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變鳳凰 第13章 大學生農民工 (1)
    維揚的豪情被刺激出來了,趁著酒興,提著酒瓶迎了上去。維揚拚命一搏,還是沒把董事長喝倒,兩個人吼著豪言壯語幹完了最後一瓶酒之後,維揚把酒瓶往地上一扔,整個人像一堵爛牆,噗地倒在地上。

    1.憑酒量也可入職

    那天晚上在「鑫碩」打了周大才,維揚知道周大才肯定不會給他好日子過,與其留著被他慢慢報復,還不如趁早走人。

    他拖著行李箱出了廠門,沿著空曠的街道毫無目的地走,邊走邊做下一步的打算。他心頭的那口氣還沒消,痛罵周大才,想這個世道真他媽好歹不分,讓這種人得了勢。心想此時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再怎麼說自己還是一個本科大學生,也不至於餓死在S市吧。

    維揚打算先找個地方住一晚,第二天去租個房子,再去找工作。伸手招了輛的士。

    的士司機操著一口濃重廣東普通話,問他:「去哪?」

    「哪裡有便宜一點的旅館,我先得找個地方住一晚。」

    司機扭頭看了看他,笑著說:「便宜的旅館,多得是,剛我還拉了一個小姑娘過去,也是和你一樣,出來打工的。」

    「那謝謝師傅啦。」

    車子拐進了一條小街,街兩邊都是小旅館的招牌。司機很熱情,停了車之後,說怕維揚深更半夜去投宿被人宰,主動幫他聯繫了一家旅館,說是熟人開的。維揚付了車錢,說聲「謝謝」,在一個巷子口等著司機聯繫的人接自己。不久來了一男一女,男的穿著拖鞋,女的穿著睡衣,看起來就像《功夫》裡的包租婆和包租公。

    「你要住宿?」

    「是的,剛才那位的士師傅幫我聯繫的,30元一個晚上,是吧?」

    「對,跟我們走吧。」

    他們幫著維揚拖著行李,帶著他往巷子裡走。

    巷子又窄又深,沒有路燈,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熟悉地形,走得很快,維揚睜大眼睛,摸著牆壁,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往前走。等他掏出手機往前照時,發現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喊了兩聲,沒人回應,連忙跑過去,跌跌撞撞跑到巷子底部,也不沒發現那兩人。

    那個司機和這兩個人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他無奈地大罵了幾聲,一籌莫展。行李箱裡裝著他所有的卡和證件,包括大學畢業證。他現在身上只有兩塊硬幣,看來今晚只能露宿街頭。

    他憤然在路邊的小店打電話報警,試了幾次都沒通,又試著撥工友的電話,也是沒通。但老闆還是收了他兩元錢的話費。

    「老闆,根本沒接通,不能算錢吧?」

    「我不管通不通,只要電話機上面顯示時間,我就按照時間收錢。」

    「你看我這不是行李被別人騙走了,正打電話報警嘛,現在身上只有這兩元了,還要留著明天早上吃飯。」

    老闆笑笑:「我天天見到被偷的,被搶的,但是被騙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看你還是讀書人,我看你那些書都白讀了,這麼容易就被別人把你行李騙走了,你混啥?」

    維揚扭頭就走,警也不報了。報了警又有什麼用?他連車牌號都沒記住;工友也不找了,麻煩別人不說還徒增笑柄。在街邊找了張躺椅靠上去。

    真冷啊,世道和人心。

    第二天,維揚按著咕咕叫的肚子去趕一場免費的招聘會。他轉了一圈,發現只有一個企業招大學本科生,他過去看了看職位介紹,問道:「請問貴公司是要招業務員嗎?」

    「是啊。」

    「你們具體要求什麼條件?」

    「那張紙上不是寫得很清楚了嗎?大學本科學歷,能喝酒。」

    「我是大學本科學歷,但是證書現在丟了,怎麼辦?」

    「關鍵是你能喝酒嗎?」

    維揚其實酒量不大,平時喝個三四兩就頭暈,但是現在無路可走,只能硬著頭皮說自己能行,反正先找到一份吃飯的工作再說。

    「酒倒能喝個一斤多,可是我現在身份證和學歷證都丟了。」

    「證書丟了還不簡單?街上到處都是辦證的,你到時候補一張就是了,關鍵是酒量要多加鍛煉,一斤多的酒量只能算起步。我們的業務員一開始沒有業績的時候是不能和公司簽合同的,等你做出了業績,公司根據你的具體水平再和你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

    「沒關係,有飯吃,有住處就行。」

    維揚填了一份登記表,做了這個名叫「欣悅」公司的臨時業務員。「欣悅」公司在S市的遠郊,坐著公司那輛跑起來渾身嘰嘰咕咕響的金盃車要花一個半小時才能到。

    這裡是S市河西的新開發區,地勢偏僻,荒郊野嶺的,路上全是泥巴,路邊的雜草長得和人一般高。公司孤零零的單獨一棟樓,三層高,廠門口連牌子都懶得掛,保衛室窗外掛著一塊白紙板,上面醒目地寫著「招聘」兩個字,下面列著招聘崗位和要求:急招業務員若干名,包吃住,大學本科,能喝酒。「能喝酒」這三個字還特意用紅筆圈起來。

    中午吃了頓飽飯,儘管食堂裡的肉有股異味,但維揚實在是餓壞了,一頓狼吞虎嚥下去,胃裡翻騰不已。

    飯後到會議室開會,據說總經理和業務經理會親臨會場,所以他提前上了個廁所,以防聽領導講話時拉肚子。回來時,會議室的橢圓桌邊已經圍坐了十幾個男男女女,都是年輕的面孔,有的人臉上表露出抑制不住的興奮。這些人都是和維揚一樣,在人才市場以白菜價收回來的,對他們中很多人來講,有一份能管吃管住的工作,那也是造化了。

    總經理和業務經理其實都是一個人,名叫李宗勇,台灣人,戴著黑框眼鏡,個子很高,聲音很洪亮。

    李宗勇實際年齡有四十多歲了,但看起來很年輕,精力充沛。

    他熱情洋溢地給大家介紹公司的沿革,大概意思是總公司成立於上世紀80年代末,和台灣首富郭台銘的公司富士康同一年成立,公司每年都在成長,但是營業額的成長速度趕不上物價的成長速度,最後被迫無奈才到大陸發展,最終在大陸政府的照顧下,闖出一片天地。新人們聚精會神地聽,邊聽邊做筆記,連連點頭,對他不時在國語中夾雜著幾個英語單詞崇拜不已。最後講到S市「欣悅」,他降低了音調,語重心長,勉勵大家不要在意眼前的苦和難,要大家意識到,「欣悅」今後的發展目標,是全亞洲甚至全世界。一個公司的成長,需要良好的產品,更需要把良好的產品介紹給客戶,讓客戶認同並購買,所以說,業務員對一個公司的成長至關重要。

    「公司的前程就是你們的前程,讓我們cowork,創造美好明天。」會議室掌聲雷動,李宗勇繼續道,「但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我們要滿懷希望看到未來,更要腳踏實地做好當下工作。」

    他打開一張表格,表格裡列出許多S市有名的電子廠的名字,他指著這些名字說:「這些都是我們的潛在客戶,我們需要同狼群戰術,對這些客戶進行業務公關,你們現在的職務級別都是銷售課長,如果你們能在三個月內打開一個客戶,拿到第一份訂單,那麼你們就是銷售副理,如果能拿下兩個客戶,那麼就是銷售副經理。」

    「那如果三個月內沒有業績呢?」

    一個小個男生靦腆地站起來,弱弱地問。

    李宗勇正陶醉於自己的激情演講中,不料被他打斷了說話,一時卡殼,非常不爽,瞟了他一樣,大手一揮:「如果你三個月還不能做出業績,我留著你還有什麼用?」

    散會之後,維揚去人事部領了臨時證件和宿舍鑰匙,心想無論如何也要先美美地睡上一覺。小宿舍裡總共住了八個人,都是剛從學校畢業南下求生的大學生,他們臉上未脫學生的稚氣,充滿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一個男生躺在床上悠閒地聽著MP3,另外幾個都圍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這個他們即將大展拳腳的外商獨資企業。

    「喂,哥們,你是哪個學校的?」有人抬頭問正往床上爬的維揚。

    他們的眼睛那麼明亮,看什麼都充滿陽光。

    維揚的床位在上層,他左腳蹬在上床踏板上,右手拉著床上的護欄,爬上床去:「D大。」

    「是武漢的D大?」

    「是的。」

    「哇塞,兄弟,一本你也跑這裡來?」

    「市區的天橋下還住著幾個一本的呢!」

    維揚沒有和他們聊天的慾望,瞇著眼睛想睡覺。

    「哥們,你說我們轉正後月薪少也得4000吧?我還給我女朋友說好了,過了年我接她來我這裡住,至少也得混個副理。」

    「是啊,聽說產線上的那個經理還是中專生,好歹我們還是本科的。」

    維揚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頭大,起身吼道:「吵什麼吵?說不定三個月後都得滾蛋。」

    不料這話竟一語成讖,三個月不到,宿舍裡走了六個人,都是因為受不了這種非人的待遇。

    李宗勇說的狼群戰術,其實就是人海戰術,就像炸碉堡,把一群嗷嗷叫的大學畢業生派出去,挨個往前衝,倒下一個另一個接著上。新人每天不是跑展會上推介產品,就是去拜訪客戶,陪客戶吹牛聊天,飲料費、交通費、電話費都要在工資裡扣。一天累死累活下來,除了兩腿發軟,一身臭汗,寫滿一張A4紙的心得體會,沒有別的實質性收穫。

    下午六點半回到公司,在食堂裡吃了點剩菜剩飯,全身累得都快散架了,但是李宗勇又要召集大家開圓桌會,分析各路戰況,群策群力想新戰法,美其名曰:頭腦風暴。

    大家想了很多好點子,比如說多參加有影響力的電子產品展會,邀請客戶來公司參觀考查,給客戶送一些小禮物等等。所有的點子一談到錢,李宗勇就擺手搖頭:「要知道,老闆喜歡怎樣的人?花最少的錢辦成事,最好是不花錢就能辦成事!」

    這種人,俗話說是又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一毛不拔還想贏個金娃娃。

    兩個月後,受不了這份罪的人收拾行李回學校去準備下半年考研究生了,宿舍裡就剩維揚和另外一個農村來的大學生。那個人不善言語,但是做事踏實認真,為人謙和,兩個月下來,曬得皮膚油黑;他省吃儉用,試用期拿了500元,除了買些日用品之外,剩下的都寄回家裡。但即便他如此刻苦,三個月試用期滿,依然沒有拿到一份訂單,李宗勇打發他走人了。

    對新人來講,三個月的試用期連熟悉業務流程都不夠,想拿到訂單更是天方夜譚了。不過維揚卻是一個例外。

    2.「好感」是贏取客戶的關鍵

    初入職的業務員都有一個老業務員帶著先熟悉業務流程,負責帶維揚的是一個女同事,看皮膚很年輕,看氣質很成熟。她留著一頭齊肩的短髮,皮膚很白很細膩,一米六幾,身材苗條,看起來很有質感,尤其是高聳的雙峰,讓人見了魂不守舍。

    她叫王波,大家都叫她波姐。維揚初次見到她,聽到別人叫她波姐,和所有男人一樣,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的胸部看得出神。

    「你叫維揚?」她熱情地伸出手來和他握手。

    「是。」維揚看著她纖柔白嫩的手,猶豫地伸手。

    「呵呵,很有詩意的名字。」她讚揚。

    「再詩意的名字也不能幫助我減輕現實的痛苦。」維揚心裡想。不過這會兒他可沒時間去抱怨現實,他需要向王波盡快學習程序,快速進入流程。

    他們第一次去拜訪客戶,王波認真地給他講了很多拜訪客戶注意的事項,把自己的名片拿了幾張給他,讓他用筆把名字改成維揚,把職位改成課長。

    「在生產部課長已經算基層領導了,可是在銷售部,課長就是小兵。因為我們出去拜訪客戶,如果職位太低,很多時候會給客人的印象是我們不夠重視他們。」

    「波姐,我是走投無路才到『欣悅』的,但是我真想幹點名堂出來,希望能跟你學到東西。」

    「你別叫我波姐,把我說老了,說不定我還沒你大呢。」

    「我84年的,你呢?」

    「我說吧,你84年的,還比我大了兩歲呢,呵呵。」

    維揚有些疑惑不解:「那為什麼那些看起來比我大的人也叫你波姐啊?」

    波姐笑而不語,頭扭向一邊安心等公交。

    公司只有三輛車,一輛快散架了的金盃,一輛專門接送台干和重要客戶的現代,還有一輛是送貨的貨車,所以業務員出去都坐公交車。

    S市的夏天平均氣溫三十七八度,熱得人坐著都會冒汗,從郊區開往市區的公交車,司機為了節省,故意把空調開得很低,有時甚至不開。

    維揚他們趕上的就是一輛沒開的車,司機頭頂的吊扇叱啦叱啦地轉著,吹出的風也如滾滾熱浪。車子在路上飛馳,司機手腳並用,不時騰出手來抓起旁邊引擎蓋上的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車裡的人嘴裡罵著S市的鬼天氣,抱怨著司機不開空調,心裡盼著他把車子再開快一點,好多吹進來一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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