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長歌 第44章
    「此人是誰?」林然問道,看這小正太看起來頗為不俗,年紀雖小,在那麼多人面前依舊不怯場,反而是神情自若的。

    蘇言面色一正道:「此人乃名士之後,其祖乃是孫過庭,家有九兄弟,其最幼,這孫九郎對術算之學很有天賦,是個赫赫有名的小神童。」

    林然已經麻木了,貌似在這大唐皇朝的街頭丟兩塊板磚,就算砸不到一兩個詩人文豪,那總也有他們的子孫後代在其中的。

    孫過庭是大書法家,他的書法最得王羲之王獻之二人的神韻,高宗皇帝曾謂過庭小字足以迷亂羲、獻。可見時人對於孫過庭的推崇,林然奇怪的是,一個出生書法世家的人,偏偏對術算之學有愛好,這算不算是走上「歪門邪道」了?

    「這個小孩為何發笑?今日我二國交流,不知貴方因何安排一個小孩上場比試,這不合似乎天朝禮數?況且天朝人才濟濟,不至於找一個小孩來充數吧?」只見遣唐使中那個名叫籐原馬養的使臣跳將出來指責道,看來他對大唐國這邊派一個小孩子上場,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侮辱一般。

    陳院長剛要說話,小神童已經站了起來,嘻嘻哈哈地笑道:「貴國師從我天朝上國,但所學不過些皮毛之術,焉敢之大乎?我雖是年幼,但是與你們比試這術算之學,那是綽綽有餘。」

    籐原馬養被這話氣得夠嗆,憤憤地道:「好!那你且說這題該如何解答?」

    「這題還用解答?」小神童歪著腦袋,還是奇怪地問道。

    「哈哈!」籐原馬養大笑起來:「原來你是解答不出,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日本國雖然學於唐國,但誰說老實就要比學生強?這道題是我們日本國自己研學所得,就不見得比貴國的術算之學差。」

    這一話說出來滿場皆驚,這使者太放肆了,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尊師重道一直是儒家之風,此人之言可是大逆不道的!外邊圍觀的士子名流一時紛紛指責起來,當然也有一些懂行之人,已經在暗暗冷笑,等著看這些倭人笑話了。

    「哼!」小神童怒了,揚起俊俏的小臉,鄙夷地說道:「不須解答不是不會解答,此題出自《九章算術》,你們直取其題便也罷了,更是一字不改,如此幼稚之舉,還要我們解答麼?真當我大唐國無人了?」

    啊?籐原馬養傻眼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看著周圍的唐人都紛紛嘲笑他們無知,他的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連忙看向他的一位同伴,問道:「山谷匯川,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原來這道題便是他那屬下所出的。

    山谷匯川滿臉慚愧,吞吞吐吐地道:「很抱歉,籐原閣下,這題我也是偶爾所得,原本以為很難,沒想到是出自大唐書中的。」

    「廢物!」籐原馬養氣哼哼地罵了出來。其實這也怪不得山谷匯川,他們這次的遣唐使,是有史以來日本最大的規模的一次,以前雖然來的次數也不少,但是人數不是很多,一來是因為人數不夠多,學到的東西少,二來是因為目的不純,以前的遣唐使,政治目的大過於學習目的,自然學不到好東西。雖然日本民間也有自發來唐的,畢竟只是少數,所學不過皮毛,學到的回去之後也可能是拿去炫耀的,未必肯說出出處,於是便有了今日李貴碰上李逵之事。

    倭人鬧了個大烏龍,圍觀眾人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極力打擊他們。這時代的人雖然很多時候迂腐不堪,但是人家都蹬鼻子上臉了,自然是要狠狠一巴掌打回去,誰說禮儀之邦就得循規蹈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這華夏民族自古就有的驕傲,豈容跳樑小丑放肆?

    這下多少把眾人胸口的悶氣疏散了一些,這些倭人太可惡了,本來是讓他們先出題是一種禮讓,誰料他們順桿子而上,忒不要臉了。觀星象,辨風水,輪佛經,比雕工,這要比的話有的是地方給你比,還保證讓你輸得服服帖帖,跑到一家書院來猖獗哪算什麼事?

    「這一回我們輸了,下面的比試是比醫藥了吧?」有了前車之鑒,這個籐原馬養沒有先前那般倨傲了,神情有些謹慎。

    「好!由你們先出題。」陳院長大手一揮,很由風度的說道。他現在心情舒坦了,小小倭國,拿什麼跟天朝上國比?

    說到中醫學,林然就有些憋氣了,不是因為現在,而是為了後世的事情憋氣。在後世,後世的中醫地位越來越低,甚至被人戴上了『偽科學』的帽子。可笑的是,喊得最凶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國人,那些高舉著反偽科學旗號的所謂專家學者,處處以「反偽鬥士」、「打假英雄」標榜著自己,想一竿子把中醫打倒在地,倡議取消中醫,其理由是,中國人沒有文化,沒有科學知識,中醫藥沒有科學依據,不符合生物學的理論,這不是數典忘祖是什麼?科學依據?中醫發揚光大的時候「科學」這詞在哪?

    所謂牆內花開牆外香,後世隨著西醫進入中國並佔據統治地位,更因許多國人自貶和歧視中醫,中醫發展處境艱難,但是中醫藥卻傳到了外國,生根發芽。20世紀80年代,中醫開始走向世界,先是針炙熱,然後是中醫熱,中藥也正在逐步走向世界。歐美等醫學發達國家逐步承認中醫師的專業地位,中醫治療早已納入醫療保險系統,英國人常排隊看中醫,德國人預約住中醫院,美國醫師有數千人學習並掌握中醫的針刺術。

    後世的韓國和日本也在努力發展中醫事業,甚至妄圖取代華夏正宗。如果中醫是鬼神文化,能得到世界人民的認可嗎?國人自己傻,難道別人也都是傻的麼?那些居心叵測、揚言要打倒中醫的人,對於他們的心思林然是不得而知,在後世他見到了中醫的衰落,但是來到這個年代,他是確確實實的見識到了中醫的強大,別的不說,就說他那便宜師傅的醫術,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出來的。

    唐朝時期就有了醫學科,在中央設置了太醫署,地方上還有個府、州、縣所辦的以學校,直屬太醫署管轄,像蘇州這樣的上州一般設立醫學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十五人。其實蘇州的醫學館和蘇州書院不是在一起的,不過吃了昨天的教訓,陳院長也不是個蠢人,既然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不義了,自己書院裡面沒有學醫之人,找醫學館學生的總可以吧,咱也不欺負人,沒找那些醫生過來都算好的了。

    其實這些日本人可不僅僅是學生之類,他們是整個日本國挑選出來的經營,各行各業的人才都有,只是到了咱大唐,他們的身份就都是學生,眾人對此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次比試自然也沒有林然的份,他師父雖然厲害,但是他就是半桶水,尋常一些藥物可以配,稍有難度的就不行了。於是他就在一邊看起熱鬧來,昨天書院這邊是被這些倭人陰了一次,今天有了防備,自然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了。

    籐原馬養向一個倭人使了一下顏色,這人便施施然站了起來,說道:「何為九針孔穴應候訣?」

    書院這邊一個少年站出來答道:「九針者,上應天地,下應四時陰陽。一天二地三人四時五音六律七星八風九野身形以應︰一皮,二肉,三脈,四筋,五聲音,六陰陽,七睛齒,八風,九竅。

    那倭人又問:「何為十二經配十二支?」

    少年達到:「寅屬肺,卯屬大腸,辰屬胃,巳屬脾,午屬心,未屬小腸,申屬膀胱,酉屬腎,戌屬心主,亥屬三焦,子屬膽,丑屬肝。」

    那倭人還想問,少年就打斷了他的話:「若是都是這樣的題目,就勿需再問了,你所問的,出自《針經》,此書於南朝梁元帝承聖元年贈與貴國,可對?」

    這話一出,周圍眾人亦是嗤笑出聲,原來又是拿我中華國粹來考究老師來了,那原本是神態自若的倭人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籐原馬養也是氣的滿面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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