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艷如玫瑰 第4章 我是一朵不結果的謊花 (6)
    問題不在我這裡,他說。天下美女各有各的主兒,也各有各的喜好,有的女人喜歡金錢,有的女人喜歡權力,而我只有金錢,沒有權力。

    我招招手,讓服務生送兩杯咖啡過來。吳凱說他喝不慣那玩藝兒。我要的是不加糖的。我說,其實,那類女人只喜歡金錢。她們喜歡權力,也是因為權力可以帶來金錢。當然,金錢也可以收買權力,這就是你的優勢。

    也可以收買女人,但我不喜歡被收買的女人。我喜歡女人用她的愛和溫柔來收買我。

    我歪著頭嫣然一笑,將雙手探到腦後攏攏如瀑的長髮——我相信我這樣子極其迷人。我說,我這個人有三大優點:一是特喜歡金錢,二是特喜歡權力,三是特喜歡男人。但還有一個要命的缺點,就是從不把這三者混在一起用——也就是說,我喜歡的男人哪怕窮得底兒掉,我該喜歡還是喜歡;不喜歡的男人就是把金山送我,金山我可以收下,但人絕對不要。

    吳凱驚訝地說,喔,你這樣的女孩很少見哩,我喜歡。

    那你就小心點兒,這樣的女孩最難對付。我放下咖啡杯,大大咧咧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說,走,老闆。

    吳凱的黑眉梢輕輕一掀,幹嘛?我覺出他的身子一抖,我知道我的香味我的溫度我的魅惑像一股熾熱的電流剎那間傳遍他的週身,他體內也許有什麼東西稀里嘩啦碎掉了。

    陪我上街走走,我親熱地說。不晃死他晃死誰。

    《30》

    古代一位波斯詩人寫道,在創世之初,真主把一朵玫瑰、一朵百合、一隻鴿子、一條毒蛇、一點兒蜂蜜,一隻死海蘋果和一把粘土混在一起,結果他發現得到的混合物是一個女人。

    我常游離在自己之外觀察和欣賞自己,自己做的事情常常覺得是別人或前生的故事。因此我的肉體常常違背我的意志幹出些難以逆料的勾當,我絲毫不去干預,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做出違反常規的事情,就像看著一個令我妒火中燒的人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明知道她將走向萬丈深淵,我卻躲在一旁陰暗地竊笑而不肯加以指正。這就使得我即便做起再大逆不道的事情,臉上也毫無羞愧之色。我是那麼冷靜地看著自己放肆地表演愛情,真誠地歌哭,羞澀地上床,為誰誰喝得酩酊大醉欲死欲活。我常常想,那個以往的我是不是也透過時光的空隙在觀察今天的我,於是就有了不同時空的我各自表演著自己的故事,我也就像尊重別人一樣分別尊重著自己。

    上大學前和放假回家的日子,家鄉那座小城總有許多男人想巴結我,只要我願意,我會在酒桌上裝得胸無城府,單純可愛,並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迅速同他交換手機號,或者把我的號碼寫在他的手上。十有八九,第二天對方的電話就過來了。但是,若沒有愛,我會把那位男士當做空罐頭盒踢來踢去,讓他的呼喚發出空洞的迴響,見我跟見鐵哥們兒一樣近身不得,面對我的飄飄長髮、嫵媚雙眼,只能望洋興歎。

    若有愛,哪怕是短暫的,他就完了,我也完了,兩人之間也就完了,直到我和他燒成灰燼方才罷休,各自拜拜。就像我寫給白茫的一首詩那樣:

    讓我的秀髮和肢體擰成愛的繩索

    絞殺你

    讓我的肌膚和目光淌成溫柔的泉

    淹沒你

    讓我的呼吸我的懷抱我的生命

    化成萬丈深淵

    吞噬你

    然後望著你羽化成蝶

    在我的花蕊中吮吸

    直到死去

    《31》

    晚上,我把一捆百元大鈔砰地扔在席夢思上。

    正在嗑瓜子看《動物世界》的小多瞪大眼睛問哪兒來的。我說是吳凱那個大色鬼給我的,他說這幾天我陪你太累了,自己沒時間買點兒什麼,特意犒勞犒勞我。

    這傢伙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和他上床了?小多一臉驚詫。

    我冷笑一聲說,不感興趣,他那雙肉泡眼總讓我想到大河馬。

    小多顛著屁股拍床大笑說,對呀對呀!我一直覺得他像什麼動物,就沒想到大河馬,你嘴真損眼睛也真毒,不愧北極狼叫你媚眼狐,太準確太生動了!

    笑完,她正色問,想咋辦?

    我說,向毛主席發誓,哪怕他學紅軍哥哥再走一次二萬五千里,我也絕不會讓他爬上我的床。我有一條不可動搖的原則:只獻身給我喜歡的男人。不過,我沒必要一臉共產黨宣言,我想求他幫我辦點事兒,你也幫著說說話唄。」

    小多說,沒問題,咱們誰跟誰。你把錢拿去花吧,老闆給的,不要白不要,不花白不花。

    《32》

    離開西安的前一夜,爆發了一場碎片橫飛的戰爭,在秦小多和雷可之間。

    飯前,小多接了正在讀小學的女兒小迪打來的電話,杏眼頓時陰霧迷離,心緒低潮得不行,晚飯吃了幾口就回房間躺下了。雷可好言好語哄她出去逛逛,小多把被單往頭上一蒙,理也不理,肩頭卻一顫一顫,像是在哭。

    雷可當然明白,小迪的電話一定又說她怎樣想媽媽了……別的同學放學,爸爸媽媽總是到學校來接他們,而她要過許多天才能見媽媽一面……只要秦小多到外地,小迪總要問,她是不是和爸爸在一起……她好想好想爸爸,想爸爸給她做的小面人、剪紙、用彩色布片拼貼的卡通人物畫……

    這是秦小多最為隱秘的傷心處。而雷可在小多生活中扮演的尷尬角色,決定了他對此無能為力也無話可說,這個痛點他是碰也不敢碰的。

    夜裡九時多,我正在小多房間裡替她打理行包,雷可默默靠在沙發裡吸煙,無聊且又無奈地看著韓國的破電視劇,屋裡的空氣緊張壓抑。

    雷可的手機響了。一聽對方震耳欲聾、嘶嘶啦啦的聲音就知道來電話的是他妻子李文姍。在報社實習的時候我就領教了李文姍的風采。據說她上山下鄉時精神受過刺激,從那以後走路咚咚響,放東西砰砰響,吃飯呱嘰呱嘰響。說話就像吼叫,吼累了的時候才像說話。

    雷可把手機收了線。小多終於忍不住,火山似地爆發了,她翻身跳下床,光著腿,上身套一件大號純棉杏黃色T恤,杏眼圓睜,指著雷可怒吼著說,你老婆找你了,你幹嘛還坐在這兒?滾,滾回你家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別,別這樣。雷可走過去急切地想抱住她安撫她哄她,小多掙脫著吼叫著,雙手亂打兩腿亂蹬,結實而又有彈性的身子扭來扭去,活像一隻拚命扑打著翅膀要掙出繩網的小鳥。掙開了,她瘋了似地操起房間一切能摔的東西,檯燈,暖壺,茶碗,果盤,砰砰摔在地毯上。奇怪,這種時候她的舉手投足居然還帶有舞蹈的美。我甚至幸災樂禍地覺得,她正在創造一種別出心栽的行為藝術。

    過後,她靠著床腿軟軟溜坐在地上,蒙臉大哭,長睫毛濕成一綹綹的。我猜想,吳凱在結帳並向賓館付賠時,一定說住那個房間的女士有發羊角瘋的毛病,否則他找不到任何解釋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我指指滿地狼籍的碎片,對小多說,你真天才,創造了一個典型的後現代社會!

    什麼意思,小多不好意思地翻翻大白眼兒問。

    後現代社會的標誌就是碎片化。人的精神、靈魂、追求、生活、愛情、家庭,社會的組織、分工、科學、藝術,一切都碎片化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也成碎片了唄?

    要不我說你是天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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