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士2:東方陰謀 第45章 離間 (1)
    拜訪過乾後的第二天,泰米艾爾顯得異常安靜。勞倫斯走過來靠近他坐下,有些不安地望著他。此時,勞倫斯不知該對困擾他的事作何解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假如泰米艾爾當初在英國成長時就對他心存不滿,希望留下來,那麼勞倫斯便無計可施了。哈蒙德幾乎不會爭論什麼,只要能夠完成自己的談判任務,他更關心的問題是建立一個長駐使館並贏得某些談判的勝利,而不是將泰米艾爾送回家。勞倫斯絕對不願意早早促成這項議題。

    就在他們離開時,乾告訴泰米艾爾,讓他擺脫宮殿的束縛,獲得自由。可她並沒有邀請勞倫斯也這樣做。儘管泰米艾爾沒有要求離開,可他憂心忡忡地遙望著遠方,不時踱到庭院裡一圈圈轉悠,而不是和勞倫斯一起讀書。越來越憂傷的勞倫斯終於忍不住問他:「你想再去看望乾嗎?我想她一定非常歡迎你的到訪。」

    「可是她沒有邀請你呀!」泰米艾爾回答。他有點猶豫不決,將翅膀展成不完全的扇形。

    「一位母親渴望與自己的孩子單獨見面,這很正常。」勞倫斯說。看來這個理由十分充分而合理,泰米艾爾很快興高采烈地飛開了。那天傍晚,他回來得很晚,看起來興奮不已,心裡似乎還打算著再回去。

    「他們已經開始教我寫字了。」泰米艾爾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說道,「今天我就學會了25個字。你看看好嗎?」

    「盡你所能吧。」勞倫斯微笑著回答。他不僅逗得泰米艾爾非常開心,而且也極其認真地學習泰米艾爾寫下的漢字。當泰米艾爾為了更好地書寫,讀出每個漢字時,勞倫斯用大羽毛筆代替了毛筆,盡可能地將那些漢字都抄寫下來,雖然他對泰米艾爾能否準確發音表示懷疑,但他的努力讓泰米艾爾非常開心,甚至感到既羨慕又很捨不得,這讓他在這無比漫長的一天裡所經歷的緊張感全部都消失了。

    然而,令勞倫斯憤怒的是,他不僅必須和自己的情感作抗爭,還要和哈蒙德就以下問題進行爭論:

    「你可以陪他一起去,一次拜訪就足夠讓她和你相識的了。」使者說,「但是不允許他長時間的單獨拜見。如果他越來越喜愛中國,堅決想要留下來的話,那麼我們不得不捲鋪蓋走人了。」

    「夠了,先生!」勞倫斯生氣地說,「我不打算對泰米艾爾持懷疑態度,更不想羞辱他,他只是想和同伴們認識一下,僅此而已。」

    哈蒙德絲毫不退讓,爭論變得更加激烈。最後,勞倫斯總結性地說:「如果我必須作決定,那麼這個決定就是:決不會聽命於你。目前為止,我還沒收到任何指示要聽你的命令行動。沒有官方支持你就企圖鞏固權力,這是完全不正當的。」

    他們的關係無可避免地變得僵持起來,現在彼此之間非常冷漠。那天晚上,哈蒙德沒有和勞倫斯或是別的官員共進晚餐。但到了第二天,在泰米艾爾出遊之前,他很早就來到了宮殿裡,陪同他的是永瑆王爺。

    「他的殿下如此仁慈地來看望我們,我想您會和我,一起去歡迎他。」他在說「我」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勞倫斯吃力地站起來,伸了伸麻木的腿。

    「你很善良,先生。就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們過得都很舒適。」他以一種略顯僵硬的禮節說道,極度的謹慎。他仍然不能明確永瑆的意圖。

    永瑆微微欠了欠身子,動作十分僵硬且面無表情。隨後他對跟隨在他身後的一名男孩招手示意。看樣子那個男孩不到13歲,穿著淡紫色的棉質衣服。男孩抬頭看了看他,一邊點頭,一邊從勞倫斯身邊經過,直接走向泰米艾爾,順勢和他進行了正式的問候:他把手舉在自己的面前,手指依次纏繞著,同時把頭向前傾斜,用漢語說著些什麼。泰米艾爾顯得有些迷惑,哈蒙德匆忙打斷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和他說『是』吧。」

    「哦。」泰米艾爾不確定地說道。但是他轉而非常肯定地向男孩說了一些事情。此時,勞倫斯吃驚地看到男孩爬到泰米艾爾的前腿上,還替自己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永瑆的臉總是很難讀懂,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透出滿意的神態,然後說道:「我們要進去喝茶了。」說完就轉頭離開了。

    「要確保不要讓他摔下來。」哈蒙德匆忙地對泰米艾爾說道,用一種非常關懷的神情看著男孩。男孩正平穩地蹺著腿坐著,看起來就像一個佛陀雕像將要從三角牆上掉下來似的。

    勞倫斯跟著另一個男人穿過庭院來到住所中。「羅蘭!」他喊道,「請問他是否喜歡一些新鮮事物?」此時羅蘭和戴爾在後面角落裡研究著三角法,聽到勞倫斯的問話,她點點頭,用蹩腳的漢語和男孩說話。僕人已經迅速地重新擺置了傢俱,為永瑆安排了一個帶有腳凳的懸椅,為勞倫斯和哈蒙德準備了無扶手的椅子,這些椅子被放置在靠著懸椅的右角。他們小心而又禮節性地端出茶水,稍稍地進行了加工。永瑆始終保持著沉默,直到僕人最後撤下時,他都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品嚐著茶。

    哈蒙德為住處的舒適以及受到的熱情照顧表示感謝,非常禮貌地打破了沉默:「這座城市充滿了友情和體貼。先生,冒昧問一下——這就是你們正在做的事情嗎?」

    永瑆說:「這是皇上,或許也是上校的願望。」隨後反問道:「您不也印象深刻嗎?」

    這幾乎不是個問題,勞倫斯簡短地說:「是的,先生,事實確實如此。你們的城市非常與眾不同。」

    永瑆笑了,揉搓了一下嘴唇,就再也沒有說什麼了。勞倫斯向遠處望去,所有在英國叢林的記憶和苦難,與此時的情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又沉默地坐了一段時間;哈蒙德再次大膽地問道:「我可以詢問一下皇帝的健康狀況嗎?就如您所想像的,我們熱切期盼皇帝能夠接見我們,並且向他遞交我國國王的親筆信。」

    「皇上現正在承德。」永瑆漠然地說,「最近他不會回到北京,你們必須耐心點。」

    勞倫斯更加生氣了。永瑆試著將男孩作為一個新的夥伴介紹給泰米艾爾,與他先前企圖拆散他們兩個的努力一樣明目張膽,而哈蒙德同樣也沒有表示最起碼的異議,在面對這種侮辱性質的言行時,仍然盡力禮貌地與對方交談。勞倫斯直截了當地說:「殿下的同伴看起來只是一個年輕人。我可以問一下他是您的兒子嗎?」

    永瑆很不喜歡這個問題,只是冷冷地說了一聲「不是」。

    哈蒙德意識到勞倫斯的不耐煩,在勞倫斯說話之前立即插話道:「當然,我們僅僅是因為太高興了,才沒有考慮到皇帝的方便。如果等待的時間太久的話,我們希望至少能夠獲得和法國大使一樣多的自由。先生,我相信您還沒有忘記他們對我們施行的殘酷攻擊,在我們開始旅行時——我希望您能允許我們再次這樣說——我們國家的利益和與貴國的關係已經發展到比你們和他們更緊密的程度。」

    沒有任何人對他的話表示異議,哈蒙德便繼續說了下去。他運用極具煽情的詞彙來說明拿破侖統治歐洲的危險性,並強調由此會給中國帶來巨大財富的貿易爭端,以及不知滿足的勝利者擴大他們帝國的威脅,不可能在他們自己的家門口前終止:「因為拿破倫已經作了一次在印度攻打我們的嘗試。他毫不掩飾的野心超過了亞歷山大。要是他成功的話,你一定會認識到他的貪婪不會因此而滿足。」

    拿破侖會征服歐洲,打敗俄國和土爾其帝國,橫跨喜馬拉雅山,在印度安紮下來,甚至還有餘力在中國發動戰爭。這種想法對勞倫斯來說簡直誇張到了無人信服的地步。他知道,關於貿易的問題,更沒有必要和永瑆討論了,因為剛才他已經大肆宣揚了中國的自給自足。然而,從開始到現在,王爺都沒有打斷別人說的話,只是一直皺著眉頭聽著他們的對話。直到最後,當哈蒙德再次請求獲得與奎格耐斯同樣的自由時,永瑆沉默地接受了。他坐了很長時間,隨後說道:「你們可以擁有和他一樣多的自由,但再要求任何東西就不合適了。」

    「先生,」哈蒙德說,「可能您還不清楚我們的狀況,你們不允許我們離開島嶼,甚至不允許我們用書信同任何官員聯繫。」

    「這些確實沒有得到允許。」永瑆說道,「對外國人來說,在北京隨意地走動,妨礙公務纏身的大臣以及地方行政官員的工作,都很不合適。」

    哈蒙德因為這個回答而陷入尷尬的境地,臉上交織著迷惑的神色。而勞倫斯由於身份考慮,已經坐了足夠長的時間了。坦白地說,永瑆沒有表達什麼意思,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此時,那個男孩正在極力逗泰米艾爾開心。既然這個小孩不是他的兒子,永瑆肯定是因為他的個性魅力而從親戚中挑選出來的,並且把他教導得如此極盡討好之能事,可能和他以前一樣吧。勞倫斯並沒有真正地擔心泰米艾爾會喜歡上這個男孩,但是他也不打算坐在這裡,充當促成永瑆陰謀的工具。

    「我們不能這樣把孩子留下而又沒人照顧。」勞倫斯冷不丁地說道,「先生,請您原諒。」他在桌邊鞠了一躬,站起身來。

    就如勞倫斯所想的那樣,永瑆並沒有期望坐下來與哈蒙德說話,只是為男孩提供一個很寬鬆舒適的環境而已。隨後他也站起來,帶著男孩離開了,他們又一起回到了庭院。這時讓勞倫斯感到滿意的是,男孩已經從泰米艾爾的前肢上爬了下來,正全身心地與羅蘭和戴爾玩捕魚的遊戲,三個人邊玩邊咀嚼著船上的麵包。此時,泰米艾爾已經漫步到碼頭,沉浸在從河邊吹來的微風中,獨自享受著美景與舒適。

    永瑆尖聲地說了一句話,男孩滿臉委屈地跳了起來。羅蘭和戴爾也有點不安,瞥了一眼他們扔掉的書本。「我們認為熱情好客才是禮貌的。」羅蘭一邊快速地說道,一邊看著勞倫斯會不會把書本拿走。

    「我希望他已經享受了這次旅行。」勞倫斯溫和而讓人信服地說,「現在,回去看你們的書吧。」於是他們很快拿起了書本。永瑆不滿地與哈蒙德用漢語交談了幾句,隨後邁著大步走了。男孩跟隨著他離開了。看到他們離開,勞倫斯很是高興。

    「至少,我們很開心奎格耐斯在行動中也和我們一樣,受到了同樣的約束。」過了一會兒,哈蒙德說道,「讓人費解的是,永瑆為什麼會不厭其煩地討論這個問題。」他疑惑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嗯,可能今後我得多學點兒東西了。」

    「您能重複一下您剛才的話嗎?」勞倫斯問。

    「他說會再來的,同時作一次正式的拜訪。」哈蒙德心不在焉地說。

    「他的意思可能是指他所喜歡的任何時候。」勞倫斯發現,哈蒙德溫順地接受了進一步侵犯他利益的建議後,生氣地說:「我不會花心思照顧他的。為什麼您要選擇陪這個人,這明顯是在浪費時間。您也非常清楚他根本沒有體諒我們。」

    「永瑆確實沒有體諒我們。」哈蒙德有點激動地回答,「我們的任務是要說服他們。如果他們給我們機會,那麼盡力去做就是我們的職責,先生。而我感到奇怪的是,保持禮貌與喝茶會如此考驗您的耐性。」

    「我也很驚訝,」勞倫斯迅速回擊道,「除了先前的所有抗議外,您是如此不關心別人,還企圖排擠我的舉動。」

    「什麼,就用一個12歲的小男孩?」哈蒙德提高了嗓門,他簡直無法相信勞倫斯竟然如此無禮,「先生,在我看來,您這麼恐慌讓我非常吃驚,如果之前您沒有那麼早忽視我的勸告,現在您可能就沒有必要如此害怕了。」

    「我一點兒也不害怕。」勞倫斯說,「但我既不願容忍如此明顯的企圖,也不願讓自己每日屈服於讓人如此憤怒的侵犯行為。」

    「我提醒您,上校,就像不久以前您對我做的一樣,您不聽命於我,我也同樣不聽命於您。」哈蒙德說,「外交的指揮權已經明顯掌握在我的手裡。感謝上帝,如果我們依靠您,到現在,我敢說您會興高采烈地飛回英國,在太平洋中,把我們的一半生意拋入您身後的海底。」

    「很好,您可以做您喜歡的事情,先生。」勞倫斯說,「但是您最好讓他明白,我不打算再單獨留下這個受保護者與泰米艾爾在一起,我想您會發現他並不希望被進一步說服。」「另外,」他接著說道,「也不要期望我會容許那個男孩插進來。」

    「也許您會把我看做一個說謊者,或者一個毫無道德的謀劃者,但我否認自己做這樣的事情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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