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 風吹草動  二十一 (1)
    「銀角子」的生意漸漸上了正規。咪咪鎮守在店裡,半工的女孩子下午三點左右過來,禮拜一到禮拜四生意比較淡一點,我有時間去外面跑跑貨。禮拜五下午就忙了起來,店堂裡擠滿人,有些墨西哥女孩買十美元的貨要挑揀上半天,你也只得耐心招呼,還不能分神,常常有順手牽羊的事發生。咪咪說你最好過來幫個手,多雙眼睛看著也好。我卻覺得這是小事,不想被羈絆在店堂裡,我像那種突擊隊,陣地打下了,守住陣地是女人的事。我的任務是要想辦法怎麼樣才能擴大戰果。

    既然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生意都是週末做出來的,就應該抓緊這個時機。我參加了舊金山珠寶商聯誼會,每個禮拜有巡迴展,會員付錢租個攤位,聯誼會負責聯繫場地,登廣告,安排警衛勤雜人員。我去了幾次,生意還不錯。貨不能放在櫃子裡不動,賺多賺少出手就可。老話「貨如輪轉」就是這個意思。

    時間一久,我觀察到越是小的地方城市生意越好,大城市都有自己的珠寶批發中心,做珠寶生意的店家也多,利潤就攤薄了,在那種小城市一年一次珠寶展銷會,當地居民把情人節、母親節、感恩節、聖誕的禮物都一次買全了。我的銀首飾價格適中,送禮又很拿得出手,非常受女人們的喜愛。舊金山賣不出去的貨在那兒都很容易脫手。

    但是跑展銷會也非常辛苦,我禮拜五晚上出發,禮拜六一早到會場佈置展品,然後一直忙到晚上,早飯中飯都沒時間吃,一個人又要招呼客人,又要收錢,連上個廁所都一溜小跑。晚上收攤之後胡亂吃點東西,一個人窩在汽車旅館裡點貨、結賬,匆匆洗個淋浴就上床了。

    夜深人靜躺在床上,李黎的面龐浮上眼前,在江城最後一夜歷歷在目。我手上握著瑪麗的經濟保證書沒寄出去,還想回一次江城,當面把所有的留學文件交到李黎的手上。她如果過來的話可以在我店裡打工,我跑展銷會也需要一個助手。

    咪咪那頭我倒不擔心,她是一個大而化之的女人,不會想到那方面去。她曾講過一個笑話給我聽:總統和他夫人參觀養雞場,夫人問養雞場主:「公雞一天跟母雞交配幾次?」養雞場主答道大概十多次。夫人說把這個告訴總統。總統聽了之後也問道:「公雞是跟同一隻母雞交配還是跟許多母雞交配?」場主答道跟許多母雞交配。總統說把這個告訴夫人。咪咪講完這個笑話獨自笑個不停。

    我說你就不擔心你老公聽了故事學壞?咪咪說誰擋得住公雞去找母雞?你只要把錢帶回家來就行了。雖然是夫婦間的笑話,也說明咪咪不是那種把男人看得死死的女人。

    在我的雙管齊下的經營政策下,我們生意的利潤快速增長,「銀角子」每個月至少有一兩萬的營業額,在節假日可以翻上一倍。我跑巡迴展也有幾千美元一個月的收入。銀行戶頭上的數字不斷增加,但離我心目中的目標還差得太遠。意要擴展,我想在不同的購物中心再開幾家分店。

    還有,曾聽華祖國說,江城在籌備一個免稅區,專門優惠外商和海外華人回來投資的。我要他替我留意著。想想看,舊金山只有區區七十萬人口,整個灣區也只不過三百多萬,而江城單是常住人口就有一千五百萬,還不包括每天進出的幾百萬流動人口,如果能趁這個機會把生意做到江城去肯定賺錢。問題是江城人一向比較傾向黃金首飾,這要求投入的資金比較多。沒關係,當時機到來之時,我這兒一切都會準備好的。

    有一天華祖國打電話過來,聊了一陣子天南海北之後突然不經意地問我:「天農,你手邊方便不方便?」

    我警惕道:「大部分的錢都押在貨裡面了,你需要多少?」

    華祖國說:「不是要問你借錢,我手邊有個機會,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機會?

    華祖國說:「你那個同學童易,前一陣子給我打電話,說在潼岡有一塊石頭,品相看起來非常不錯,主人急等錢用,開價三百萬人民幣。我一個人吃不下來,你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合夥。」

    我心中一動,問道:「可靠嗎?」

    華祖國說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他是你的同學。

    我思索了一下說:「他小學時很搗蛋,多年沒碰頭了,就上次回來見了一兩次,說不準。」

    華祖國道:「諒他也不敢給我們上當,他還得在江城混下去,有什麼事的話,一分鐘我就可以叫他那家酒吧關門。另外,我們不見兔子不撒鷹,先過去看看,石頭不好就當成去旅遊一次罷了。」

    掛了電話,我接連抽了幾支煙。三百萬可不是個小數目,華祖國和我每人得拿十五萬美金出來,十五萬正好是我銀行戶頭裡的數目,這錢是咪咪和我一年多來辛苦積下的,但是如果石頭開出來真的有貨,那我的十五萬就不是翻二三倍的事了,怎麼辦?我接連幾天沒睡好覺,睡夢中一片翠綠的顏色,就像進了阿里巴巴的洞窟一樣,滿眼的珠光寶氣。

    跟咪咪一商量,她說這不是賭博嗎。

    你可以這麼說,世界上哪件事不是賭博?做生意是賭博,嫁老公也是賭博,連生孩子也是賭博,你怎麼知道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成材?他也許會成為美國參議員,他也許會成為一個吸毒的無家可歸者。俗語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發。機會在眼前了,猶猶豫豫不敢伸手,很多人就是該決定時不決定,結果勞勞碌碌一輩子。

    咪咪說:「你是男人,你做決定,問我幹什麼。」

    我開始安排店裡的事務,聯繫機票,拿到機票之後先打了個電話給李黎,告訴她我哪一天到江城。

    李黎一接電話就幽怨地說:「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我說我沒有一天忘了你,就是太忙了,另外你的事情也是最近才落實,得向你有個交待。

    李黎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問我這次來江城準備住什麼地方?

    我說還住希爾頓吧,住慣了。

    李黎說:「何必住那麼貴的酒店,這次可沒皮特為你付酒店錢了,我替你介紹一個招待所,在浦仁,環境非常清幽,酒店的設備比希爾頓差不到哪兒去,價格卻要便宜上一大截。」

    我說:「沒問題,你會來接我嗎?」

    李黎撒嬌地反問我道:「你說呢?」

    我說會的,又囑咐道:「我來的消息暫時不要告訴別人。」

    這次出關沒有像上次那樣拖沓,櫃檯後面的關員頭都不抬一下,一個入境章在護照上敲了下,就揮手讓我過去了。我拖著簡單的行李,穿過簇擁在出口處等候的人群,四下張望李黎的身影,突然我的眼睛被一雙軟軟的手摀住,一個身子貼在背上。

    我站著不動,說:「李黎,快放手,給人看到不好。」

    李黎放下手,我轉過身來,李黎笑著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而不是你在江城的另一個女朋友?」

    我順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哪敢,有了你這樣年輕美貌的女朋友還敢另作他想?」

    李黎道:「我躲在角落裡看你出來後東張西望的,看到年輕女孩眼都不轉。」

    我說:「我是在找你啊。」

    李黎撇撇嘴道:「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哪有個夠的。」

    在計程車上李黎緊緊地攢住我的手,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問她道:「你也不問問我這次來做什麼?」

    李黎把頭埋在我胸前:「我不管你來做什麼。你來了對我來說就夠了。」

    車子出了機場不遠就彎進濱哈路上的一處帶圍牆的院落,李黎搖下車窗,向門衛晃了晃手中的鑰匙,車子就開上了一條繁花錦簇的道路。我問她怎麼有辦法搞到這裡的住宿?李黎說:「你是我的客人,我當然要竭盡所能地招待你。」

    進了房間,我從手提包裡取出經濟擔保書和入學許可證遞給李黎。她接過去看都不看地往桌上一擱,衝過來摟著我,我把她的臉扶起來,發覺她滿眼淚花。我拍著她的背道:「才走了三個月而已……」李黎一口咬住我的手指:「沒良心的,你不知道人家想你想得好苦。」

    我們在賓館床上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我說要不要起來了去外面吃晚餐?

    李黎粘在我的身邊呢喃道:「吃什麼晚餐,你就是我的中飯,你就是我的晚餐,你還是我的宵夜。」

    我笑道:「飯還是要吃的,相親相愛有的是時間,來日方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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