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艷如玫瑰 第10章 誰疼誰知道 (1)
    《1》

    海濱女孩的血液彷彿都是藍色的。進入夏天,我們的血脈就會像大海一樣熱烈和洶湧起來,騷動的青春和生命鑽石般閃閃發光,發出脆響。

    週末,我把三位狐朋狗黨召集到梅島玩海,水還有些涼,遊人也不多。我讓米羅從他哥哥那裡借來一條白色快艇,拉我們到海上過過癮。我們換上比基尼,嘰嘰嘎嘎笑著叫著跳到船上,摟抱著瘋成一團。快艇駛離碼頭後漸漸加速,船首高高翹起,箭一般掠過海面,劈開的浪花迎風飛濺,淋得我們滿身滿臉濕漉漉的。轉彎的時候,傾斜的快艇像要把人倒扣進海裡。我抓住擋風玻璃牢牢挺立著,豐胸高聳,長髮飄飛,特像西方一幅油畫裡裸身在硝煙烈火中號召大眾奮進的聖女貞德。西方畫家真是怪,好像一個處女裸出美麗的身子干革命就特能號召群眾似的。米羅站在我身邊,親暱地摟著我的肩膀。那三個美眉可就慘了,嚇得死死抓住船舷天呀媽呀驚叫不已。快艇繞梅島一周,下船時,小Q的臉慘白如紙,嘴唇青紫,兩手拎著高跟鞋,後背緊緊貼在座位上不敢動,好像凍僵在那兒了。米羅只好上前扶她下來。踏上碼頭,小Q才活過來。她哆嗦著嘴唇說,媚眼狐,以後你要恨誰就讓他坐快艇,把他和你自己全扣海裡去餵蝦兵蟹將。

    阿蘭暈船,下了船就捂著肚子哇哇吐,苦膽都吐出來了。我們大家藉機恭維她肯定快當母親了。

    《2》

    中午,梅島房地產開發公司總裁米琦,也就是米羅的哥哥,出面招待我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對蝦大海蟹大龍蝦一盤盤紅鮮鮮地端上來,再加上嫩黃的海膽、奇形怪狀的貝類,吃得我們腦滿腸肥,後來整整一周從解大手到喘氣都帶海鮮味。飯後,米羅手頭有緊急的設計任務,先行告退,只剩我們四個美眉去海邊散步消食兒。

    下午的陽光暖和多了,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海風中,裙裾共長髮輕舞飛揚,赤腳踏著暖暖的浪花軟軟的沙灘,心裡愜意極了舒朗極了。那三個傢伙蹦蹦跳跳,指手劃腳,說天好藍,海真寬,海鮮這東西能補鈣,就是不提米羅,好像米羅不過是中午餐桌上不值一提的小菜。我憤怒地說,哎,你們這幫沒情沒義的傢伙,怎麼不表個態呀?人家米羅招待你們大吃一頓,怎麼不給個評價啊?

    三個女流氓瞅瞅我,然後又相互瞅瞅,表情特詭異、陰險。

    小Q說,那張小圓臉挺俊挺純,挺討人喜歡的,不像北極狼看著那樣深不可測老奸巨滑,過日子肯定是個溫順的小綿羊。什麼時候你不想要了就讓給我吧。

    紅塔山說,一看他就有很多優點,比如溫存、善良、勤快、單純,不喝酒不抽煙,言談舉止特紳士,甚至紳士得有點奶油,有點上海拆白黨的味道。中國男人的線條都太粗太野,奶油就意味著有一定層次的涵養。要說缺點嘛,我看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明顯的缺點。媚眼狐你想想看,成年累月和一個沒缺點的人生活在一起多幸福啊,不過就是有點累。

    阿蘭陰陽怪氣地說,我特喜歡他那張孩子氣的蘋果臉,摟著這樣的小男人睡覺你總覺得自己特像媽,不用使勁做愛生孩子了。

    放你們的狗屁!我跳進淺灘,猛勁向她們撩起一片片水花。你們損不損啊!怪不得全世界都認為中國世紀末一代垮掉了,吃了人家的海鮮,玩了人家的船,一擰屁股就說人家的壞話。

    《3》

    坐在浪花紛湧的巨大礁石上,我正式通知她們,秦小多另有新歡了,是歌舞劇院的薩克斯手,離婚的。她決定和雷可一刀兩斷……

    什麼?阿蘭吃驚地瞪大眼睛,車呀房子啊,都不要了?

    我沒理她,接著說,小多還決定把麗多公司從凱達集團拉出去另立山頭,我本想留在集團裡,吳凱也希望我留下,還要給我個一官半職什麼的。但秦小多執意要帶我走,讓我幫幫她,沒辦法,只好先跟她干一段。你們三位目前在凱達混得都不錯,從浪跡江湖的飄一代變成都市白領,從舉目無親的女光棍變成風流小資,中共黨員紅塔山同志居然還找了個蘇共黨員羅蒙洛夫天天給她鋪床疊被干家務,這說明中共國際地位大為提高。麗多公司拉出來以後,沒了後台,前景很難預測。我的意思是你們先在凱達幹著,如果麗多公司發展不錯,將來我再當一道人販子,把你們販運過來,到時咱們勝利會師麗多公司。

    紅塔山曾秘密跟我做過一些調查,略知內情,她沒什麼反應,兀自拿一副俄羅斯姑娘特開放特瀟灑的樣子,捏著青島罐啤一口接一口當涼水喝。自從跟蘇共黨員羅蒙洛夫同志泡上以後,她的生活習慣越來越俄羅斯化,也就是說,越來越腐敗了。

    阿蘭和小Q卻吃驚不小。阿蘭眉頭緊蹙,表情複雜,蘭花指夾著三五煙不住噴雲吐霧,半天沒話。我說你玩什麼深沉,怎麼想的,說呀。

    阿蘭說,給吳凱當財務主管太累人太操心,整天還提心吊膽的,我膩歪了,也跟你走吧。

    我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正因為我明白,所以目前絕對不能讓她離開凱達。我搖搖頭說,暫時不行,再說吳飛能捨得放你走嗎?阿蘭張張嘴不吭氣了。

    小Q當了總裁秘書之後,正在春風得意之際。她說,凱達集團財大氣粗,實力雄厚,麗多公司背靠大樹好乘涼,為什麼要離開呀?

    我解釋說,主要原因是秦小多與雷可分手了,她不甘心再當二奶,下決心拿起屠刀,立地成佛,徹底割斷與雷可、吳凱的一切經濟關係。

    小Q把白嫩小手捂在胸口,一副心跳得不行的樣子,李巧白也跟你們走嗎?他怎麼沒跟我說?

    這個決定目前處於絕對保密的階段,李巧白還不知道,將來要走要留,由他自己定。

    他走我也跟你們走。小Q嘟著嘴說。

    不行,我一口回絕。麗多公司還要經過一段艱苦創業的階段,絕對不能搞近親繁殖!

    阿蘭翻翻白眼噴出一個個藍色煙圈,不高興地說,胡曉嬋,我早發現了,自從我們選你當了捨長,你就不斷地背叛和拋棄我們,不時拿我們當小件寄存,隨便塞個地方就揚長而去。

    不要信口雌黃、忘恩負義好不好,我是多好的領導幹部啊!我說,當初我冒著失身的危險挺身而出,身先士卒,闖進凱達集團給你們排雷開路,等一切風調雨順了,再讓你們摘桃子坐享其成。

    回別墅的路上,紅塔山悄悄扯住我的衣角問,你既然知道凱達是個地下魔窟,為什麼不趕快把我們弄走?

    目前還需要你們戰鬥在敵人心臟。

    你怎麼不留下戰鬥呢?

    我正色說,你腦袋讓門縫兒擠了還是讓大皮鞋踢了?哪有統帥級人物打入敵人內部當特工的!

    《4》

    麗多文化傳播公司要脫離凱達集團、另立山頭的消息在集團內部引起不大不小的震動。所有人都不明內情,種種猜測和謠言千奇百怪,野火似地在凱達大廈各個辦公室裡亂竄。有人說吳凱這個大色狼一直想拉秦小多上床,被秦小多拒絕,兩人鬧崩了;有人說秦小多發了大財,過河拆橋,不想給集團賣命了;有人說秦小多肯定有什麼背景,不然怎麼敢在吳凱的老虎嘴裡拔牙……

    事先,雷可跟吳凱打了招呼,說秦小多要拉出去另立山頭單干,你們凱達集團財大氣粗,手下幾十個大小公司,不在乎多一個少一個,你就開個綠燈吧。吳凱以為這是雷可的主意:一年多來麗多公司經濟效益不錯,雷可嘗到甜頭,顯然想和秦小多把公司變成夫妻店,利用自己的權勢大撈一把。留在凱達集團裡太招風,太引人注目,拉出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幹。雷可出面說了話,吳凱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點頭稱是,但心裡是不高興的。等到秦小多把寶馬車和富麗大廈的豪宅都退了,吳凱才明白起因是秦小多和雷可鬧崩了,這讓他大為震驚。

    《5》

    吳凱絕不會想到其中的深層原因,更不會想到是我胡曉嬋躲在背後搖羽毛扇。一想到我的戰略部署和陰謀詭計正一步步走向成功,我就樂不可支,感覺自己特像無產階級革命家和戰略家,要生在戰爭年代肯定能混個司令、參謀長什麼的幹幹。蔣介石先生要是早點兒把我拉過去,也不至於在大陸一敗塗地。

    自從父親去世後,秦小多心情一直不好,整天眼淚汪汪的,不到非起床不可的時候絕不下床。那天晚上,薩克斯手林思若強拉她出去吃了頓西餐,然後去海邊散步,又到海員俱樂部看了一部美國大片《搶救大兵瑞恩》。那麼血淋淋的片子,小多看完回來卻柔情綿綿杏眼如水。我問那個片子好看嗎?小多說不知道,電影院裡,林思若一隻手摟著我的腰,另一隻捏著我的手,還不時吻我這兒那兒的,弄得我腦子一浪接一浪地空白。我只記得片子裡有人流血,有人逃跑,有人不斷地開槍,他們都穿著大皮靴。

    我乘機向小多建議,咱們是不是請吳凱吃頓飯,以感謝吳老闆這幾年對麗多公司的關照和支持。

    小多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抬腳把高跟鞋甩到角落,大眼一瞪說,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不知道我見他就煩啊!

    我說,你怎麼跟我們那位小Q一樣了?

    小多不解,說我怎麼了?

    我說,小Q是見到男人就昏倒,你是聽見薩克斯就昏倒,小女人才這樣沒出息。麗多公司要從凱達集團拉出去,不能不清不白,必須把帳算清楚,麗多公司究竟返款多少,事關麗多公司全體員工前途和命運的大事,這頓飯必須吃,是毒藥也得喝。身在江湖,戴上手套可以和魔鬼握手。

    《6》

    凱達酒店的包間裡只有我們三人。吳凱陰沉著一張糙臉,肉泡眼冷風嗖嗖,他說這幾年我沒少往麗多扔錢,開辦費、房租水電費、管理費、項目投資、你們兩人的工資……粗粗一算少說也有一百五十萬。人各有志,你們要走可以,沖雷市長的面子,我也不多要,返還集團一百萬,就算兩清了。

    別看秦小多上學時算術不好,算錢可心裡有數。

    沒那麼多吧?小多微微一笑說,麗多開辦時,集團總共投了不到十四萬。集團收取管理費,按照李巧白與集團簽的協議,是按利潤的百分之十提取,前幾年麗多僅僅是個收支平衡,沒利潤還收什麼管理費。再說,我和胡曉嬋的工資一直由公司支出,並不是集團掏的,恐怕不能算在您的帳上。另外,公司有些項目,雖然集團給了些投資,可麗多公司也幫集團做了不少事,比如全市和周圍各縣一共立了十多塊宣傳凱達集團的大型廣告路牌,我們在電視台生活頻道開設的專欄《今晚讓我們談談》也發過集團的廣告,集團並沒付費啊!

    那是麗多攬不著別的廣告,路牌也不能閒著空著……吳凱的黑臉泛起一陣紫紅,他有些動氣。

    我心裡暗罵秦小多一根兒筋,這時候不使美人計還等什麼時候。我朝小多使個眼色說,小多你怎麼了?剛當了兩年老闆,腦袋就鑽錢眼兒裡了?跟吳老闆算那麼清幹嘛?要講吳老闆對你我的情份,別說一百萬,一座金山也還不夠!

    我舉起酒杯說,來來來,喝酒!今天咱們只談交情不談錢。說真的,我胡曉嬋能有今天,幸虧當時吳老闆第一眼就拍板了,要不說不定我還在街上四處流浪呢!為吳老闆慧眼識人,我干了!滿滿一杯五糧液,我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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