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申卷  酒趣之二 (8)
    但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打那以後,我經常做夢,總是夢見一片白霧,霧氣散發著假茅台刺鼻的味道,每當我即將被這味道窒息之際,岳父就在霧中出現了,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我無法讀懂那眼神,其中有責備,但更多的是悲哀,不知是對茅台酒的,還是對他離開的這個世界。

    這年清明,我特地跑到茅台專賣店去買了一瓶真傢伙,並和妻子一起來到了岳父的墳前,我把那瓶酒一滴不剩地全倒在地上,口中不斷地說:爹,這回你老人家放心喝吧。茅台酒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引得附近田里的農民都跑來看熱鬧。

    當晚,我又做了一個夢,仍是那片白霧,但刺鼻的氣味消失了,代之以真茅台的醇香,岳父在霧中出現,他的眼神中透出了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種大徹大悟,不知是對茅台酒的,還是對他離開的這個世界。

    獎品

    陶江

    1959年,全國勞模表彰大會即將召開。

    每個省都層層遴選優秀的工人、農民代表參加,江西省新建縣昌邑鄉農民曹瑞如就是其中一員。

    聽說能上北京見毛主席,曹瑞如激動萬分。當他真正站在人民大會堂的領獎台上從中央領導手中接過獎牌時,他是熱淚盈眶,禁不住一個勁大聲高呼:「毛主席萬歲!」

    從人民大會堂領獎回到飯店,他逢人便告訴:「你看,毛主席給我發獎了。我一雙泥手接了塊金子,高興啊!」就這樣,一路敘說,一直不停口。服務員都說:「曹勞模,你的嗓子都喊啞了,休息一下吧。」曹瑞如卻唬那服務員:「你別讓我休息,這是毛主席給我的榮譽,我能不讓大家知道。」

    到了開飯時分,他的嗓子真啞了。不過,開飯時,賓館特意為每桌配了上等的酒菜,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曹瑞如不看猶可,一看高興極了。平日在家,他也愛喝一盅,於是他打開瓶茅台酒,斟了滿滿一碗。這酒既香且醇,也真解渴,「咕咚、咕咚」,曹瑞如三下五除二,一瓶酒全進了他的肚。不過,意猶未盡,當他看到鄰桌的茅台酒擺在那沒人動時,又趁著酒性將人家那一瓶也拿了過來。

    這一回,曹瑞如沒有開瓶狂飲,而是將酒掖在懷中。在場的人見此,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誰責備他,也沒有人提醒他,不要拿別桌的酒。

    只是回到房間,同房江西的另一位勞模,在他酒醒後告誡他:「你這瓶酒來得不光彩,還是退回賓館去吧。」

    「什麼?」曹瑞如狂放不羈道:「這不是偷來搶來的,是毛主席獎給我喝的。我可以不要這條命,也不可以少了這瓶酒。」

    這事傳到帶隊領導那,帶隊領導也勸曹瑞如交出那瓶酒。到這份上,曹瑞如還有什麼話可說,只好悻悻交出茅台酒。

    也是曹瑞如有口福。沒想到賓館後勤處長聽了這回事後,卻把這瓶酒退還給曹瑞如,他說:沒事、沒事,就當是我們賓館送給勞模的一件禮物。

    曹瑞如笑了,如獲至寶。

    於是,曹瑞如從北京歸來,他的布袋行李中又多了一瓶茅台酒。

    回到老家,他逢人就拿出勞模獎牌和茅台酒對人炫耀:「你們看,這是毛主席獎給我的國獎和國酒。」讓周圍的人羨慕不已。

    初戀的茅台酒

    謝志強

    這回,是我約了他來,特地帶了那瓶茅台酒。在一個不起眼的餐館。他說換個地方怎麼樣?我說坐下了就別換地方了,我適合這樣的環境。這是我倆初戀的地方。

    我知道他嫌小餐館過於簡陋,他的身份是常出入豪華餐館。我和他已分居半年了。我看出,他有些尷尬,在長達一年的離婚糾葛中,我已感到該分手了;起先,我一直咬住不肯離婚。

    他說還有什麼條件,我只管提,畢竟夫妻一場嘛。他以為經濟上補償我便可以了結了。那是一筆可觀的財產。我斟了酒,舉杯。我說這是你喜歡的酒,我那兒還剩最後兩瓶。他以為我選這個地方是還在做破鏡重圓的努力。

    他又說,還有什麼條件,你只管提,我不在乎。我說,來。我舉著酒杯。他這類話,我聽過無數遍。我說好說好散吧。

    他頓時輕鬆起來,說別怪我。我說,我,再乾一杯。茅台像火,我的肚子在燃燒。我倆開始夾菜。他時不時用眼睛打量著我,似乎期待我說什麼。

    我已渡過那段艱難的時期,我記得,初戀時,我倆也這麼相對坐著,他帶來了一瓶茅台酒,喝得我渾身血液奔流。這半年,我發現茅台酒能洗掉煩惱。

    我突然說,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可能你沒聽過,茅台酒的故事。他說我沒聽過。我說沒聽過可能新鮮些,故事是老故事了。

    他孩子般地眨著眼(這是他可愛之處)。我笑了。我開始敘述那個故事。一個知青,上山下鄉到一個偏遠的村寨,按當地的風俗,娶了當地的一個民女。後來,返城潮起,其他知青無牽無掛,紛紛回城了,留下個他,有了一個孩子。可他想念城市,他在悄悄地打算返城。一天,他探親,臨行前,老丈人替他送行,喝了茅台酒,他覺得那酒味道有點特別。送他上路的時候,老丈人要他一個月內一定要趕回來,否則,毒性發作了得死,別人解不了。

    他凝視著我,關心起那個知青。我說他按期返回了村寨,老丈人為他接風,喝瞭解酒的藥。他說後來呢。我說後來,他打消了回城的念頭,成了一個徹底的村民。

    我說,來,敬最後一杯。他遲疑著不肯舉杯。我買了單。我說明天上午我們去辦離婚手續。他幾乎叫出來,說:可是……

    我站起來說,就這樣吧。他說:你聽我說。我說:我清楚,我們已經說得過多了。他說:可是……。我說:你不是解脫了嗎?我知道,你期望著這一天。

    傍晚,他打來電話,說:是不是緩一緩。我說:你怎麼了。他說我有點不舒服。我說,我一直不舒服。他吞吞吐吐地說:可是……我不想傷害你吶。

    第二天,那個女人找上門來,她哀求道:他中毒了。我說怎麼可能?吃了啥了?她說:你清楚,你們喝了酒。我說他一直喜歡茅台酒。她說他表現出的症狀是中毒了,反應明顯。我說:醫生怎麼看?她說醫生也診斷不出,只有求你了。

    我說你問他自個吧,我只不過講了一個故事。她說他告訴我,你有辦法。我攤攤手,我說我也沒辦法,我並沒有怎麼,他本身出了毛病,茅台酒就是茅台酒,是世界上最好的酒。

    一個月差一天,他柱著枴杖來了。我說現在就去?他說先別提那件事,你幫幫我。我說我能幫你什麼。他說你講的那個故事,你能解掉。我笑了,說那純粹是個故事,你喝的是正宗茅台酒,就這樣,你一直疑心很重,疑心是一種毒,跟茅台酒沒關係。

    我和他辦了離婚手續。據說他戒了酒,只是身體漸漸不支。她找過我數次,認定他是中了毒。她說他相信了。我說想不到他那麼脆弱,那天,我不知怎地想起那個故事,而且講得很痛快,我瞭解他,他常常疑神疑鬼,我和他的關係壞在他的性格上邊了。我把留在我這的最後一瓶茅台酒交給她,說:讓他把這瓶喝掉,一切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一瓶慶功酒

    無字倉頡

    兒子飛飛最後一門考完,我才敢問他答題情況,之前的三天,我一直假裝嬉笑著給兒子鼓勁:「不就是一場考試嘛,沒啥。」我怕給兒子有哪怕一丁點來自家庭的壓力,怕影響他發揮。面對我小心翼翼地探詢,兒子倒是滿不在乎:「就那樣唄。」分,終究是要估的。估的結果,兒子的分數不太理想,數學沒有達到預想的分數。要想上他夢寐以求的家門口的這所重點高中的奧班,有點懸。老婆說,抓緊打點。

    如何下手呢?我抓耳撓腮。「你不是和你們的校長關係不賴嘛,請他幫忙。」老婆的話,讓我茅塞頓開。可是,校長總歸只是一個普通中學的校長,他得找別人啊。和老婆商量的結果是,先給愛「抿兩口」的老校長買瓶茅台酒送去,剩下的事情,一步一步再說。

    老校長愛喝酒,全校的老師都知道。可他不愛自己喝悶酒,也不找別人喝,總是在高興時,放學後,悄沒聲息挨到我桌子前面:「咋整,出去抿兩口?」他笑瞇瞇的樣子,像極了我鄉下的老父,不忍推脫,放下正備的教案:「走!」

    喝酒,喝的是情調。老校長不講究菜的貴賤,一碟花生米,一盤羊雜,嚼得特香;也不講究酒的高低,很平常的老窖,18塊錢一瓶,都能讓老校長飲得開懷和舒坦。難得老校長的關愛和器重,我才從一個步出大學校門的楞頭小子,逐漸成長為一個大男人。老校長給我介紹對象,讓我出去培訓,給我分房子,一步一步的提攜,才有了我今天的一切。我內心的感激從未在老校長面前吐露一字,我習慣將這些話語溶解在這難得的濃香裡,一滴酒,一點情,默契了許多年。

    今天晚飯後,我把事先準備好的茅台酒揣上,敲開了老校長的門。他笑瞇瞇地迎我進門。我說明來意。他搓搓手,孩子似的有點興奮,捧起酒盒上下左右端詳,湊近鼻端聞聞,能聞到啥呢,要是氣味能跑出來那還叫茅台麼?可他不住地點頭,說:「好酒,好酒啊!」然後猛然想起啥似的,瞅著我問:「你說啥呢?飛飛的成績不理想?不可能!」他放下酒,拍著肚皮,似在打保證,又像是茅台的香氣已在胃裡滿意地繚繞了。飛飛是他看著長大的,也是我們學校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我加重語氣說是的,他才半信半疑。可無論如何不收這酒,說太貴了,說我這臭這小子啥時學會這一套了?硬往我懷裡塞。我推,也不敢使勁推,怕掉了。就先抱著,說,這樣,老校長,你先放著,等飛飛進了他們的奧班,咱爺倆好好幹一杯!老校長這才聽話地答應。小心翼翼地放在酒櫃的最底層。

    飛飛的分數下來了,618分,比那所學校的錄取分數線高出14分!原來,這次數學題出偏了,普遍都考砸了,飛飛考了129分,還算高分了。我們一家三口歡呼呀,擁抱!老婆說,這回,我們可以安心看奧運比賽了!

    飛飛最喜歡劉翔。床頭的牆上,學習桌的側壁,都是劉翔飛翔的姿態,那彈跳的姿態和不甘服輸的臉龐和眼神,讓兒子癡迷,他的書房裡常常會冷不丁地傳出一聲猛吼:「劉翔,加油!」半夜三更的,讓人一激靈,我知道是兒子學習累了,在給自己鼓勁呢。

    飛飛從小跟著我長大,他媽媽因為單位事多,經常出差,不在家。大事小事,飛飛總願意跟我交流,總喜歡沒大沒小地跟我打賭。就連早上的羽毛球晨練,出門前也總是和我賭,說他要是贏了中午做啥啥好吃的。我總是拍著胸脯說沒問題,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甘拜下風?

    8月18號這天,飛飛一改往日賴床習慣,早早起來,洗漱完畢,端坐電視機前,直盯盯看著屏幕,靜待11:10分的到來,期待著110米欄的第一聲槍響,他的偶像劉翔在跑道上跨越、飛奔。期間,他眼睛不離屏幕地說他的劉翔一定能順利闖關,順利進入決賽,順利拿到明晃晃的金牌。我說,不一定,聽說他有傷,可能會輸。他說:

    「打賭?」

    「賭就賭。賭啥?」我一臉認真。

    「第一碗。」飛飛就這水平,就愛吃燴面。「第一碗」是門口的一家麵館。我常和老校長抿兩口的地方。我倆擊掌為約。老婆只在一旁笑,說我沒有做父親的樣。

    比賽結果出乎意料,大大地出乎意料。劉翔沒有比賽,只是跑了兩步就退出了跑道,他放棄了!旋風似的劉翔在鳥巢折翼了,兒子飛飛搖著頭,眼裡的淚跟著甩出了弧線,優雅地摔在了地板上,辟啪作響。我傻了。更傻的是我出口的話語:「他怎麼了?他要去哪裡?」飛飛說:「他不玩了。」和著語聲的是撲簌簌的淚水。我輕易看不到兒子落淚,他傷心了。

    嘀咚!門鈴響了。是老校長,他眼睛彎成月牙,笑瞇瞇的。他可能沒看劉翔比賽。飛飛早已貓似的溜到自己臥室去了。老婆在廚房忙活著。「飛飛呢?」老校長專撿不開的壺提。飛飛磨蹭著出來說聲爺爺好,就低下了頭。校長攬著飛飛的肩膀,說:「小伙子,祝賀你呀,你是咱學校的驕傲呵。」老校長似乎看不出飛飛難過的心思。「走,爺爺請你抿兩口。」我說他哪裡會喝酒?老婆也忙攬著,說就在家吃吧,啥都是現成的。老校長一拍肚皮,說,好!就在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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