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艷如玫瑰 第6章 美狐如妖 (4)
    可以說,所有現代的消遣和娛樂方式,凱達大廈無一不備。中西餐廳、酒巴、夜總會、棋牌室、健身房、台球室、游泳館、按摩室、桑那屋、美容室等等應有盡有。游泳館和夜總會留有極為隱秘的通道,通往一間間臥具齊備的密室。大廈最高層還有三套總統級大套間,分別起名叫“白宮”、“國會山”和“五角大樓”,房間陳設極其奢華,從地毯到牆布都是暗紅色,透著一種美國式的奢靡和性感的氣息。

    毫無疑問,凱達大廈是一個用鋼鐵和玻璃、野心和陰謀裝配起來的現代巨型怪獸,只要你被吳凱“黑”上並被塞進它的齒輪,你就很難全身而退。等你掙扎出來,靈魂和骨頭一定已經被絞碎,你很可能從脊椎動物一下蛻變成軟體動物。步出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廈,你會很滿足,很愜意,還稍稍有點傷感,有點後悔,有點空虛,當然也有點後怕。

    只要是有用的人,談完正事,吳凱肯定會邀請你去參觀一下地下時裝城,陪你逛逛各個精品屋,不時問你要不要弄一雙意大利女式高腰皮靴或法國、日本、香港的最新款時裝。當然,高級領導包括北京有關部門來的尊貴客人,他問都不會問,臨走時一定有一個漂亮的提包悄悄遞到秘書手裡,裡面或是一件名貴的裘皮大衣或是一雙上千元的名牌皮鞋。當然,秘書也不會空手而歸,也有一兩件小禮品塞在手中,說是“不好意思,一點小意思,不過意思意思。”

    招待重量級人物,一定要找最豪華的飯店,點最生猛的海鮮。餐後,領導酒足飯飽,面紅耳赤,架子也放下了甚至稱兄道弟了,真正的服務就開始了。願意碼“長城”的,麻將桌的小抽屜裡先塞進“底錢”,處級三千,局級五千,省市級一萬。說是“上陣不認親兄弟。贏了算自己的,輸光了自己再掏。”

    願意舒展筋骨的,就帶到夜總會或地下三層的游泳館,那裡陪舞或陪泳小姐的服務是極其周到、循序漸進的,始而彬彬有禮,進退有度,進而親親熱熱,打情罵俏,再後就是裝瘋賣傻,投懷送抱。到了關鍵時刻,吳凱總是說有急事先走一會兒,躲開了。接著,小姐便把人領進燈光幽暗的總統級套間,在“白宮”或“國會山”或“五角大樓”過把癮。

    《21》

    跟小多做公司以來,業務越來越多,我漸漸忙起來,周六周日常常都不能休息。北極狼這家伙耐不住寂寞,經常給我發短信大呼小叫說想我,還要我陪他去看婚介女孩。氣得秦小多像村婦一樣叉著腰,瞪一雙大眼吼,別那麼沒出息好不好?挺住,就是不理他,他再對你進行性騷擾,我就叫警察把他抓起來!

    我翻翻白眼說,好好年輕的一個現代美眉,要是整天沒人理睬,獨守空房,恨不能對所有的人說,我獨居的門開著,誰來騷擾我,這多慘啊!有個女詩人就這麼寫過,真叫人同情。

    終於熬來一個閒著沒事兒的周日,我要了一輛計程車,心急火燎鑽進北極狼的天藍色房間。我想他一定會惡狼似地撲上來,把我抱到床上然後好好親熱一番然後揉碎的。不,完全是兩碼事。他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喜,反而有些冷淡,只是文文靜靜說,來了?這些天很忙吧?坐吧,身體怎麼樣?家裡人都好嗎?然後給我沏了杯西湖龍井,說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好極了。然後不遠不近地坐到我對面,跟我談他新近的閱讀和靈感,書啦畫啦,還有狗屁文章什麼的,那樣子就像大作家在招待一位文學女青年。

    媽的,我愣怔了一會兒,心想他也許找到滿意的婚介女孩了?不像啊。假模假式跟他聊了一會兒,我終於憋不住,猛地撲過去捏起小拳頭猛捶一頓,說你吃錯藥了?裝什麼裝!

    北極狼放聲大笑,說怎麼樣?看咱們誰急!

    我羞著臉掛在他脖頸上說你壞你壞你真壞!

    整整纏綿了一個美麗而銷魂的下午,晚飯後我們坐在院子裡,他拉琴我唱歌,親熱得像一對准備談婚論嫁的情侶。月上柳梢,我們回房間又看了兩張盜版影碟,都是英雄救美式的的好萊塢大俗片。接著他上網和一個叫“殺人不見血”的女棋手下了三盤圍棋,輸得屁滾尿流,女孩最後勸他“最好回娘肚裡深造一下”。北極狼沮喪地說,下棋不能靠激情,激情只能用來做愛,我們還是做愛吧。躺床上又親熱了一回,過後我浮皮潦草看了半本金庸和半本余秋雨,迷迷糊糊鑽進北極狼懷裡睡了。

    我們像章魚似地相互摟著,睡得腰酸腿痛。

    凌晨四點多醒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哎,北極狼,給你出個新聞題目。聽說與凱達集團合資的港方代表黃石金來了,如果最近你不忙著找處女,抽時間去采訪一下,寫他一篇吧。

    北極狼點燃一支煙,靠在床頭上慢慢吸,煙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滅。吹他的牛皮干嘛?我對凱達不感興趣,那是H市最大的肥皂泡。

    我摟住他說,你必須去,寫著玩唄。我想借機認識一下這個黃老板。

    干嘛,想泡一張香港居留證啊?

    《22》

    第三天上午,白茫如約到了凱達大廈十二層,不巧我不在。後來他告訴我,他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屋裡響起一聲清脆的“請進”。推門一看,一雙大杏眼把高跟鞋翹在桌角上,正歪靠在大皮椅裡打電話。

    放下話筒,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居然脫口就說你是白茫吧?我說你怎麼認得我?她咯咯笑著說,我不僅認得你,還知道你網名叫北極狼,身高一百七十八厘米,體重六十三公斤,熱愛美術卻賣不出一張畫,酷愛文學但稿費從未超過二百元,你總騎一輛破自行車去會女朋友,一個車把是藍的,一個車把是灰的。你很另類很開放卻又一本正經找對象,你胸懷大志多才多藝卻又無所事事一事無成。

    我笑著說,你概括得比曉嬋還准確還科學。

    當然我也一眼就認出她。我說你就是秦小多吧,網名叫烈焰紅唇,身高一百六十四厘米,體重五十二公斤,一個特奮斗特有天賦的京劇演員,本來有條件紅得發紫,但時運不濟,敗走麥城。有人給你算命,說你前生是玉皇大帝宮裡的娘娘,天生富貴,腳踏彩雲,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但很難在人間扎下根。你給自己算命,說身邊有貴人又有小人。因為我常對曉嬋進行性騷擾,你竟想叫警察把我抓起來。你特愛吃動物眼睛,特愛看亂七八糟的雜志,有一身童子功,經常在網上和網蟲逗著玩……

    小多哈哈大笑,說看來曉嬋嚴重侵犯了我的隱私權,幸虧我們現在成了哥們兒,不然非把她告到法庭上去。

    我說網絡時代麼,黑客太多,大家彼此彼此。

    《23》

    我陪北極狼走進地下時裝城的總裁辦公室。吳凱正坐在皮轉椅裡目不轉睛盯著那三台監視器,屁股連縫兒都沒欠欠。我介紹說,老板,這位是白茫,省報駐H市記者站的記者,我的男朋友。他想采訪一下您和香港合資方老板黃石金先生,了解一下咱們集團明年有些什麼新打算、新部署。

    吳凱撫撫板寸頭,起身從寫字台後面走出來,緊繃繃的臉難得地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對記者一向很禮貌,他懂得媒體的厲害和重要。

    你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吳凱握住北極狼的手,扭頭問我。

    我笑笑說,我男朋友多了,白茫算是素質比較差的一個,不過對付著過個小市民的庸俗日子還行。他一直急著跟我成家立業,白頭偕老,怕到手的鳥兒又飛了。最近我剛答應,初步定在8月8日或28日。

    北極狼舉起的香煙驀地停在離唇邊一寸遠的地方,愣眉愣眼瞅我。

    不過哪年沒定。我補了一句。

    吳凱說,這個胡曉嬋啊,跟我從來沒正經的。

    十分鍾後,女秘書把港方代表黃石金先生請來了。

    獐頭鼠目,瘦小枯干,舉止萎瑣,我說乍一看像從馬戲團溜出來的活猴。仔細一看呢?北極狼說像非洲大猩猩的早產兒。

    《24》

    黃先生不停地吸一種細支雪茄,煙氣嗆人,牙縫裡全是黑黑的煙垢。他用半通不通的廣東普通話說,他是凱達集團香港合資方百事達公司董事長黃慶輝先生派駐凱達集團的代表,從小生活在香港,對大陸情況不是很了解,一切全靠吳凱先生操持。說起合資過程,絆絆磕磕,前言不搭後語,常常需要吳凱插進來把話說清楚。我見過的香港老板個個精明得要死,把我黨理論我黨政策背得甚至比大陸干部還熟。這位黃先生怎麼整個兒一個智障兒童?

    其間聊起香港廣州深圳的風土人情、旅游景點什麼的,黃石金從不搭話,一雙圓圓的小猴眼溜來溜去,總拿長而骯髒的小手指甲挖耳朵眼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狐疑地瞧瞧他那細瘦的黑褐色脖子和骨節突起的糙手,越看越覺得他特像廣東貧困地區的農民兄弟。

    晚上,吳凱把我們拉到金海灣大酒店吃了一頓生猛海鮮,都是在大堂裡的魚缸裡現點的活物。酒過三巡,黃石金不勝酒力,又沒話說,先行告退。我忍不住問吳凱,這位黃石金先生什麼來歷?怎麼像個農民啊?

    吳凱的冷臉一副鄙夷神色,笑笑說別聽他胡吹,他就是個鄉巴佬,順垅溝揀豆包的主兒,甭說香港,廣州都沒去過!

    我和北極狼相互瞅瞅,大為震驚。

    吳凱說,這家伙是香港百事達公司老板黃慶輝的家鄉人,得繞好幾圈才能套上個什麼族兄。有一次黃先生回廣東老家探親——那是一個窮得尿血的山區縣,黃石金說村裡人多地少,而且都是崗地,上頭還要求退耕還林,沒法子養家糊口了,求黃老板幫著找點兒事情做,黃先生就把他派我這兒了,等於讓我養著。

    北極狼問,這麼大的合資企業,黃老板就派個農民來做代表?

    吳凱沒多大酒量,三杯紹興老酒下肚,話就沒遮攔了。他紅著那張糙臉說,我吳凱做人就是仗義,黃老板信得過我,他躺在香港被窩裡就管收錢數錢花錢,什麼事都不必操心,代表有個屁用!

    出了酒店大門,我和北極狼異口同聲:假合資!

    十天後,一篇大通訊刊登在省報頭版頭條,並配有吳凱和黃石金裝模作樣坐在寫字台前談話的照片。通訊題目是:《凱達集團打造新航母》,裡面雲遮霧罩侃了一通吳凱如何與港方精誠合作,積極開展多種經營,壯大集團實力雲雲,署名“本報記者白茫”。

    我抖開那張報紙對北極狼說,哇,你真天才!

    白茫一臉苦笑說,我把天才浪費在這種狗屁文章上,真是痛苦。

    我說,寫真人真事誰都會,能無中生有、瞎編亂造才顯出你是天才。

    《25》

    第一場雪飄下來時,樹葉還是綠的。我和小多是要美不要命的人,整天車來車去,這頭是富麗大廈,那頭是凱達大廈,咬牙切齒就是不肯脫裙子。十二月初,來自西伯利亞的一股寒流鋪天而降,我咳嗽到第三聲就病倒了,高燒三十九度多。小多幸災樂禍地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也是臭美的本錢,沒這個本錢就別玩命,你就老老實實在家躺幾天吧,餓的時候喝碗薄粥補養補養。說罷她套上藏藍色西服裙,邁著妖嬈的外八字走了。

    富麗大廈設有專門為住戶上門服務的醫生,連打針帶吃藥,第三天燒退了,可我渾身酸痛,四肢乏力,懶懶地不想起來,睡一會兒醒一會兒,把一本托夫勒的《力量轉移》從第228頁斷斷續續看到第28頁,其間經常叭地一聲,書從手中掉下去,把自己嚇一跳。晚間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又躺到床上,瞅瞅牆上掛著的油畫,那是北極狼的傑作——我的口銜紅玫瑰的裸體像。這家伙去外縣采訪七八天了,也該回來了,想著想著又迷迷糊糊睡了。

    窗外,海潮輕響,如歌如曲,如夢如幻。

    一只涼手在輕輕撫摸我汗津津的前額,又朝脖頸、胸前慢慢移下去,像蛇的游走,有一種貪婪的無恥的感覺。我悚然一驚,睜開眼,身上的薄毯已被掀開,睡衣半敞,沒戴胸罩的****幾乎全裸著。

    床邊坐著的是雷可!

    他好象醉了。那地球儀似的腦袋泛著酒紅,薄發有些零亂,黑框眼鏡後面的目光癡迷而熾烈。見我睜了眼,他的手依然在我赤裸的胸部滑動,那豐滿和柔軟的感覺讓他像發情的公牛一樣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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