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在婚姻中擱淺 第22章 婚禮戰場誰怕誰 (1)
    婚禮對原中藥廠老宿舍來說,是件值得人人奔走相告的大事。似乎不是一家在辦喜事,而是全體總動員。那些在破敗的老平房趴慣了的井底之蛙,太需要件轟轟烈烈的事來刺激平淡的生活了。所以,那些貼在電線桿子上、貼在老樹樁上的「囍」字,立即變得火紅火紅的,溫暖著這些被冷落麻木著的心。沒錯,娶媳婦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事,沒有權也可以娶,沒有錢也可以娶,現在,老董家沒有房子也娶了,而且娶的還是董事長家的千金。住在這裡的人因此都理直氣壯起來,盼望去婚禮見證他們認為的奇跡,分享這份自尊。

    董家的裡外兩間屋子已經收拾一新,到處喜氣洋洋的。連董惟一的遺像也披了紅紗。趙燕子在遺像前焚香,告慰董惟一。

    「老董,半夏今天結婚成人了,你該閉上眼了,咱就等著抱孫子了……」

    在一邊的新郎半夏已經穿戴整齊,紫蘇在給他別胸前的新郎花。看趙燕子念叨不完,半夏在一邊著急地扯趙燕子:「媽,好了,該去接新娘了。」

    趙燕子連頭也不回,還看董惟一的遺像,吩咐半夏趕緊走,時間不早了,接新娘不能遠。

    剛走,趙燕子立即變了口氣:「今天中藥集團要去那麼多人,我等這一天等了20年,就要上戰場了,可是還缺把槍……」

    在一邊的紫蘇大驚,提醒趙燕子今天可是半夏結婚。趙燕子得意,就是婚禮來的人才多,影響越大越好,這口氣她一定得吐出來!

    紫蘇緊張地要制止趙燕子,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李智。

    「紫蘇,」李智此時也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激動,故作平靜地在打手機,「我是藍博的母親,艾佳把你電話給我的,我想見見你,可以嗎?」

    紫蘇臉色大變,藍博的母親,她來找自己?紫蘇忐忑不安,藍博的媽急著要說什麼?艾佳告訴她的,艾佳!

    紫蘇一想到這裡,慌張到把去酒店的事忘了,在家轉來轉去的,分析著,猜測著,難道她是來問罪的?

    紫蘇糾結間發現趙燕子不見了,香爐裡燒了一半的香被齊根掰斷,橫七豎八戳在香爐的沙子裡。

    紫蘇驚恐,她媽到底想幹什麼?

    趙燕子當然在幹大事,上戰場不能不拿傢伙。她跑去了妹妹趙金子家。那件武器是趙金子她婆婆的CT片子,老太太去年得癌症去世了,趙燕子摩拳擦掌地等待最強有力的武器,姓田的末日在今天。

    趙燕子其實根本就把對手高看了,田立功此時渾身插著管子,還在ICU病房裡睡著,呼嚕聲震天響。

    田蜜穿著婚紗和張華手拉手坐在那兒,淚眼相對。病房裡出現新娘,顯得格外悲壯與不同尋常。

    「誰家從醫院接新娘啊?都讓咱家攤上了。你那婆婆,厲害得全廠聞名,你爸爸被她攪和了半輩子,你又得去她家遭罪,我都愁得睡不著覺。你這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這個傻孩子啊,你成了我們甜蜜的負擔了!」張華哭著說,田蜜也跟著哭,不像結婚,倒像生死離別。

    田蜜過去拉著田立功的手,哭得渾身顫抖:「爸,我不孝,我把你氣進了醫院,我還讓你和死對頭成了親家。你趕快醒過來吧,你告訴我,我得怎麼做才能補償你們,我要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啊……」

    「孩子,我們不求報恩,只要你好好的,我們就安心了,你那個厲害的婆婆夠你對付一輩子。我是乾著急,幫不上你。清官難斷家務事,連法律也幫不了你……」

    半夏此時進來,聽到張華的擔心,接話道:「媽,你別擔心了,一切有我呢。」

    「你還不是得聽你媽的。」張華更擔心了。

    半夏拉過田蜜來,鄭重地保證:「媽,我早就想好了,和我過一輩子的是田蜜,不是我媽,等我們結了婚,我會和田蜜一起,來減輕你的『甜蜜負擔』,你就放心吧。」

    「我憑什麼放心呀?在病房送閨女出嫁,我都沒臉見人了!」

    「憑我是『小金剛鑽』,這外號,是我爸給起的,我願意做,我不信鑽不透我媽的心。你就放心把田蜜交給我吧。」

    半夏拉過田蜜,一起給張華和田立功鞠躬。

    張華硬起心腸:「走吧!」

    田蜜還不放棄最後一線希望,問:「媽,那婚禮,你去嗎?」

    張華背過身去,心有餘悸地說:「我不去!那不是婚禮,那是個戰場,我知道趙燕子已經架好機槍,修好工事,就準備轟我們呢,我不去自討其辱!」

    半夏一聽,強忍不高興,拉過田蜜說:「媽,那我們走了!」

    半夏扯著田蜜走了,田蜜一步三回頭地走到門口了,田蜜幾乎和張華同時回頭,跑回去擁抱在一起。

    田蜜把臉都哭花了,這時候出嫁,她最對不起她媽。張華也剛強,使勁推出了女兒,說什麼也不去婚禮,她不讓趙燕子得逞!

    半夏和田蜜失落地走了。他們剛一出門,張華就向床上的田立功喊著:「老田,別呼嚕了,你給我醒過來。你給我說說,閨女結婚,我該不該去?我讓她一個人去那狼窩,我不放心哪……」

    田立功居然不呼嚕了,張華驚喜地走過去,拉田立功的手,但田立功又呼嚕上了。張華失落地甩了田立功的手,紅色的新娘花從病床上掉地上,張華撿起來,似乎給自己找到理由了。

    張華急三火四地跑出去了。那是他們寶貝閨女的婚禮,就是龍潭虎穴她也闖定了,心思縝密的老公安張華同志規劃了一路。

    此時的酒店門前已經熱鬧起來。酒店不高級,很不上檔次,雖然掛了幾個氣球,也很沒氣魄。但是門前聚集的人群倒很壯觀,老同事都在其中,大家焦急等待著婚車到來,還不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每個人似乎不是來參加婚禮,而是來看戲似的。大家都想知道,他們兩家死對頭怎麼做親家。

    婚車遠遠開來了,大家開始辟里啪啦踩氣球、噴綵帶,圍著婚車轉,婚禮的戰鬥也正式開始了。

    婚禮正在進行,酒店裡面響著《結婚進行曲》。門前地上是些彩紙綵帶,新人早已經進去了。

    張華激動地跑來,直接要往裡闖,又突然站住了,看手裡的新娘花,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但是始終有些偷偷摸摸的。她決定先找個不被人發現的地方坐下,偷偷見證她女兒的婚禮。

    酒店大廳裡現在已經坐滿了人。狹小的主席台上,半夏和田蜜這對新郎和新娘,一齊向著趙燕子鞠躬,趙燕子誇張地接受著,雙手扶起一對新人,皇太后般受用。

    司儀宣佈:「下面請新人的父母上台講……」

    還沒說完,話筒被趙燕子奪過去,趙燕子變成了主角,把司儀扒拉一邊去。

    「不用那麼講究,脫褲子放屁,純粹多此一舉……」

    下面哄堂大笑,趙燕子大喊著維持秩序。

    「安靜點,人都說,聖徒進教堂,得多畫十字少說話,咱這是結婚的禮堂,比教堂還了不起,你們都安靜點,聽我說。」

    下面有人偷笑趙燕子比喻不當,但是果然安靜了。

    「大傢伙都是一個廠的老同事,一個食堂吃飯,一個澡堂洗澡,有疤瘌有麻子誰都不避諱誰。今天你們也都見了,我趙燕子娶兒媳婦,新人拜父母,只拜了我自己,那是因為我親家,田立功那兩口子,他們不敢來,他們沒臉來!他對不起我趙燕子,全廠職工都知道,地球人都知道!」

    全場鴉雀無聲,張華坐在最不起眼的一個桌子邊,吃驚地看著趙燕子開始發動攻擊,張華壓抑著自己,隨時準備一個箭步飛上台去。

    趙燕子跟個領導幹部似的,站檯子中間發言,把一對新人都弄愣了。氣氛緊繃著,根本就不像婚禮,像在開批鬥會。

    半夏一直在下面扯趙燕子,但是趙燕子認為這才開了頭,她要控訴,千年等一回地控訴。

    「可能有人知道,田立功現在躺在醫院裡倒氣,到現在還不知道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那是他遭報應了,人的虧好吃,老天的虧吃不得。二十多年了,我吃了他多少虧啊!打我們家老董當上車間主任那天,田立功就開始打擊報復我們,分房子、漲工資、提前內退,這幾大罪狀我都記著呢,他不是我親家,他是我冤家!」

    趙燕子跟大批鬥似的說著,田蜜的眼淚終於落下來,拚命制止著自己撲向趙燕子,半夏終於忍無可忍了:「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媽你這是要幹什麼呀?」

    趙燕子把半夏推到一邊,厲聲訓斥兒子:「大喜日子,我才要說,我得把和姓田的恩怨都倒出來我已經憋20年了,必須發發洪水,解放軍抗洪都沒用!」

    「我揭發田立功,他不但對不起我,還奪走了我的兒子,娶親前一晚,還讓孩子留在丈母娘眼前演二十四孝,我白養這個兒子了,給他田家的閨女拐了去。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他閨女,我這兒媳婦,她還沒結婚就敢打到我門上要人,她不孝敬婆婆,我就是數落幾百條,也數不完啊……」趙燕子演講一樣地訴苦。

    田蜜終於撐不住了,「哇」的一聲哭起來,要往檯子底下衝去:「我不結婚了,不結了……」

    半夏攔著她,紫蘇慌忙跑上台,沖趙燕子就去了:「媽!這是婚禮,不是法庭。」

    紫蘇的手機在拚命響著,但是她根本就沒法接,她和半夏只顧安撫哭泣的新娘,安撫憤怒的趙燕子。

    婚禮的焦點立即集中向趙燕子,趙燕子被紫蘇拉著,抱著話筒跟命根子一樣:「讓我說完,說完!他們老田家,還有我兒子那丈母娘,她詛咒我孫子生下來沒屁眼,那是詛咒她自己,我孫子就是她外孫,她說大話激怒老天爺了,老天立竿見影報應他們……」

    張華已經忍無可忍了,衝到跟前,瞬間爆發:「你胡說八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就差沒給你錄下來,你心眼不好,那是喉嚨長刺舌頭生瘡,你說不出好話來。」

    「你顛倒黑白,藉機報復。」

    「那是你們先對不起我,當年對不起,現在更對不起。田立功為他那條破腿,拿自己閨女當誘餌,騙我兒子給他治腿。人騙上手了,還想什麼倒插門,弄養老女婿回家,自私吧你!淨你娘們的好事了!我兒子他老實,他上了田蜜的當了,你們一家是癩蛤蟆生蠍子,一窩更比一窩毒!」

    田蜜已經崩潰了,要哭、要跑、要罵人,卻被半夏緊緊箍住了。

    紫蘇使勁拉著趙燕子,趙燕子把話筒扔出去打半夏,大吼:「半夏,你給我說句公道話。」

    半夏躲避著話筒,也大吼:「媽,你別鬧了!」

    老同事、老鄰居都跑上來拉架,婚禮變成了戰場,不少來賓開始離場,一直冷眼看著的張華,從地上撿起話筒來,攔住離去的人群。

    「都別走!我也有話說。我是新娘的媽,該我說了。」

    大家果然都愣了,張華是老公安,絕對鎮得住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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