼闊的疆域了。

    蒙古「第二次獨立」

    時隔不久,1921年外蒙古又鬧起了第二次「獨立」。當時北洋軍閥由於直皖戰爭,局勢混亂。於是,各種外部勢力又想渾水摸魚。遠東白俄謝米諾夫的軍隊在東北日本軍人的支持下侵入外蒙古,佔領庫倫,扶植起新的政權。

    蘇俄紅軍也乘機進軍庫倫,7月,在紅軍的支持下,外蒙古又成立了親蘇的新政府,實行君主立憲制度。11月5日,外蒙古宣佈成為「獨立國」,建立「人民革命政權」。同日,蘇聯和外蒙古訂立了《蘇蒙修好條約》,雙方相互承認為合法政府。

    北洋軍閥因忙於彼此之間的戰爭,無暇顧及蒙古再次獨立一事。作為一種外交形式,北京徐世昌政府發佈了一份聲明,譴責外蒙古企圖分裂中華民國的行徑,不承認外蒙古的獨立。從1933年7月1日的山海關報告反映,東北淪陷,從關外返回的山西商人達十七萬之眾,估計不及晉商的三分之一。

    當時,中國的政局長期混亂。南北對峙、北伐戰爭、蔣介石反革命政變、國共分裂、中蘇斷交,以及1931年「九一八事件」後東北淪陷和1937年抗日戰開始。沒有一個中國政府有能力去處理在蘇聯保護下的外蒙問題。事實上,外蒙古從此就真正脫離了中華大家庭,日益成為蘇聯的衛星國。

    這個由清代山西人開辦的對蒙貿易的最大商號,極盛時有員工六七千人,商隊駱駝近二萬頭,活動地區包括喀爾喀四大部、科布多、烏里雅蘇臺、庫倫(今烏蘭巴托)、恰克圖、內蒙各盟旗、新疆烏魯木齊、伊犁和俄國西伯利亞、莫斯科等地,聲稱其資產可用五十兩重的銀元寶,鋪一條從庫倫到北京的道路的商號——「大盛魁」終於在經歷了二百八十年的歷史後,從輝煌走向了沒落。1924年蒙古成立共和國,實行共有制,山西商人在蒙古的資產全部喪失。直接經濟損失一千萬兩銀子,馬、羊有幾十萬隻,全部留在了庫倫。「大盛魁」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回天。

    1921年「大盛魁」聯股承辦綏遠地方電燈股份有限公司,翌年因搬遷停業。復於1924年開工,次年發電,不久又因機器故障停業。段履莊仍雄心不已,親自主持復業,改為「綏遠塞北第一電燈股份有限公司」。「大盛魁」因此耗資七十餘萬元,辦電廠三起三落,未收到任何經濟效益,反使商號虧累太甚。

    閻錫山稱讚「大盛魁」是開發西北的鑰匙,段是西北大實業家。晉北鎮守使張漢傑常代閻在大同迎送段。1925年,閻錫山表示願向「大盛魁」投資(它不需增資),又要開雙福公司,請段兼經理,段履莊薦渠東海代理。

    1929年正當「大盛魁」清償債務即將宣告停業之時,孔祥熙派人員與段接洽,以資助二十萬元維持「大盛魁」。然區區之數如杯水車薪,仍不可挽救商號覆滅的命運。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孔祥熙再次提出,由國民政府實業部出資一百二十五萬元,讓段辦理「大盛魁」復業事宜,又因日本支持的冀東偽政權干擾而未能實現。至此,段深感無強大祖國作後盾,個人縱有雄心也只是徒勞。

    在「大盛魁」,財東和經理之間的矛盾、鬥爭也很尖銳。1930年,財東王玉競刺殺段履莊未遂而積憤身亡。1931年,「大盛魁」開除段履莊,改推陳嚴甫為經理。

    民國二十六年(1936年),「大盛魁」將段履莊開除出號。段愧疚流涕,他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聽從同鄉好友常運衡的勸告,現在已經後悔也來不及了,他稱自己是毀壞奠基二百餘年大商號之罪人,「本欲有所作為,而其奈大勢何!」

    二戰臨近結束的時候,眼看即將成為四大戰勝國之一的中國,在外蒙古問題上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擊。1945年2月,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丘吉爾和斯大林在雅爾塔舉行三國首腦會議。在商討對日作戰問題時,斯大林提出蘇聯對日作戰的條件之一是「外蒙古的現狀須予維持」。斯大林的要求得到了羅斯福和丘吉爾的同意。斯大林所說的「現狀」就是指「蒙古人民共和國」的合法性。這是他們背著中國搞的一筆骯髒交易,嚴重損害了中國的主權和利益,公然踐踏了公認的國際準則。

    1945年6月15日,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奉命把雅爾塔協定的內容正式通知了蔣介石。蔣介石感到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派行政院院長宋子文、外交部長王世傑和蔣經國赴莫斯科談判。

    1945年6月底至8月中旬,中蘇雙方在莫斯科舉行多次會談,爭論激烈。斯大林幾乎是以威脅的口吻對宋子文說,外蒙古必須獨立。外蒙古人民「既不願加入中國,也不願加入蘇聯,只好讓它獨立」;如果中國不同意,蘇聯就不會出兵打日本。宋子文據理力爭,毫無結果,也曾經提出過給外蒙「高度自治權」的主張作為妥協,但蘇方一概拒絕討論。

    這樣,在嚴酷的既成事實面前和強大的國際壓力下,無可奈何的蔣介石只得指令宋子文接受蘇方條件,在蘇聯尊重東北的主權、領土完整,不干涉新疆的內部事務,不援助中共等三個條件下,允許外蒙古「獨立」。1945年8月14日,宋子文、王世傑簽署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及其附件。雙方關於外蒙問題的換文是這樣說的:「鑒於外蒙古人民一再表示其獨立願望,中國政府同意,將在日本戰敗後舉行公民投票以確定外蒙的獨立。」當然,所謂「公民投票」不過是蔣介石為了下台階而採取的一種辦法。所以,後來奉命前往觀察外蒙古「公民投票」的國民政府內政部常務次長雷法章臨行前,蔣介石特別交代:只是「觀察」,不得「干預」。

    1945年10月20日,外蒙古當局一手操辦了這次「公民投票」(記名投票)。據外蒙古方面的報道稱:共有四十九萬選民,「98的選民參加了投票,一致贊成獨立」。雷法章事後對這次投票的評價是:「其辦理投票事務人員,對於人民投票名為引導,實系監視,且甚為嚴密」,「此項公民投票據稱為外蒙人民重向世界表示獨立願望之行動,實則在政府人員監督下,以公開之簽名方式表示贊成獨立與否,人民實難表示自由之意志」。

    1946年1月5日,中國的國民政府正式承認外蒙古的獨立。

    而段履莊的結局則更令人悲歎。1937年,日本侵佔綏遠,商界人士曾請段履莊牽頭組織維持會,被嚴詞拒絕。日特務機關亦曾登門拜訪,許以高官厚祿,段履莊乃托詞年老多病婉拒。後段履莊又遭日特白玉恫嚇,眾人勸其暫避,然仍處之泰然,並說:「與其跪著生,不如站著死,何懼之有!」不久加入蒙綏地區抗日救國會。1940年,被秘密逮捕入獄,遭嚴刑拷打,但始終堅貞不屈。經多方營救,入獄九十七天後釋歸,已遍體鱗傷,頭部尤重。口不能言,三日後,與世長辭。在席力圖召(呼和浩特地區規模最大的喇嘛教寺院)住持相助下,送屍體返籍安葬。

    段履莊臨死也不會忘記常運衡對自己曾經的勸告,常運衡在家裡排行「老九」,從此後人們就給他起綽號叫「常老救」,可惜「常老救」可以救得了孔祥熙,可以救得了自己家的銀兩免於損失,但是永遠也救不了段履莊與「大盛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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