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子卷  酒魂 (2)
    一九三五年三月十六日,紅軍攻佔貴州仁懷縣的茅台鎮,在這裡要進行改變了中國現代史的「四渡赤水」中的第三渡。茅台鎮上酒香撲鼻,熏人欲醉,軍委副主席周恩來立即給部隊下達指示,要保護茅台酒廠不得受到損失,責令政治部分別在茅台鎮三家釀造量最大的成義、榮和、恆興酒廠門口張貼告示,明令保護。自「遵義會議」後,近兩個月來紅軍將士馬不停蹄,腳不停步,兩渡赤水,連續作戰,極端疲憊,先用茅台酒洗傷消炎,搓臉揉腳,竟有奇效,疲勞頓消,又能消毒鎮痛、舒筋活血。喝上幾口還能治療腹瀉,全身輕鬆。紅軍工兵連長王躍南,則用竹筒裝酒,和毛主席、周副主席、朱老總一同暢飲……

    有此一筆,茅台酒的份量有多重已無須多說,它與革命的機緣、與共和國以及共和國的締造者們的特殊感情,更是不言自明,為以後被尊為「國酒」埋下伏筆。

    果然,到一九四九年秋,新中國成立在即,已經被選為國家總理的周恩來,親自指定茅台為開國大典的「慶典酒」。並明確茅台酒今後要作為「國宴用酒」、「國禮用酒」。

    至此,茅台的「國酒」地位確立下來,以後就看茅台怎樣演繹「酒」和「國」這篇大文章了。「國酒」必然關乎著國運,應該能夠滋潤國情、激壯國魂;當然,國家的命運也必然會影響到茅台酒的興衰榮辱。

    於是,茅台的故事便進入了高潮,堪稱「豬肚」……

    一九五○年六月,爆發朝鮮戰爭,中朝兩國軍隊與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十六國軍隊,整整打了三年多,最終迫使對方在停戰協議上簽字。一九五四年四月,為解決停戰後的朝鮮統一及印度支那的問題,國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率中國代表團赴瑞士參加聯合國召開的日內瓦會議。這是新中國第一次以五大國之一的地位參加國際會議,使一直不肯承認新中國的西方國家,在事實上不得不認可中國的國際地位。

    周總理表現出驚人的智慧和政治才能,以積極靈活的外交風度和魅力,引起世界矚目,影響巨大。在中國代表團舉行的招待會上,以茅台酒招待各國代表、新聞記者和國際友人,其優秀的品質一下子成了宴會上的話題。「回國後,周恩來總理向黨中央匯報時說,在日內瓦會議上幫助我們成功的有『兩台』,一是茅台,二是戲劇片《梁山伯與祝英台》」。

    一九七二年中國和美國打破堅冰,從此改變了世界格局,是當代世界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筆。尼克松在他的《領導者》一書中,描述了兩國領導人簽署「中美聯合公報」後喝茅台的情景:「我們繞著宴會廳與五十多位高級官員碰杯,我注意到周恩來向每個客人祝酒時,只用嘴唇輕輕碰碰杯沿。當我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時,都拿著原來的那杯酒。坐下休息時談到酒量,周恩來對我說,在長征途中,他曾一天喝過二十五杯茅台……流露出對往昔的眷戀,並以烈性酒推銷員的眼神和口吻對我說,『長征中,茅台酒被看作是包治百病的萬能良藥。』」

    尼克松描述的是當年二月二十一日發生的事情。在前一天,周恩來先以儲存三十年的茅台酒招待尼克松和基辛格。席間尼克松請教周總理,聽說白酒喝多了吸煙能點著火,可是真的?周總理開懷大笑,當場劃著火柴點燃了自己杯中的茅台,冒出一縷細細的藍色火苗。不想尼克松回國後,向他的妻子女兒顯擺,一邊大講在中國經歷的趣事,一邊將一瓶茅台酒倒進碗裡,向家人進行點酒表演。但他忘記了周總理點燃的只是一杯,他要點燃的是一大碗,藍色的火苗越燒越旺,很快將碗燒破,冒著火焰的茅台酒流滿了桌面,燃起大火。

    「美國第一家庭」大為驚駭,手忙腳亂地奮力撲救,幸好燒著的只是一張桌子,經過一番忙活控制住了局面。事後,美國國務卿基辛格調侃說:「撲滅這場火是防止了一場國家的悲劇,否則的話,尼克松政府會提前收場。」

    一九七四年,基辛格與鄧小平會談時重提這件事:「你知道嗎……你們差點燒掉白宮。」凡發生重大事件,在重要的歷史時刻,都有茅台助興。近半個多世紀來,世界政壇上的許多活躍人物,都成了「茅台故事」裡的人物。有了這樣一群人物,茅台又怎麼可能不成為經典?

    一九四五年十月十日「雙十協定」簽字後,毛澤東和蔣介石舉杯共飲茅台。

    一九四九年二月十六日,毛澤東帶著茅台等賀禮,親赴莫斯科為斯大林祝壽。

    一九五七年,毛澤東、劉少奇等國家領導人,在人民大會堂以茅台宴請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伏羅希洛夫。

    一九七三年三月,毛澤東讓人打電話到茅台酒廠,送三箱一九五二年的茅台進京,一箱送金日成,兩箱留中央(毛主席會要,一九五二年的茅台第一次被評為「四大名酒」之冠)。

    名將許世友一生好酒,尤其喜歡茅台,常自吹:「喝酒我從來沒遇到過對手。」有時難免會逼人強喝,或讓酒量不如他的人難堪。有一次和周總理賭酒,聲稱:「我要是喝不過總理,就給總理磕三個響頭。」總理說這不行,我不會磕頭。許世友好像已經贏定了,笑著說:「我哪能讓總理磕頭,您只要說一句話就行,許世友喝酒無敵手,一點不吹牛。」然後,兩個人就開始一瓶對一瓶地喝,喝著喝著可就有點時間了,竟是許世友從椅子上出溜到了桌子底下。周總理又給自己斟滿一杯,起身說:「許司令,站起來。當兵的,活著干,死了算,砍掉腦袋不過碗大的疤,英雄喝酒,狗熊喝水,我請你喝酒連面子也不給,太不仗義了吧……」這些話都是許世友平時勸酒的常用語,今天被總理搬來教訓自己,他無地自容,倒身就想磕頭,被總理一把拉住……

    王震評價許世友用了四個「特殊」:「是一位具有特殊性格、特殊經歷、特殊貢獻的特殊人物。」他去世后土葬,是毛主席生前就同意的,運送棺槨的特殊通行證則由國家軍委主席鄧小平簽發,而且用茅台陪葬——這瓶陪葬的茅台酒,又留下了一個長久的懸念,過數百年或數千年,如果有一種機緣許司令的棺槨被發掘,那時的人們會怎樣研究和評價這瓶茅台呢?

    茅台的故事精彩,故事的人物精彩,許多細節也精彩,這才構成了經典的茅台。

    「茅台人物」名單上的外國人還有:日本首相田中角榮、日本天皇裕仁、德國總理科爾、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美國總統裡根和克林頓、越南國家主席胡志明等。在這些巨頭們乍一相對而坐時,氣氛還有些拘謹,關係尚未流暢的時刻,茅台酒往往就起到了「話引子」的作用。

    比如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十六日,葉利欽訪華,在歡迎宴會上,江澤民以試探的口吻說,「想不想品嚐一下茅台?」全世界都知道,葉利欽一向喜歡喝烈性酒。他愉快地回答:「當然可以呀!」二○○五年四月二十九日下午的「胡連會」,意猶未盡。晚上胡錦濤在中南海瀛台宴請連戰,拿出茅台酒待客。「胡錦濤以貴州茅台的故事開場,從茅台產地的獨特環境,到釀酒過程的精挑細選,向賓客娓娓道來:『這種茅台酒非常特別,只能在貴州仁懷市茅台鎮才能釀造出來,有人曾以同樣的酒糟,拿到其他地方用同樣的技術、工藝、水質製造,無論如何都無法造出與茅台相同的優異品質。因此茅台的產量非常有限,也格外珍貴……』」

    ——這就是茅台酒的文化。

    它的歷史、它的故事生動有趣,有太多可以說的。當人們還不能立即進入正題、一時找不到得體而有趣的話好說的時候,就可以先說茅台,頭杯見了底,話似長流水。當人們感情投合,氣氛融洽的時候,為了表示親切也可以大講茅台……文化不是一句空話,不是你看到文化吃香,打出文化牌就有了文化,文化是長期的積澱,常常要靠歷史際遇的凝塑。

    所以,當前些年文化像垃圾一樣遍地都是,人們張口就是文化,似乎沒有一樣產品不是文化的時候,中國的「酒天下」也被文化搞亂了。但茅台廠的陣腳,卻一直沒亂,始終堅持著「一方水土養一方酒」的信念,清者自清。

    因此,茅台「總是被模仿,從未被超越」。這就是茅台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的重要原因。別說是眼下這種市場上的亂象,就是當年在大躍進時期,毛澤東在中央「成都會議」上發出指示:「茅台酒要搞到一萬噸,要保證質量。」那個年代,偉大領袖為一個酒廠下了具體指標,這是何等的壓力!當時全國各行各業都在發瘋似的「放衛星」,茅台酒竟然沒有跟風,仍舊實事求是地照樣生產原品質的茅台。此後經過了三十多年漫長的努力和改善條件,才達到了毛澤東所要求的萬噸產量。

    成為經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文化本來也不是以多取勝。

    ——而這正是茅台的文化品格。它的文化含量達到了這個境界,有資格、有自信堅持自己的品格。

    酒廠我看過不少,沒想到茅台一行,變成了取經之旅。「取經」這個詞已經多年不用了,現在該恢復它的本義了。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經典的魅力,為酒慶幸。

    有珍重才有珍貴

    陳世旭

    我一直覺得,酒是有神秘性的。人因為酒,可以燃燒,可以冷酷;可以纏綿,可以毒辣;可以柔若絲綢,可以銳若利刀;可以放歌,可以慟哭;可以多情,可以殺戮;可以曠達放蕩,可以捨生取義;可以翱翔於長空,可以沉淪於深淵;可以棄利祿、忘榮辱,合天人,齊生死。所謂「壺裡乾坤大,杯中日月長」。有了酒,你便可以褪下一切偽裝,使身心畢露,「乘物而游」,「游乎四海之外」,「無何有之鄉」(莊子),獲得一個絕對自由的時空。

    酒尤有惠於藝術。一部中國藝文史,就是一部酒神舞蹈的歷史。酒神在藝術殿堂的出沒,使藝術之神心旌動搖,如癡如狂。醉酒使中國的藝術家解脫束縛獲得最佳創造力。魏晉第一醉鬼劉伶在《酒德頌》中自道:「有大人先生,以天地為一朝,萬期為須臾,日月有扃牖,八荒為庭衢……幕天席地,縱意所如……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山嶽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慾之感情。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之載浮萍。」以至於「以宇宙為狹」。「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杜甫)「醉裡從為客,詩成覺有神。」(杜甫)「俯仰各有志,得酒詩自成。」(蘇軾)「一杯未盡詩已成,湧詩向天天亦驚。」(楊萬里)酒醉而成傳世詩作的例子在中國詩史中俯首可拾。

    對於浪漫的文人,酒的誘惑無可拒絕。鄭板橋的字畫不易求得,一旦令其酒醉即可如願以償:「看月不妨人去盡,對月只恨酒來遲。笑他縑素求書輩,又要先生爛醉時。」吳道子畫前必酣飲大醉方可動筆,揮毫立就,「吳帶當風」。王羲之醉作《蘭亭序》,「遒媚勁健,絕代所無」,而酒醒時「更書數十本,終不能及之」。「吾師醉後依胡床,須臾掃盡數千張。飄飛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懷素酒醉潑墨的《自敘帖》令神鬼皆驚。張旭「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筆」,於是有了「揮毫落紙如雲煙」的《古詩四帖》。

    藝術上幾乎所有登峰造極之作的產生都與酒有緣。

    追究酒的來源,依舊不無神秘。作為世界三大酒王國之一,中國的甲骨文和金文都有「酒」字。先秦古籍完全與酒無涉的甚少。從《春秋》起,歷朝歷代皆有正史,記載了政治、經濟、文化、風俗的變化沿革,天文地理、禮樂制度、科學技術的重大事件,也記載了無數關於酒的故事,而對酒的發明及酒的發明人卻語焉不詳,眾說紛紜。秦漢輯錄帝王公卿譜系的《世本》說「儀狄始作酒醪,變五味;少康作秫酒」,記錄的不過是傳說。西漢人劉向編訂的《戰國策》儘管言之鑿鑿:「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而絕旨酒」,後人卻認作是衍生的。依舊有說是神農的,甚至乾脆就說是「天有酒星,酒之作也」的。蓋因為酒的歷史實在過於古老。人類的祖先巢棲穴居就不僅嗜酒,且會「造酒」。「粵西平樂等府,山中多猿,善采百花釀酒。樵子入山,得其巢穴者,其酒多至數石。飲之,香美異常,名曰猿酒」(《清稗類鈔·粵西偶記》)。「黃山多猿猱,春夏采雜花果於石窪中,醞釀成酒,香氣溢發,聞數百步」(《紫桃軒雜綴·蓬櫳夜話》)。而穀物釀酒,早在五千年前就已開始。

    酒和人類似乎與生俱來。

    關於酒的神秘,我不久前在茅台酒廠有一次親歷的見聞。

    茅台酒負盛名久矣。三十年前我在一個小縣城做文員,有一個新年,剛開完全縣四級幹部大會,一直領著我們一幫工作人員熬了好些夜的縣委副書記自己掏錢買了一瓶茅台酒來「犒勞」大家。他一手握著酒瓶,一手捏著一個極小的酒盅,斟酒時兩隻手都微微顫抖,緩緩繞著食堂的一張張飯桌走動。桌上的各人也都起身肅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個小酒盅細細飲盡。無論是犒勞的還是接受犒勞的,對那一小盅酒都恭敬如儀,差不多是誠惶誠恐。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那是茅台酒!

    我那是頭一次喝茅台酒,當時的感覺刻骨銘心。多年後,中國的各類名酒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此消彼長,此起彼伏,亂紛紛你方唱罷我登場,但那一小盅茅台酒和喝它時的那種儀式般的神聖卻始終清晰如初。宴席上一遇茅台酒,無論是真是假,那種儀式般的神聖便會立刻漫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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