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申卷  酒趣之二 (5)
    十二年後,我們一家搬進了城裡的新房子。當然,是我和小楓的家,還有我們的女兒。我的岳父大人提了一瓶茅台酒,來祝賀我們的喬遷之喜。沒有下館子,就在家裡,我親自下廚炒了幾個小菜,一家人圍桌而坐,岳父打開酒瓶,笑著說,十二年前,我砸碎了你一瓶茅台,現在,我賠你一瓶。酒香慢慢散開來,瀰漫在屋子裡。一杯酒下肚,我從酒櫃裡拿出一個傷痕纍纍的茅台酒瓷瓶,放在桌上,說,你老人家的那一句話,震醒了我,這十幾年來,我一直被它激勵著。

    十二年前的那一天,我拎回了那只摔碎的酒瓶,一點一點地用膠水把它粘好,從此,它就這樣一直跟著我。「沒錢擺什麼闊氣!」老岳父的這一句怒吼,算是為我打開了人生的新境界。當然,那十二年間,我是如何努力,如何把小楓娶回家的,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現在,這事過去二十年了,孩子也已經上了高中,日常開銷一天天加大,我想,到了該把這個故事講給她聽的時候了。

    哥哥與茅台酒

    程海琴

    為了兩瓶茅台酒我哥哥卻遭受了殘酷的批鬥和折磨,這是怎麼回事呢?話得從頭說起。

    哥哥叫陳福,比我大三歲,是位礦工。他不吸煙,卻鍾愛喝酒,三年自然災荒時期,煙酒都按票供應,要想多買點就得找關係,走後門,正好我有位同學在煙酒公司當科長,我便找到了他,可偏偏不巧的是便宜的已經賣完了,剩下的只有貴的了,而當時我的工資又不高,買上這樣的一瓶酒要花費我一個月的工資,可轉念一想,過年了,平時哥哥對我又那麼好,狠狠心便買了兩瓶茅台酒。

    當我拎著這兩瓶茅台酒高高興興來到哥哥家時,他卻沉下臉說:「你咋買這麼貴的酒啊?」「忙了一年了,今過年,喝瓶好酒款待一下自己嘛。」我安慰哥哥說。

    哥哥接過茅台酒雖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但我知道哥哥是喜在心裡的,哥哥把兩瓶茅台酒很小心地收好,並讓嫂子做幾個菜,晚上我們哥倆好好喝一盅。當打開茅台酒蓋的那一剎那,一股濃郁的飄香瞬間散漫全屋,品上一口蕩氣迴腸。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這麼好的酒我們要放著長久的品嚐,每年的這個時候拿出來喝上兩口。」哥哥建議說,我說:行,聽哥的。

    這樣的日子一年年的過去了。哥哥也由工人轉為幹部,繼而又當上了人事科長,他本著:「做普通人,干正經事」的原則,公事公辦,不徇私情。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可怕的文革來了。當時,他作為一個小當權派被揪出來批鬥。而鬥他最積極,也是最狠毒的一個造反派的小頭頭,叫侯建林,因為他在家兄弟間排行老三,所以人們就叫他「侯三」。他是個采煤工人,總覺得吃人間飯,干陰間活不安全,總想當個頭頂光環的人物,幾次找到我哥哥都遭到了拒絕。誰知這小子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毒著呢,藉機報復,還抄了我哥哥的家,那兩瓶被哥哥視為生命的茅台酒也未免於難。並且就因為這兩瓶酒險些要了我哥哥的命。當時造反派們一致認定這兩瓶茅台酒是我哥哥收賄賂的,無論我哥哥怎麼申辯都無濟於事。同樣對酒有著濃厚興趣的侯三迫不及待地讓手下買來了下酒菜就地喝起來了。我哥哥氣不過去,就踢了他們的酒場,結果遭到了一頓毒打,更可惡的是侯三還拿酒瓶往我哥哥頭上砸去。

    當我得知這一消息時,我懵了,我想不到兢兢業業,公正廉潔的哥哥怎麼會被專政呢。時間就是生命,我顧不了那麼多,立刻找我們的頭頭,借了輛吉普車,又帶了兩個人,戴上紅袖章,風馳電掣般地朝龍鳳礦開去,跑到礦門前時,我朝站崗的揮了揮胳膊上的紅袖章,連車都沒停,就開到了一個小會議室門前,我跳下車就喊:侯建林在這兒嗎?總部讓你去為一位當權派作證,馬上就得去。

    說著,我們就闖進屋,見哥哥的脖子上還掛著兩個茅台酒瓶,我知道這是侯三干的,我二話沒說,立刻上去。一個人駕著一隻胳膊連同脖子上掛著的酒瓶一起把哥哥帶到了車上,,司機猛一踩油門,吉普車一顫就跑了,留下了還沒反應過來的侯三就那樣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望著。

    當吉普車衝出礦門拐彎時,望見我嫂子在一邊哭一邊喊著什麼,我急忙讓司機停車,跑過去拽住我嫂子的胳膊就往車上跑,等到車上嫂子才明白過來,她含著眼淚把茅台酒瓶從我哥哥的脖子上摘下來,又簡單地給我哥包紮了一下傷口,接著,他倆將酒瓶夾在中間,便抱頭哭了起來,

    我把哥哥安排到我家裡,並把孩子也接過來,就這樣躲過了這一劫。

    文革後,哥哥得到了平反,也恢復了以前的職位。當我再次拎著兩瓶茅台酒到哥哥家時,哥哥說:「這次,我們要喝個痛快。」

    我知道哥哥對當年的一劫還心有餘悸,當年那個掛在哥哥脖子上的混合著哥哥鮮血的兩個酒瓶還一直被哥哥保留著。

    與哥哥痛飲之後沒多久,哥哥便因為心肌梗塞去世了。回想哥哥走過的一生,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下來了,哀思綿綿,難以自拔。第二年,趁遷墳之機,我取出曾經掛在哥哥脖子上的那兩個瓶茅台酒,裡面的酒雖然不多了,但它卻殘留著哥哥的血和淚,加上我又買的一瓶茅台酒,將蓋子打開,把裡面的酒分別倒入這兩個瓶子裡,封好蓋兒,作為祭品,我含著眼淚放在哥哥的墳墓裡。

    父親珍藏的那一瓶茅台酒

    程嬌

    當父親宣佈他珍藏了幾十年的那瓶茅台酒,終於決定要喝了的時候,我們全家都高興得像過年似的。

    開瓶的時間就定在北京奧運會開幕那天。

    宣佈完畢,我看見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佈滿了激動的淚水。說起這瓶茅台,還有一段曲折感人的故事。那瓶茅台酒還是上個世紀50年代我父親的好友郭伯伯送的,一直珍藏到現在。父親說這瓶茅台十年一個關口。

    第一個十年頭,遭遇文化大革命。那時,郭伯伯因為特別喜歡飲茅台酒的緣故而受到衝擊,被打成右派送進了牛棚。由於我父親和郭伯伯的關係一向很好,也受到了牽連。造反派們喊著革命口號到我家搜查「毒酒」,可他們從太陽還未升起到日落西山,折騰了整整一天也沒能從我家搜出他們想要的「毒酒」。在造反派們失望地離開之後,母親用疑惑的目光望著父親,父親笑笑,只用手指指院子裡的那棵老槐樹。原來父親早作了準備,提前將這瓶茅台用蠟紙包好埋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這才免遭劫難。

    第二個十年頭,正趕上十一屆三中全會。這時父親已經平反昭雪,壓抑多年的父親心情舒暢了,按理說應該打開那瓶茅台酒慶祝一下了吧。我把這個想法一提,立即得到了全家人的贊同。可當我歡天喜地地從老槐樹下挖出那瓶茅台,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子上時,父親卻改了主意說:「還是等下個十年吧!」

    沒辦法,我只好依依不捨地把它重新放回老槐樹下。

    第三個十年頭,巧逢父親光榮離休,我想父親總該讓我們嘗嘗酒的滋味了吧。可是,眼看著滿桌子菜都已上齊了,父親仍沒有要取茅台酒的意思。一家人面面相覷,可誰也不出聲。最後,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提醒父親說:「爸,今天是您老人家光榮離休的日子,喜事伴好酒!您看,這滿桌的好菜,要不……」我沒往下說,父親也沒接我的茬。父親只是笑笑,全家人都知道他是在裝糊塗。

    唉,也不知道父親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那頓飯吃得真是沒有一點味!

    第四個十年頭,恰是父親七十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這次我暗下決心,說啥也要讓茅台「開瓶」。到了父親生日這天,趁著父親晨練還沒回來,我領著孩子們手持鐵鍬來到院子裡的那棵埋茅台酒的老槐樹下,想把那瓶茅台酒挖出來,作為父親最好的生日禮物。可是,我們挖遍老槐樹四周就是找不到那瓶酒。咦,那瓶酒明明是被我埋在這棵樹下的,怎麼會不見了呢?難道它會長了翅膀飛了,還是被別人知道……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父親從外面晨練回來了。父親看著我們一個個汗流浹背、焦急萬分的樣子,風趣地說:「轉移啦,『造反派』們,你們就甭費心啦!」

    原來父親早把我們當「造反派」提防著了,結果這次又沒喝成。

    去年3月,父親78歲高壽,我又想到那瓶茅台。不過,怎麼樣才能讓老爺子把酒拿出來,一家人積思廣益,獻策獻計。商量了半天,最後大家達成共識:大家一致同意由我大侄子的兒子福娃帶領弟弟、妹妹們來完成。這可是一招好棋,因為小孩子們在他老面前那可是寶貝,比國人看待大熊貓還寶貝著呢,他們總能說一不二。當公推的「群眾代表」受命上前撒嬌時,父親把他們一個一個攬入懷裡,一陣耳語。咳,這些孩子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了爺爺的話後,一個個竟然眉開眼笑、言聽計從,再也不鬧了。

    這老爺子究竟用了什麼破解之術?

    在大家的期盼中,福娃終於慢吞吞地拖著長音鄭重地宣佈:「喜分大小,國喜為大,家喜為小,為了迎接國之大喜,我們宣佈再等兩年,2008年奧運咱開酒慶賀!」

    我們一聽,都樂了。是啊,國喜當然得用國酒來祝賀,應該,應該!

    那天我們換用了其它的酒來給父親祝壽,在砰砰的碰杯聲中,我們祝願父親萬壽無疆!

    父親78歲的生日,過得特別熱鬧,特別有意義。

    因為我們知道暢飲茅台酒的日子已經不遠,美酒飄香日,舉國同慶時,我們期待這一天。

    自斟自敬喝茅台

    伍維平

    隊長十大碗去縣上開表彰會,領回兩樣寶貝:一張大紅獎狀,一瓶罐裝茅台酒。獎狀是在台上公開頒發的,酒是縣委書記私下送給他的。十大碗跟書記關係很鐵,經常一起喝酒,還稱兄道弟。諢名「十大碗」就是書記給叫響的,意即此人能喝十個大海碗的酒。當然,是水酒,不是茅台。

    十大碗帶著寶貝回家的消息迅速傳遍全村,知青李進尤其上心。第二天一大早,李進去鎮上買了二斤豬頭肉,興沖沖趕到十大碗家一探虛實。果然,獎狀已掛在堂屋正中牆上,茅台酒卻不見了。李進不好明說,只把眼睛睜得賊亮,四處搜索那瓶使他流了一夜口水的酒。瞅遍了十大碗那兩間四處漏風的破屋子,連那個紅漆衣櫃都悄悄打開翻過了,愣是不見。喝酒的時候,見十大碗照常提出塑料壺往兩隻大海碗裡斟滿苞谷酒,李進終於憋不住了,潑皮厚臉地問起那瓶茅台酒。十大碗平日耳朵靈敏得很,這時候卻裝聾作啞,答非所問,後來被逼急了,才漫不經心地說喝掉了。李進哪裡肯信,說吃獨食也不怕爛嘴壞肚,還好意思說,喝光了酒還能喝掉瓶子不成。十大碗仍然一副溫吞水模樣,說酒喝了酒瓶隨手就扔掉了。再問,扔哪了。再答,忘了。無論李進拿什麼歹毒話刺激,十大碗愣是油鹽不進,好比革命烈士江姐一般。這頓酒喝得很是寡味,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可惜了兩斤豬頭肉,李進差點把腸子悔青。

    不過李進是不甘心讓十大碗白吃一頓的,只要那瓶茅台酒還在,他就有機會,而酒肯定被十大碗藏到了什麼地方。從此李進有事無事就去十大碗家附近溜躂,他看到十大碗最近興致很好,經常倒剪了雙手,繞著屋後的那棵酸棗樹轉圈,有一天趁十大碗不在,他也倒剪了手,繞著酸棗樹轉了二圈,心裡立刻明白了八九分。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約摸三更時分,李進換了一身黑衣,背著一把鍬悄悄出了門,直奔十大碗屋後那棵酸棗樹。夜深人靜,只有後山的那隻貓頭鷹不時如鬼嚎叫,想起那瓶魂牽夢繞的茅台,他熱血沸騰,豪情萬丈,不曾有半點害怕退縮的意思。他潛伏到酸棗樹旁,很快找到了那塊用作記號的三角石,用鍬慢慢掘土,由於土填得很夯實,一鍬只能掘一點半星,還得輕手輕腳,生怕驚動了十大碗,但十大碗顯然很配合,如雷鼾聲震得瓦梁不時顫動,掩護李進把那瓶裹了二層尼龍紙的茅台酒起了出來。

    回到屋裡,點了煤油燈,只留微光,迫不及待擰開瓶蓋,一股濃香撲鼻而出,他深吸一口氣,全身毛細孔舒展開來,感覺如嬰兒手指撫摸,溫軟而綿長,一屁股跌坐在床邊,又猛地立起,雙手捧起酒瓶,一仰脖子,隨著咕咚咕咚的流淌聲,一瓶茅台進了肚,直到滴酒不剩,李進才不捨地搖了搖酒瓶,順手塞進床底下,倒在床上滿身香氣地睡死過去。

    事情第二天即告敗露,原因是李進忘了回填泥土,留下一個坑,讓十大碗瞅了個真切。雖然知道是李進偷的,但十大碗不吭一聲,沒事兒一般。過了半月,李進接到通知,隊裡派他去參加全縣冬修水利大會戰。十大碗叫他的時候,那張驢臉上分明掛著幸災樂禍的痞笑。李進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有自認倒霉,捲上鋪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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