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查1938 十七 (3)
    武伯英聽他提起沈蘭,又被偵得心底隱私,明顯不高興。

    「老武,只要你把蔣寶珍沒睡,這事就好辦。我早就看沈蘭和你,不像是離婚的,我看你對蔣寶珍,還真就不怎麼樣。今天給你明說,郝連秀招的多得很。要不是中午喝酒,看你拿我當兄弟,真還不想說,讓你難受著去。現在給你說,也是好換好,叫你知道我的心,甭再給我扎那些閒辮子了。」

    武伯英心中一驚,腦子飛快轉動,為不引他生疑,保持著吃驚表情問:「郝連秀還招啥來?」

    徐亦覺看看他,沒看出來額外的東西,就決定不再拿糖。「郝連秀說,他和沈蘭是假結婚。他在漢中教學當校長,沈蘭是學校新來的教師。因為都是西安老鄉,就互相走動得多一些。這次四中招老師,他們決定趁機會回西安。沈蘭央求他,因為丈夫武伯英是特務頭子,對她又不好,怕回來遭糾纏,就假裝夫妻。沈蘭說就是幾個月時間,只要開頭把你騙過去,後面就沒事了。倒不是郝連秀主動招認,四中的老師,多少都知道他們分居。我聽校長說了,才叫丁一問他,他見瞞不住,說了實話。咱幹這行真還就瞎了名聲,男嫌女不愛,連原配都多嫌。」

    武伯英聽言無比複雜,真同志,假夫妻,都要當做臆想了,又突然變成現實。

    徐亦覺看出他非常矛盾:「沈蘭真要不回頭,你也就算了,一心撲在蔣寶珍身上。查宣案這事,我看你也不好收場,有她在,還能保個全身而退。」

    徐亦覺聯繫過劉天章,就去監獄辦理囚犯移交手續。到蓮湖後武伯英不願閃面,躲去湖心亭。丁一把郝連秀提出來,用囚車送去中統。徐亦覺把車開到岸邊,打開窗子大聲沖武伯英喊:「科裡有事找我,我先去了,你耍你的,我交代過了!」

    武伯英感覺他在逃避自己的不陰不陽,站起來迎過去,走到能說話的距離,在青石浮橋上站住。「蔣小姐大病初癒,最需要個地方靜養,蔣公館雖好,但是人多嘈雜。如果能到蓮湖來,對她的恢復,絕對有好處。光是聞聞荷香,人就神清氣爽,忘憂欣喜。」

    徐亦覺知他想要蔣寶珍來安慰。「行,我到辦公室後,就給侄小姐打電話,就說你叫她來蓮湖散心。」

    「不要說我,就說你。」

    「我邀請,能來才怪。」

    「那好吧,你就說我,在這裡等她。」

    徐亦覺沿著湖岸緩慢開車:「如果不來,怪你沒魅力,可不怪我不會說話。」

    「只要你不提監獄,不提在這裡審人,她一定會來。」

    「放心,我不是焚琴煮鶴的人!」

    徐亦覺走後不到一小時,蔣寶珍的汽車就駛入了蓮湖大門,武伯英認得是蔣府的四號汽車,雖沒有定她專用,實際就是專用。他已經把濃茶喝淡了,於是在茶杯內蘸了點水,抹抹眼眉,又把頭髮捋順。收拾完探頭看看水面,倒影果然顯得精神了些,也顯年輕。自己和蔣寶珍存在年齡差距,儘管她不在意,可就在那裡擺著,越不明顯越好。

    蔣寶珍慵懶地走進涼亭,三分埋怨五分揶揄問:「找我幹什麼?」

    武伯英知她戲謔:「找你還能幹什麼?」

    蔣寶珍開心笑了,武伯英陪著笑,似乎很開心,實則很尷尬。蔣寶珍突然止住笑容,又故意很認真地問:「我們之間,是不是太快了些?」

    武伯英很認真地答:「不快,還有比我們快的。」

    蔣寶珍略帶生氣道:「你說假話,我們是很快的。起碼我是有些太快了,覺得都能結婚了。可你慢,覺得結婚還很遙遠。」

    武伯英如果回答快,也會被說成是假話,面對刁蠻唯有賠笑。「我不慢,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已經算快了。」

    「你還需要再快一點,才能和我齊頭並進。我也想了,為什麼我快你慢,那是因為你沒我愛你一樣愛我。如果你再慢下去,就拉開太大,我是不會托付終身的。那我也許就找了別人,哪怕比我快,也比你好。那你現在就說,你愛我,還是不愛?」

    武伯英笑容未褪,又是一個兩難。說不愛,她生氣,說愛,她嫌假。女人向來都喜歡聽甜蜜的話,哪怕是假話,只要不生氣就好。武伯英裝作鼓足勇氣道:「愛。」

    「假話,你愛的是沈蘭,不是我。」蔣寶珍表面嗤之以鼻,心裡卻甘甜如蜜,帶著得色,「不過,現在我起碼佔到了一半,另一半是她的。我不擔心,再增一分,我就超過了她。此消彼長,我進她退,我增到百分之五十一,她就成了百分之四十九,我是增一分漲兩分。」

    武伯英只好承認這個說法,但是下面幾個問題,回答得並不好,弄巧成拙。

    「如果和你結了婚,我要和現在一樣,和很多男人交往,你能同意嗎?」

    「當然可以,如今什麼年代了,不講究三從四德了,你又是個活動家,我也不是封建者,不會禁錮你的。」

    沒想到蔣寶珍聽言眉頭緊皺:「我不喜歡拋頭露面,我的理想是相夫教子,做一個深居簡出的夫人,還交往那些男人干個屁。」

    武伯英頓覺尷尬,感覺不僅快慢有別,還有些錯位。

    蔣寶珍連珠發問:「你在意不在意我是否是處女?」

    武伯英非常慎重,回答盡可能模稜兩可:「我都不是初婚,還能要求你什麼,我不在乎這個。我在乎的是人,在乎的是否最後一個,不在乎是否第一個。」

    「我要說我是處女呢?」

    「那可真是彌足珍貴,我會更加珍惜。」

    「你為什麼會想我不是呢?」

    「我想你這麼開放,有這麼多新思想,以為不是了。」

    蔣寶珍不再說話,氣鼓鼓坐在圈凳上看著湖面,拿手指繞著頭髮。到底是不是處女,也沒個明確的說法,武伯英知道回答又有問題,只好沉默陪著。坐了很大一會兒,他率先打破僵局,朝遠處湖邊伺候的小廝叫嚷,讓把晚飯佈置上來,食物往往能驅除女人的不悅。

    「不吃,我要回去了,沒時間。」蔣寶珍發狠道,「我晚上,還有事,要找個小子,把我的初夜賣出去!」還覺得不夠狠,又加上一句,「只賣一塊錢!」

    武伯英來蓮湖搭徐亦覺的車,走只好搭蔣寶珍的車,自己言語冒犯了她,默默陪到蔣府。車送武伯英回家,剛出大門碰見對面來車,開車的看見他連忙靠邊停住。劉天章急急下來,叫道:「武專員,到處找你,尋了幾個地方,終於把你尋見了。」

    武伯英知他為郝連秀而來,假裝不上心問道:「什麼事?」

    「就是那事,徐亦覺把人撇給我,說是蔣主任的意思。我又不能不接,到底咋辦我問他,他讓我問你。我就來請你,再審啥還要靠你,好有個交代。」

    武伯英心中有鬼,趕緊答應著下車,鑽進了他的汽車。劉天章話裡的別樣意思,他聽了出來,上車後卻繼續保持正常。「現在講國共合作,可要做好保密,當做一等秘密來搞。不然被共產黨知道了,和宣俠父一樣,又是個粘牙的柿子餅。你看宣俠父這個事,把弄的人還沒咋的,把查的人粘得不輕,得罪了一圈人。」

    武伯英的正常是真的正常,抗日時局如果不點滴同情共產黨,一味發表****言論,八成要惹人生疑。劉天章見他滴水不漏,看著車外道:「你說得對,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武伯英恨不得立刻見到郝連秀,提起來卻是不屑一顧。「讓我給你審人,虧你也想得出來。」

    劉天章攤牌:「聽徐亦覺說,郝連秀是你的貨,整躉零賣還要你說。就是這個審,比較麻煩,徐亦覺已經把甘蔗咂干了,還咋吸出水。都說你是審訊專家,幫我忙也是幫自己,早完事早了結。你是前輩,名聲很大,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小的們,跟你學學。審問是門學問,沒水平還真不好弄,殺人簡單,審人麻煩。聽徐亦覺說,你給了他個偏方,就把支部書記這個口實,撬了出來。」

    武伯英不言語,他用話把自己逼到了牆角。

    劉天章醉翁之意不在酒:「況且你和他,還有那層關係,很特殊的關係。」

    武伯英酒之意不在醉翁:「你來請我,是不是也有私心,覺得和我有點關係?」

    劉天章苦笑了一下:「你不說,我都不好意思說,我覺得他是共產黨支書,和你也沒啥牽扯。」

    武伯英輕蔑一笑不願多提,不是光彩事,也夠丟人。「如果是為我,那就不去了,避個嫌,你該咋整就咋整。」

    劉天章反被逼到牆角,訕笑說:「正因為如此,才請你去。」

    武伯英明顯生氣了:「你請我去,那我就去。」

    武伯英於劉天章安排下,吃完晚飯,前去羈押室。劉天章咬著牙籤走在前面,邊把腰間的手槍擺弄好,更加貼合胯骨。武伯英表面坦蕩,內心複雜難受,郝連秀真成了叛徒怎麼處理,如果他並未吐露重要機密,又怎麼營救,沒有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看出劉天章要用郝連秀的特殊來做文章,似乎是商量好了要為難自己,最後交到他手中就是提前安排的。如果今天栽在他手裡真是冤枉,出師未捷身先死,明暗兩種使命都沒完成。真要到這一步,宣案組織就別想查清了,對方輕易就可抹平這個疤痕。

    劉天章轉過頭來說:「徐亦覺審出來的那個結果,我感覺是屈打成招,共產黨的支部書記,哪能這麼輕易招認?」

    武伯英怕是圈套:「我認為他的確是共產黨潛伏分子。」

    劉天章輕歎:「職責所在,不能推脫。如今是國共合作,我還在密捕共產黨的名聲,我陷害好人的名聲,呼地就起來了。」

    「那你要改,也不合適。」

    劉天章吐掉牙籤,語氣凶狠:「是呀,他是他不是,都不能放他。」

    武伯英看著他點點頭,眼中也露出凶光:「這事,還是早了早好。」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