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罪 第9章 誘騙記 (4)
    我沒有看到吳爺身上的那道傷疤,我什麼都看不到,我看到的就是一團模糊和陌生的肉體,我還看到了那堅硬的東西,當我剛伸出手想去觸摸那件東西時,白爺翻過身來再次摟緊了我,他的氣息挾裹著一種煙葉味兒,他體貼溫存地對我說:"你的手只能觸摸我,你是女人,女人是不能玩槍的,你果然像姚媽所描述的那樣很狂野,像隻狐狸,我遇到過很多女人,但都沒有你這般的狂野,剛剛逝去的一夜,你在床上是夠狂野的啊,你有可能會讓我忘記別的女人"

    我後來才知道那蜜糖水不僅僅激起了我的情慾,也同樣激起了我的狂野,就這樣,在吳爺離開的日子裡,白爺趁機佔有了我的身體——這使我的好友斑鳩和鴿子失去了一個時機,她在私下揚言道,如果沒有我在場,白爺就會鑽進她們的臥房中。她們私下詆毀我道:"我是驛館最自私的女人,總是想佔有最有權威的男人。而我卻在私下產生了一種念頭,如果斑鳩和鴿子能夠佔領白爺的身體——那麼我就獲得了自由。

    我的自由是吳爺給予的,他無論如何都是第一個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男人,當翡翠手鐲在我纖細的手腕上滑動時,我總是想著吳爺,我甚至會眷戀他的身體上的那道傷疤。我想,別的男人無法與吳爺相比較,因為吳爺跟別的男人最大的區別在於他已經佔領了我的身體。

    白爺與我度過了三個夜晚,決定帶我出驛站到外面透透氣,他感慨道:"驛館雖然很快活,卻始終是一個女人的世界,我想讓你看一看男人的世界,看一看我白爺的世界。不管這兩個世界有什麼不同,我今天都想把你帶出門,你願意嗎?"我不假思索地說道:"我想,我願意。"

    這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時刻啊,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再次有機會出驛館,這個死灰復燃似的願望此刻使我的靈魂浮出了胭脂和舞動的香帕之上:它已經從姚媽的重重詭計中再次冒出來。我的那個陰謀,彷彿就是從我身體中再次長出來的幼芽。淡綠色或鵝黃色的胚芽是我靈魂中的再生之地。如果一旦白爺帶我出驛館,這個胚芽將越過沉重的塵埃,我相信它一定會自由地生長。

    當我被白爺抱在馬背上時,那匹黑馬在那個早晨成為了驛館中獨特的一道風景線:我看到姚媽站在驛館的中央,她的翠綠色的絲綢長裙並沒有隨風舞動,因為在那個早晨沒有一絲風兒,所以,我能夠感覺到翠綠色絲綢彷彿一種死寂生硬的貼在姚媽成熟的肉體上,使她在那個早晨顯示出一種我從未看見過的慾望,姚媽的最大慾望就是竭盡全力地控制好我們肉體的旋轉,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在這個早晨已經綻放出一種旋律,我後來才知道白爺的降臨使姚媽不得不屈從於一種東西,因為白爺的身份與降臨驛館的商人不一樣,他是擁有一支土匪巢穴的白爺,他擁有讓姚媽畏懼的武裝設備和一支失去了道德規範的隊伍。

    所以,姚媽把我拱手獻給白爺;我還看到了斑鳩和鴿子,她們的身體倚依在樓道的木欄之中,她們揮舞著香帕,試圖不放棄每一個機會,以此讓白爺猛然回頭時,看見她們鮮活肉體的存在,這種存在可以讓許多男人心花怒放,當然,也同樣可以讓白爺心花怒放,除此之外,在這兩個女人的目光之中同樣充滿了嫉妒和失落,她們原以為白爺的出現,意味著一次新的生活的再現。因為,我早已發現一種趨向,一旦進入驛館的女孩子被姚媽訓練以後,她們就認命了的這種現實,從而開始壘造自我的另一種價值,也許,在她們的眼裡,我是一個很幸運的女人,我不費功夫地就得到了茶葉商人吳爺的寵愛,現在又贏得了白爺的垂青;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男僕人簇擁在門口,目送著白爺,從這種局勢上看,白爺是一個重要的人。

    一匹如烏雲一樣黑的馬匹,顯得高大強壯,當我的身體落在馬背上時,白爺跨上馬背摟緊了我,在這種意義上講,吳爺和白爺具有同樣的東西,他們都想帶著他們的驛妓走出驛館。只不過,吳爺讓我騎在白馬上時,還沒有佔有過我的身體,我不知道那天黃昏,吳爺是怎樣滋生一種隨風兒飄動的情緒,想帶我在驛鎮溜一圈。很久以後,我回想起這種場景時,依然能感覺到吳爺的那種情緒在我身上飄蕩著。白爺卻不一樣,他跟我度過了三夜才決定帶我到驛館外面去,到他生活的巢穴中看看,以此證明他的身體和價值。

    黑馬縱身一躍,我的身體就離開了驛館,如果我陰謀中期待的那種自由就在黑馬馳騁朝前時展現,那麼,生存下去是多麼美妙的圖像啊。白爺揮動著韁繩,他跟吳爺不一樣,他不願意環繞著驛鎮,他的黑馬縱身一躍之中,我們已經過了驛鎮的通道。

    已經有多長時間了,我沒有嗅到泥土和莊稼瀰漫出來的濃郁的氣息。在很長時間裡,我被迫縮在籠子裡,我彷彿已經失去了雙翼,我彷彿被折斷了飛翔的幻想。而此刻,我縱身眺望著盆地上錯落有序的房屋,以及飛翔在天空中的第一批候鳥。惟願我的肉身落在大地之上,落在敞開的我心愛的滇西北的盆地和丘陵地帶上,哪怕我是一隻受傷的鳥兒,我也可能飛翔起來。

    白爺的手時而鬆弛時兒摟緊我的腰肢,我想要從馬背上逃逸而去是艱難的。我只有等待時機,自從進入驛館以後,我彷彿是一個經歷了迷亂的女人,每時每刻都在與迷亂作鬥爭。所以,澄明迷亂的最好辦法就是逃離驛館。現在,這個時機已經再次降臨到我身上,所以,我決不會從馬背上縱身出去,因為我知道,那只會使白爺伸出像鷹爪一樣的手掌將我的手掌從半空拉回來,我既不會死,也不會生,我決不要這樣的過程。

    一個人的過程要付出代價和思慮。此刻,我讓白爺摟緊我,隨同黑馬縱身的節奏把我載向一個縱深的峽谷,這就是白爺的巢穴,當我從馬背上落在地上時,我看見了峽谷周圍站滿了持槍的男人們,這就是白爺的土匪巢穴,白爺把我帶到一座洞穴深處,眼前升起的幽暗使我感到一陣寒氣襲來。

    白爺登上玉石雕成的寶座,旁邊侍衛遞給白爺一根水煙筒,百分之九十的男人在閒暇時光來臨時,都會瞇著雙眼吸著水煙筒。我想起了生活在崗寨上的父親,從我出生時,父親就一直手握住金黃色的水煙竹筒,有些女人也會倣傚男人的煙癮,他們蹲在一道陰影中,不斷地吸著煙筒上被點燃的黃色的煙葉。

    白爺讓我坐在他身邊,我想趁機到外面走一走,因為我知道滇西的男人們一旦吸著水煙筒的時候,也是他們神經最為鬆弛的時候,在白爺神經最鬆弛時逃離而去,倒是一個難得一遇的時機,於是,我沿著大堂的一道窄門移動著腳步,我回過頭去目光與白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我想,這正是我尋找到的機遇:白爺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我想,他放鬆了對我的警惕,他的目光和心態如今正沉溺在滇西特有的煙葉香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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