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 風吹草動  二十三
    華祖國買到後天去汶口的火車票,我還有時間回家一趟。

    我媽好像精神不好,人看起來很憔悴。進了門她說:「噢,你怎麼來了,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們。」我心裡一緊張,忙問怎麼了?我媽卻支支吾吾不肯講。在我的追問下,她終於說前幾天又發了一次心臟病,在醫院住了一夜,醫生叫她還要住下去,她卻不放心多多,跑回家來。我急忙問道:「現在你覺得怎麼樣?」我媽說吃了藥好了點。我說這樣不行,你得認真做治療,心臟病可不是玩的。我媽說我是沒關係,就怕突然發作多多沒人照顧。我問你住院時誰看多多。我媽說隔壁的新嫂嫂下了崗在家,就委託她看多多。你等會去好好謝謝人家。

    我給李黎打電話,要她出來陪同我去買點禮品。她詫異地問道:「你不是準備去潼岡了嗎?怎麼又想起買東西?」我心煩意亂地說:「你來了就知道……」

    我們在淮水路上的百貨商場門口碰頭,一見面李黎就盯著我的臉看。

    我說:「才兩天就不認識了?」

    李黎說:「你有心事。」

    我說沒什麼,把你叫出來就是做個參謀的,我對買送人的東西不太在行。另外一起吃個午飯,明天我就要踏上西去的列車了。

    李黎也沒多說什麼,我們進了百貨商場買了一條羊毛毯,我還要張羅著找些別的東西。李黎阻止了我,說送鄰居這禮已經夠重的了,太多了人家反而承受不起。出來路過女裝區,我說給你買點什麼吧。李黎不肯。我說不買白不買,乘我手上還有幾個錢的時候,說不定潼岡回來之後,你要我買都買不起。好說歹說,李黎挑了一件淡鵝黃色的開斯米毛衣,我又自作主張地為她選了一件黑色帶蕾絲的睡衣。

    出門之後上了計程車,我說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吃飯吧,李黎卻關照計程車司機直奔西郊濱哈路賓館。

    到了我住的賓館,李黎一頭扎進浴室。我試著開門,她在裡面喊道:「別進來,馬上就好。」

    我抽第二支香煙時,門一開,李黎穿了那件蕾絲睡衣出來。走到我身邊一把抱住我的腦袋說:「不許看。」

    我擁著她的纖腰,一隻手朝著她懷裡伸去:「不許看,那摸摸應該沒問題吧。」

    李黎一把打開我的手:「別老是像急色鬼似的,書上說女人需要男人的欣賞,你是最不懂欣賞女人的了。」

    我吻著她潔白的胸脯:「誰說我不懂欣賞女人?我最欣賞你的樣子了。誰叫你整整兩天避不見面的?今天進了這房間你逃不過去了。」

    李黎笑著躲我的親吻:「說你是個急色鬼不是?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孩在你面前展示性感睡衣,你卻視若無見,可惜了這件二百八十美元的睡衣了。」

    她掙脫我的摟抱,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走了一圈,黑色半透明的絲料映著她雪白的肌膚,越發顯得楚楚動人:「怎麼樣,有沒有T型台上模特兒的功架?」

    我一把抱住她:「你這不是惹人嗎?好了,外表欣賞過了,現在該讓我欣賞一下內在美了。」

    李黎半閉著眼睛仰躺在床上:「小心,別扯壞了我的新睡衣。」

    我解開她睡衣的緞質腰帶,長久地凝視她的身體,李黎被我看得羞澀起來,一隻手掩著眼睛,另一隻手遮住胸前:「看什麼看,你又不是沒看見過……」

    我笑道:「剛才還說我不懂欣賞,不讓看怎麼能欣賞?」

    李黎一個翻身面朝著床裡邊,我乘勢爬上床去從後面摟住她。李黎捧住我的手,先是貼在她的臉上,接著又在我手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問我痛不痛?

    我說我是爹媽生的,有血有肉當然會感到痛。「問題是看誰咬,你咬過痛了之後有餘味,不過你怎麼像頭小狗那樣,喜歡咬人?」

    李黎幽幽地說:「咬你是你的福氣,別人我還嫌臭呢!真不知道為什麼,見了你就想咬你,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在大學時連男朋友都沒有,不是沒人追求,是我自己不要,總覺得男人的身體髒髒的。跟你在一起之後卻老想著那事,我該是墮落了吧!」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是兩情相悅,性質上根本不同。」

    「兩情相悅還有個天長地久的問題呢。像我們這樣要在一起只能在賓館裡,我總覺得心裡缺了一塊,也不能盡情。走出門時賓館服務員看我一眼,做小姐的感覺都有……」

    我滿腔的衝動像被淋了盆冷水,一下子變得心思全無。我從李黎胸前抽回手來,在床頭櫃上摸到香煙點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濃煙。

    李黎見我沒動靜,轉過身來依偎著我:「你生氣了?」把香煙從我的手上拿過去,自己吸了一口,我伸出手要把煙拿回來,她卻把煙拿得遠遠的不肯還給我。

    「李黎,」我摟著她的肩膀:「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樣樣事情都是水到渠成。愛情洶湧而來,前面卻有條堤壩攔著,水流奔騰撞擊,驚魂動魄,但是一旦衝破堤壩,流入平靜的河道,日子過得千篇一律,你也許會懷念那些激情的時刻。將來實在太遠,沒人把握得住,我們還是要珍惜目前的時光,我的話不知講明白沒有。」

    李黎一聲不吭,手中的香煙聚了好長的煙灰,我輕輕地取過來,在煙缸裡按熄。拍拍她的臉:「醒醒,衣服也試過了,吃飯去吧。」

    我們坐在靠近路邊的加州牛肉麵館裡,在我離開一年多的時間裡,各地如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了許多加州牛肉麵。李黎問我跟你們那兒的味道是否一樣。我說在舊金山從來沒見過什麼加州牛肉麵,只是這兒做生意人的一個噱頭罷了。

    李黎問我要去幾天。我說少則四五天,長則十天半月。李黎說我在這段日子裡去美國領事館簽證,如簽出的話也許我們可同一班飛機去美國。

    我說那樣最好,但是我媽心臟病的情況使我擔心,從潼岡回來之後我想帶她去做個徹底的檢查。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請你有空去關照一下。

    李黎說你放心走吧,我會每天早晚打電話過去問安,如果有問題的話我會馬上趕過去,你兒子我也會照顧好的。倒是潼岡那種地方天高皇帝遠的,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心裡一熱,但嘴上什麼也沒說,低頭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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