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期的權謀遊戲 第44章 縱橫有術利為先·決定秦國命運的「外交政策」
    【引言】

    秦國的發展是富有戲劇性的。一是秦國善於利用外國的人才,為秦國發展出謀劃策。其中,變法圖強的傑出人才沒有一個是秦國的本地人,這或許是由於秦國「地處偏遠」的緣故;二是秦國採納了范雎「遠交近攻」的軍事策略。尤其是後者,不僅在秦國的發展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更為後代的謀略家提供了豐富的啟示。

    【事典】

    遠交近攻是秦國在軍事上所實行的一個極為重要的策略。自從這一策略實行以來,秦國一改困窘的軍事局面,迅速在軍事上打開了僵局,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發展時期。

    范雎到了秦國,秦昭王在宮廷迎接他,對他說:「我早就應該領受您的教導了,只是近來因為義渠的事情十分緊急,我每天都要請示太后。現在,義渠的事情已經結束,我才能親自向您請教。我深感自己糊塗不敏,請以賓主之禮相見。」范雎推辭謙讓。這一天秦昭王會見范雎,在場的人沒有不因為吃驚而變了臉色的。

    秦王令左右的人退出,宮中再也沒有別人在場。秦昭王跪坐著向范雎請教說:「先生準備用什麼來使我有幸聽您的教誨呢?」范唯只是恭順地答到:「是,是。」過了一會兒,秦昭王又問范雎,范雎還只是恭順地答應著:「是,是。」秦昭王問了三次,都是如此。秦昭王長跪在坐席上說:「先生是不是不肯指教我呢?」范雎道歉說:「不敢這樣。我聽說當初呂尚遇見周文王的時候,呂尚身為漁父,只是在渭水之濱釣魚而已,像他們這樣的人,相互間是很生疏的。文王聽了他一席話,就封他為太師,和他一起乘車回去,是呂尚的話深深打動了文王。後來,文王果然用呂尚而建功立業,終於取得天下,自己也當上了帝王。假使文王疏遠呂尚而不願意與之深談,就說明周朝沒有做天子的德行,文王、武王也就無人相助,帝王之業也就無法建立了。

    現在我只不過是一名寄居秦國的旅人,和大王沒有什麼交情,而我所想說的又都是君國大事。我處於人家骨肉之間,雖然很願獻上自己的愚忠,卻不知道大王的心思怎樣。所以大王三次問我,我都不對答,就是這個緣故。我並非是恐懼而不敢說,即使我知道今天在大王面前把話說了,明天就被處死,我也無所畏懼。大王如果相信並採納我的意見,那麼死不會使我害怕,流亡不會使我感到擔憂,漆身生瘡、披髮佯狂也不會使我感到恥辱。像五帝這樣聖明的人也要死,三王這樣仁愛的人也要死,五霸這樣賢能的人也要死,烏獲這樣有氣力的人也要死,孟賁、夏育這樣的勇士也要死。死,是人所不能避免的。

    處於這種必不可免的情況下,可以稍有補益於秦國,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我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伍子胥藏在布口袋裡逃出昭關,夜晚行路,白天隱伏,到了菱水,沒有吃的,手膝並用在地上爬行,在吳國的街市上討飯,但最終復興了吳國,幫助闔閭成就了霸業。如果能讓我像伍子胥一樣進獻計謀,即使對我加以囚禁,終身不再相見,只要我的計謀得以施行,我擔憂什麼呢?箕子、接輿,漆身生瘡、披髮佯狂,對於殷朝和楚國無所幫助。我如果能夠像箕子、接輿一樣,可以對賢明的君主有所補益,這是我的最大的榮幸,我又有什麼恥辱呢?我所擔心的絕不是我個人的生死,只是怕我死之後,天下人見我為大王盡忠而亡身,因此就閉口停步,不肯再盡忠於大王了。大王您上怕太后的威嚴,下受奸臣的迷惑,居於深宮之中,為佞臣所包圍,終身糊塗愚闇,不能識破奸邪。這樣的結果,大則國家危亡,小則自身孤立危險。這才是我所擔心的啊!至於我個人,什麼困窘出逃,貶竄死亡之類,都不足以使我害怕。如果我死了而秦國得到治理,這是死而勝於生了。」

    秦昭王直身長跪在坐席上說:「先生這話從何說起!秦國偏僻遙遠,我又愚昧無能。幸虧先生到這裡來,這是上天讓我煩勞先生,使先王的宗廟得以保存。我能夠受教于先生,這也是上天鐘愛先王而不拋棄他的後嗣啊!先生又何至於說這樣的話呢!無論何事,上至太后,下至大臣,希望先生都能給我指點,不要有什麼疑慮。」范雎聽了,向秦昭王再拜稱謝。秦昭王向范雎再拜還禮。

    范雎說:「大王的國家,北面有甘泉、谷口,南面環繞著渭水、涇水,右面是隴、蜀,左面是函谷關、武關和崤山;有戰車千乘,甲士百萬,憑著秦國軍士的勇猛,車騎的眾多,與諸侯作戰,就像讓天下最快的獵犬去追逐瘸腳的免子一樣,霸主的功業可以成就。如今反而固守,不敢發兵以探聽山東諸侯的虛實,這是因為穰侯不能為國盡心地謀劃,而大王的考慮也有所失當了。」秦昭王說:「希望聽一聽秦國失算在什麼地方。」

    范雎說:「大王發兵,越過韓國、魏國,去攻打強大的齊國,這個考慮是十分不當的。出兵少了,不能損傷齊國,出兵多了,對秦國又造成了損失。我猜想大王是想少出兵,但全由韓、魏兩國出兵,於情理上又說不過去。現在,秦國發現盟國不怎麼可靠,而又要越過這些國家的邊境去攻打齊國,這怎麼行呢?這在策略上是太疏忽了。從前,齊國攻打楚國,獲得了很大的勝利,兩次闢地千里,結果齊國不曾得到一寸土地,難道是齊國不想得到土地嗎?是形勢不能允許齊佔有土地啊!諸侯看到齊國軍隊常年在外,國家十分疲憊,於是聯合起來共同進攻齊國。結果,齊王逃走,齊軍大敗,被天下人恥笑。

    齊國之所以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就是因為齊國攻打楚國,使韓、魏兩國得到便宜。這實際上是把兵器借給強盜,用糧食來資助小偷啊!大王不如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得到一寸土地,這一寸土地就是大王的;得到一尺土地,這一尺土地也就是大王的。現在大王捨近而攻遠,這不是十分錯誤的嗎?再說,從前中山這個國家,方圓五百里,後來被趙國所吞併,利益盡歸趙國所有,天下各國都不能把趙國怎樣。現在韓國、魏國位居中原,其地理形勢是天下的樞紐。大王如要想成就霸業,就必須佔據中原以掌握天下的樞紐,以此來威脅楚、趙。趙國強大了,楚國就來親附;楚國強大了,趙國就來親附。楚、趙都來親附了,齊國必定感到害怕,齊國害怕就會帶著重禮來聽命於秦。齊國親附於秦國之後,韓國和魏國就可以攻滅了。」

    秦昭王問:「我想和魏國結交,但魏國是個反覆無常的國家,我無法親近它。請問我如何才能使魏國與秦國結為盟國呢?」范雎說:「用謙卑的言辭和厚重的禮物去侍奉它。這樣如果不行,就割讓土地去賄賂它。再不行,就發兵去討伐它。」

    於是,秦國發兵攻打魏國邢丘,邢丘攻下後,魏國請求依附秦國。范雎說:「秦國與韓國的地形,像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不如將韓國收服。韓國對於秦國來說,就像樹木上的蛀蟲,人心腹裡的疾病。如果天下發生戰事,沒有哪個國家對秦國的危害比韓國更大的了。」秦昭王說:「我想收服韓國,韓國不服從,我該怎麼辦?」范雎說:「發兵進攻韓國的滎陽,通往成皋的道路就被阻斷了。北面再斷絕太行山的隘道,韓國上黨地區的軍隊就不能向南增援。如果能一舉攻下滎陽,則韓國就被截為三部分。韓國看到將要滅亡了,還會不服從嗎?韓國服從了,秦國的霸業就可成功了。」秦昭王說:「好。」

    范雎說:「我住在東方時,只聽說齊國有田單,沒聽說齊國有國君;只聽說秦國有太后、穰侯、涇陽君、華陽君,沒聽說秦國有大王您。只有能掌握整個國家,才能稱得上是王;能不受約束地施行生殺予奪的大權,才能稱得上是王。現在,太后獨斷專行,無所顧忌;穰侯擅派使者,也不向大王報告;涇陽君、華陽君處理事情毫無忌諱。國家存在這樣四個權貴,使秦國的大權四分五裂而國家不陷於破敗的,是從來沒有過的。國人都處於四個權貴的威權之下,這就是秦國無王。這樣一來,國家的權威怎能不受損害,政令哪能從大王這裡發出呢?我聽說:『善於治國的君主,對內加強他的權威,對外注重他的權勢。

    』穰侯的使者操持大王的權勢,分割諸侯的土地,擅自發號施令,征伐敵國,沒有敢不聽從的。戰勝敵國,奪取土地所獲利益都歸於陶邑。秦國困頓,就要受制於諸侯,戰事失敗,百姓生怨,就會導致國家受禍。《詩》說:『果實太多了,樹枝就會被折斷,樹心就要受傷;封邑的城太大了,國家就要受威脅;臣子的地位太高了,國君的地位就要下降。』淖齒掌握了齊國的大權,他就抽了齊閔王的筋,把齊閔王吊在屋樑上,讓他過了一夜才死。李兌在趙國掌權,他不讓趙主父飲食,一百天後,趙主父餓死了。秦國太后和穰侯掌權,高陵君、涇陽君幫著他們,以致外人已經不知道秦國有王了,這就是淖齒、李兌一類的人啊!我今天見大王在朝廷上孤立無助,恐怕後世主宰秦國的就不是大王的子孫了。」 

    秦昭王聽了之後感到十分害怕,於是就奪取了太后的大權,把穰侯、高陵君、涇陽君驅逐出了國都。秦昭王對范雎說:「過去齊桓公得了管仲,當時稱他為『仲父』。現在我也得到你,也要稱你為『父』了。」

    【評議】

    秦國在其發展的關鍵時刻採取了兩項十分及時的措施,一是實行遠交近攻的軍事和外交策略,二是把分散的大權重新集中到了秦王的手中。而這一切,都是范雎的智謀。尤其是范雎所提出的秦國應當遠交近攻的軍事策略,不僅在當時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就是在中國的軍事史上,也是一項了不起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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