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未卷  酒趣之一 (1)
    酒仙趙奇

    甘鐵生

    趙奇人稱酒仙。此公一貫以酒自雄。每當與朋友們豪飲起來,他都要雄霸酒桌。別人用酒盅,他使茶缸,別人使茶缸,他則用大海碗。別人一口一口地飲,他則長鯨一吸,涓滴不遺。別人都喝得醉醺醺了,他呢,才剛有點感覺——酒成甜水了!

    滿座皆驚之時,他還能談詩論詞。似乎是在顯擺自己的海量和思維越喝越清晰,竟然能背出幾首古舊的七言絕句來:「酒酣醉臥老松前,露下空山夜悄然;野鹿經年真見熟,也來分我綠苔眠。」要不就是「野水平沙落日遙,半山紅樹影蕭條,酒樓人倚孤樽坐,看我騎驢過板橋。」以至有酒友稱奇道:「趙奇呀,八成是醉八仙中的哪位仙人轉世投胎來了,要不怎麼能這麼豪飲呢?」他哈哈一笑,說:「酒乃天上瓊漿玉液,只有豪飲了,才能體會到人間天上的美妙感覺呀!」反正都是酒友,覺得他說得沒啥不對。有道是「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嘛。

    但是在有件事情上,可真是對他相當沉重的打擊!那就是他只是「以酒自雄」,可在成為名符其實的男人這方面,他可「雄」不起來。個別酒友就拿這個說事兒:

    「我說趙奇,你結婚也有他三年五載了吧,該當爹啦。怎麼回事呀?在太太面前不能雄起吧?」

    趙奇嘴上很硬:「我們是丁克家庭,要啥孩子呀?兩人世界多好呀,想跟酒友聚會就開懷暢飲,有了孩子,不就全玩完啦?」

    可心裡頭,這一直是他的心頭病痛。老婆總是在他耳邊念秧子:「咱們該有個娃啦!讓小東西一天到晚拉著我的衣襟,磨磨唧唧地問:媽,你帶我上哪兒去呀?」她說,她一想起這個場景,心頭就一陣兔跳。

    其實他們一直就沒採取過避孕措施,可年輕太太就是「揣」不上!太太心急,自己上醫院看了婦科大夫,經過一系列檢測,大夫說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讓她動員老公也來檢測一番。太太是個頗為豪爽的女子,張口說道:「他用不著,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您想,他一米八幾的壯漢,健身房裡能舉起200多斤的槓鈴,常年不傷風感冒,就是嗜酒如命!問題就出在喝酒上!」

    人家說,是的,過量飲酒傷身。看來你老公是外強中乾呀。讓他戒酒吧。

    那還用說,太太早就對滿身酒氣的老公告誡經年了!可管什麼用?你不讓他在家喝,他上外面喝去!在太太心目中,這個酒鬼若不一天三頓酒,他肯定就無精打采的,就差鼻涕眼淚一起流了。現在一切都清楚了,要想有孩子,必須讓他戒酒。但根據過去的經驗,強制戒酒,不但不起效用,還能讓他變本加厲地上酒癮。怎麼辦呢?

    太太終於想起了個「毒招」。原來趙奇這小子,雖說嗜酒如命,但從不喝上百元一瓶的酒,總是喝那些幾塊錢一瓶的高度白酒。怕人笑話,還編出理由,說這幾塊錢的酒有「酒味」,百元以上的酒都是勾兌的,原料添加了不少,喝著不刺激!這回好了吧,喝得都「無後」了!當然,太太也知道他只喝廉價酒的原因——兩人都是工薪族,儘管尚無子女,但房子、車子,你總要有吧?牙縫裡摳錢吧!所以他也不敢喝價錢貴的酒……突然,太太靈機一動,有了!

    只見她蹬著自行車就到了茅台酒專賣店,一下子買了三瓶茅台。然後就給老公打電話:

    「你今天下了班務必不要在外面喝酒,回家來,我要給老公個驚喜。」

    趙奇以為是太太「揣」上了,電話裡使勁地問。太太只是神秘地說,回家你就知道了!

    果然,趙奇推掉了酒友的酒局,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裡。一眼就看見滿桌他平時最愛吃的佳餚:紅燒帶魚、煮花生米、由小西紅柿、小黃瓜、生菜等拼成的「大豐收」、豆腐乾……下酒的涼菜、熱菜齊了!就是沒酒!嘿,這媳婦,玩什麼把戲呢?剛要折身出去買酒,只見太太端著盤老醋蟄頭從廚房裡笑瞇瞇地出來了:

    「又去買那廉價酒呀?我早都買好啦!進屋進屋!坐好了,閉上眼睛!」

    趙奇遵囑坐下、閉目。聽著一陣小動作的聲音,然後就嗅到一股異樣的酒香。他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好傢伙,太太正往大茶缸裡倒茅台呢!他立馬起身,一下就將酒瓶奪了過來:

    「嘿,茅台!還有你這麼喝茅台的那!」

    「你不酒仙嗎?今我讓你當一回真正的酒仙!」

    趙奇一看,窗台上並排著三瓶茅台!

    「幹嘛呀?誰送你的?白來的也不能這麼喝呀?是不是你有喜了呀?」

    太太說,沒喜。但是我知道咱倆至今沒孩子的原因了,就是你老喝劣質酒,還豪飲。讓你戒是不可能的,但為了不讓你喝壞了肚子喝壞了胃,不讓你喝得老婆背靠背,我只能自己花錢買茅台,你喝吧,我寧可咱們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要讓你喝好酒!

    這番話說得趙奇熱淚盈眶。一下子就把太太抱在懷裡:

    「我戒,我戒……」

    太太一個手指壓在他嘴唇上:

    「你別戒,千萬別戒。你就喝茅台。真的,你由著性子隨便喝,咱家供得起你!喝酒也得像俗話說的: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桃一筐。知道不?寧喝好酒一口,不喝劣酒一鬥!」

    太太說的很真誠。趙奇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好好。我喝。我喝。可……我真的不能像喝那些酒那樣喝……我喝,成吧?」

    信不信由你,從此以後,趙奇真的不在外面喝酒了。每天他都回家喝茅台。但每天只是一小盅。如果遇上什麼高興事,比如長工資什麼的,他就喝慢慢品上三盅。

    就這樣,半年過去了。

    還沒下班,他又接到太太的電話:

    「你今天下了班務必要回家喝酒,撒開了喝,我要給老公個驚喜。」

    這太太,又玩什麼花活呢?當然趙奇只有遵旨。一進他們那個小院,就嗅見飄蕩的美酒

    氣息。一進屋,便看見五瓶茅台整齊地碼放在窗台上。這次太太沒首先倒酒,而是滿臉幸福的笑容:

    「我兩個月沒來大姨媽了。去醫院一查,你猜怎麼著——」

    「有喜啦!」他們幾乎是同時叫道。

    以酒為雄的漢子趙奇一把將太太抱在懷裡:

    「謝謝你,要沒你這良苦用心,我這酒仙哪裡能挺起腰……」

    「你還是謝謝茅台吧。這叫以酒克酒!正是它,生生給你板過來啦!」

    茅台酒

    阿成

    還不足20歲的時候,我經常離家出走,寧可住在火車站嘈雜的候車室裡,住在四下透風的棚廈中,或者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城市裡閒逛,看一幢幢樓窗上漸次熄滅的燈光。我不喜歡沒有溫暖的家庭,無法忍受父親尖刻的訓斥,只能離家出走。我常在心裡說,我是老傢伙的敵人……

    記得,那照例是一次離家出走的經歷。其實沒有什麼更具體的理由,或者僅僅是因為父親的一個厭惡的眼神罷。我之所以對這次離家出走印象深刻,是這一夜太難熬了,正是深秋,雨一直在下,這絲毫沒有歇下來的雨幾乎把殘留在樹上的葉子全部打掉了,無數的黃葉粘在人行道上,我那雙濕漉漉的腳在上面走著。看到偶爾從身旁急匆匆往家趕的人真的很羨慕。由於沒有雨具,身上的衣服又很單薄,只好躲進一個門洞裡。那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直跟著我。站在門洞裡,我沖它鄙夷地笑了笑,想不到,它悄悄地離開了我,然後,夢遊似地消失在雨霧之中。

    儘管門洞裡可以避雨,但躲不過更加強硬的串堂風。這時候,我突然想到一個熟人就住在附近。他是個單身,比我大十幾歲,誰知道呢。其實他是有女人的,但是,他們結婚不久,那個喜歡寫詩的風騷女人就離開了他,去了一個面靠大海的城市。他是一個沒有骨氣的男人呵,從此喝酒幾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他的工錢掙得很少,是一個臨時工,在建築工地裡幹一些力氣活。他什麼都幹過,挑磚、抹灰、綁腳手架子、開卷揚機,但是,工錢總是很少,的確,他的身體太差了。儘管如此,他的酒還是越喝越多,由於錢少,只能喝那種劣質的酒。有一次,被人打一個耳光,因為他了偷了工地衛生所裡的半瓶酒精,兌上自來水喝掉了……

    他家就住在附近。我想,就去他的家裡躲躲風寒吧。我決不回家,我必須用自己的行動報復父親那個鄙夷的眼神。

    找到那個大雜院,我身上已經被大雨澆透了。大院裡家家都熄著燈,唯獨他家的燈還亮著。哦,他還活著。我頓感一種溫暖。房門是虛掩著的,我推門進去,裡面的情形讓我大吃一驚,他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我連忙過去把他拖到床上。此刻的他已經很虛弱了,已經說不清楚話了,只說,酒、酒、酒……。可是,在這個骯髒不堪的小屋裡,一滴酒也找不到啊。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安穩下來,說,我不行了,要死了,你來了真好,我想在臨死前再喝點酒。我說,這深更半夜的上哪兒弄酒去呀?他突然淚如雨下,說,喝不著這口酒我死也不瞑目。我說,好吧,你等著。說完,我奪門而出,飛速朝自己的家跑去。在這個城市裡,在大雨當中,只有我一個人在奔跑。毫無疑問,深更半夜,所有的商店都關門了,我只有回家向父親要酒。

    砸開自己家的房門,想不到父親並沒有睡,我哆哆嗦嗦地說,爸,給我拿一瓶酒,我的朋友要死了,他想臨走之前再喝口酒。父親看著我凍得發紫的嘴唇,什麼也沒說,轉身從屋子裡取出這個家族幾代人珍藏下來的那瓶茅台酒,它流傳至今的故事,一天一夜也說不完啊。父親把酒遞給我說,拿去吧。然後又叮囑我說,酒喝過了,瓶子一定要拿回來。我不禁一愣,淚水隨之流了下來。

    拿著這瓶茅台酒,我轉身向朋友家跑去。雨路上,我在心裡說,父親,你是個真正的男人。

    平民的茅台

    榮榮

    我是不愛喝酒的,只是遺傳了父親的好酒量。我的兩個姐姐也是如此,但我的三個哥哥好酒愛酒卻與父親一樣。因此,逢年過節,全家大聚時,愛酒的便千杯不醉,不愛酒的瞎湊個熱鬧,場面的熱度往往比酒的度數要高。有時候我跟哥幾個開玩笑,說你們那麼愛喝會喝,直接喝食用酒精得了,茅台啊五糧液啊在你們肚子裡更是浪費,要不直接上「槍斃燒」(以前一種特烈的、喝醉了像吃了槍仔兒一樣的劣質酒,民間故有此名),相信你們也能扛得住。

    笑話歸笑話,喝酒的人,還是講究酒的「進口」,條件好了,自然就喜歡喝那些好酒。而我們小時候,好酒的父親卻很少有這樣的口福。

    那時候父親一天到晚在鐵路線上跑來跑去,只有星期天才能回家。也許是工作太辛苦的關係吧,不知不覺的,他有了每天喝點酒的習慣。一般喝的是散裝黃酒,偶爾也喝點五加皮或糟燒,這些都是比較便宜的酒,憑爸爸不高的工資收入,加上家裡那麼多張口等著他與工資更低的媽媽去養,這些酒也只能是他的選擇。那時每到週日,我便會奉命在飯前提著一個酒瓶,穿過長弄堂,去馬路邊的供銷社裡打一種很便宜的散裝黃酒,那酒味很淡,有時還帶著點酸,估計按父親的實際酒量,他應該可以喝上幾斤的,但我一般是打一斤,有時候媽媽錢包裡的「錢」況實在可憐,也有打上半斤的,打半斤時,因為怕父親不過癮,我總希望那個售貨員,打酒的那個提子能滿一些,動作慢一些,這樣,打上來的酒給我的感覺也許就會多一些。但不管打多少,爸爸從不多話,一個人總會有滋有味地喝個底朝天。

    那時候,家裡經濟主要靠父親的收入支撐,所以,首先讓父親吃好喝好,成了一家人的默契。父親來家時,家裡會有一兩個下酒菜,那些菜,我們兄弟姐妹一般是不去動筷子的。

    那時家裡也有過一瓶好酒,那就是茅台酒。這一瓶有著漂亮瓷瓶外觀的酒,也許是外地朋友送的,也許是愛酒的父親路過貴州時咬咬牙買的,放在我家的五斗櫥裡,彷彿流落民間的宮女。那時我們一家九口住在一條巷子底的兩間平房裡,每一間都有兩三張床。家裡的陳設自然很簡單,即使想華麗,也無處擺放。但是突然有了這一瓶我至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茅台酒,它便成了平民家裡的珍寶,彷彿只是用來供奉和擺設。有好幾次我發現父親呷一口酒,對著五斗櫥裡的那瓶名貴酒看上幾眼,然後咕咚一口嚥下去。彷彿把那酒看成了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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