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價 第四十章 毀滅還是重生
    十二月底,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葉曉楓跟無聰又見了次面。這次見面,無聰把錢如數交給了他。一千三百五十多萬元的純利潤,除去所有宣傳、應酬的費用,他居然還能拿到這麼多錢,無聰就連零頭都沒少給他一分一厘。

    葉曉楓沒再問無聰事情的經過,這筆錢無非是大魚被人分食之後而留下來的一杯羹。事到如今,他只有等到生活走回正軌之後,再重新考慮對策。拿到錢的當天上午,葉曉楓就給靈羽掛去電話。這期間,他們雖然通過幾次電話,但每次都是剛說到一半就開始爭吵起來。這次他想無論如何,也要把靈羽和岳母請回家團聚。他想要見見自己的女兒,葉燦出生以後,他都沒有好好抱過她。

    雖說靈羽一再指責他的不是,他的那些毫無理智的、粗暴的舉動,不過最終還是原諒了他。葉曉楓開車去機場接到她們,他慇勤地接過行李箱,像賣力的擔夫一樣把這些東西塞到汽車的後備箱。葉燦從上車那一刻開始,就不停地哭鬧起來,他想自己確實太少花時間陪女兒了。

    當天下午,事情似乎重新恢復正常:靈羽和岳母把冰箱裡的殘渣清除乾淨,去超市買來新的填補空白,而葉曉楓也幫忙打掃衛生,不過半天時間,這個家又以煥然一新的面貌出現在鄰居們的眼簾。吃過晚飯,葉曉楓去了畫室一趟,他把幹成水泥塊的顏料,擰成麻花的廢毛筆用紙箱裝好扔掉,整理好畫案和書櫃。他歇下手,擦了把汗,慶幸自己沒有放棄,他的生活並沒毀滅,他唯一擔心的是,他跟余麗的一夜情遲早會被靈羽知道,不過就此跟她斷絕來往,便能消除將來有可能發生的隱患了。

    靈羽她們搬回來沒幾天,桂姨就把葉曉楓叫去參加活動了。這次是給桂姨投資的某個聾啞學校做活動,在即興寫了幾幅書法之後,葉曉楓又被邀上台去講話。當他背完大段輕車熟路的答謝詞之後,又去陪聾啞學校的校長、當地政府的人吃飯。席間講的依然是那些千篇一律的話,關鍵詞不離「大畫家」、「國際大師」、「為曇城和中國藝術家爭光」之類的。

    聾啞學校這邊活動應酬以後,馬局長不知從哪裡殺了出來,叫他去喝酒。再次跟這些人接觸的時候,葉曉楓不得不煎熬在每一分每一秒之中,在這些不屬於他的時間中,他早就陷入紐扣一樣小卻深不見底的黑洞。

    把各類活動應酬完,已經到了春節前夕。葉曉楓終於有時間創作自己的畫了。一月十二日上午,葉曉楓來到畫案前,打算開工,然而還沒等他的筆落在紙上,他就發現手變得生疏起來。我有多長時間沒畫畫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或是更久?當葉曉楓努力想要獲得靈感的同時,這個寶貴的上午也就白白浪費掉了。到了下午,他的腦袋依然亂糟糟的,關於應酬以及謊言的畫面卻如電影膠片一樣從他眼前洶湧而過,轟炸著他的大腦。而到了第二天,他依然沒能找回靈感,腦海裡那些紛亂如麻的聲音佔據了他的整個身體。

    一周很快就過去了。眼見身旁都是不成模樣的紙片,他的焦慮再次達到了頂峰。他以為是周圍環境太吵的緣故,便學著從前的樣,把畫室的門窗都關上。然而即便如此,畫者朝聖的權杖並沒因此敲打他的額頭,樓下一陣接一陣嬰兒的哭聲卻彷彿告訴他說:你,已經變成了一個平庸的人,別再白白花費力氣,苦苦掙扎了!

    葉曉楓把畫筆擱置在一旁,打開畫室的門,急匆匆地來到嬰兒房。只見靈羽正在哄葉燦睡覺,女兒沒能睡著,撕心裂肺地哭著,小拳頭不停地在空中揮舞著,抗議著。

    「喂過她沒有?」葉曉楓問靈羽說。他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能讓孩子不哭不鬧。

    「早就餵了。」靈羽拿手兜住女兒的屁股,繼續哄孩子睡覺。

    「用奶瓶喂的?」葉曉楓看了一眼擱置在旁邊的奶瓶,又對靈羽說:「怎麼不用母乳餵?」

    「你知道我奶水不多。媽又不肯請人幫忙,說孩子喝了別人的母乳,就不是自家的孩子了。」

    「你媽一直那麼迷信!」葉曉楓煩躁地丟出這句話之後,又說,「我還要畫畫,請你耐心哄哄她,別讓燦燦再哭了。」

    靈羽白了他一眼,背轉過身子。葉曉楓討了個沒趣,剛準備進畫室,身後卻又傳來了啼哭聲。他在那裡立了兩秒,腦海裡生出了這樣的念頭:靈羽根本就沒原諒他,她不過是變了個法子,以女兒為武器跟他作對。她為什麼就不為他著想,難道她不知道他的創作又遇到了瓶頸,難道她不知道他一直怕她擔心,才沒在她面前訴說苦惱?想到這裡,葉曉楓忍不住說:「燦燦怎麼還在哭,你就不能想點辦法,讓她安靜一些……我早就跟你說了,孩子缺什麼就給她什麼,難道這樣的事,你一個做母親的也不知道?」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又跟頭一回那樣,變得粗暴起來。

    「葉曉楓,你成心找碴是不是?我不關心燦燦難道你又關心過,你抱她超過半小時,給她換過一次尿布,還是幫她洗過一次衣服?!我回來還沒幾天,你又開始在我身上挑刺,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直接說出來好了!」靈羽也急了。

    夫妻二人一吵架,燦燦的哭聲更大了。葉曉楓提醒自己保持冷靜,便回到畫室裡,把自己反鎖在裡邊。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說話,就連燦燦也睜大眼睛,看著葉曉楓,似乎在揣摩爸爸此時的心情。葉曉楓把目光轉向燦燦,孩子的表情僵持在那裡,大約不知道此刻該哭,還是該笑。就連幾個月大的孩子,也學會看他的臉色行事了。想到這裡,葉曉楓苦澀地搖搖頭,他放下碗筷,推說無聰還在等他。隨後,他來到車庫,提取了他的「捷豹」,遲疑幾秒,撥通了余麗的手機。

    四十分鐘以後,葉曉楓和余麗在娛樂城見了面。進入大廳之後,葉曉楓才發現這裡居然是他第一次陪馬局長來玩的包房。他在包房裡和余麗坐下,叫來酒水和果盤,點歌,開始他們的情侶對唱。望著周圍曖昧的燈光以及瓶中琥珀色的液體,葉曉楓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到這裡來時,是懷著何等異樣的心情,那時他對馬局長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牴觸,而現在的他面對這些,除了長久的麻痺之外,便是無法消弭的空虛和疲憊。

    「怎麼光聽不唱?」余麗提醒葉曉楓,剛才是伴奏磁帶幫他唱的。

    「我喜歡聽你唱。」葉曉楓勉強笑了笑,想到自己再次背叛了靈羽。

    「真的嗎?想聽什麼歌,我再給你唱!」她興奮地坐到機器點歌台前。

    葉曉楓沒說話,而是靠在身後的沙發上,酒精已經在他腦子裡起了作用。他想到混亂的家、靈羽、岳母以及燦燦陌生的眼神,還有那些剛起筆就廢棄的作品,他無法把記憶力集中在任意一件事上,他要把這些阻礙驅除乾淨。沒多久,余麗就坐過來,熟練地解他的褲子。他迷迷糊糊地看著自己裸露著下身跟她做愛。

    不知過了多久,葉曉楓才發現余麗不在身邊了。他的大腿兩側涼颼颼的,拿手一摸,才發現身上和毛衣上濕了一大片。一分鐘之後,余麗從包房的洗手間出來。已經穿好褲子的余麗笑著對葉曉楓說:「沒想到這麼快,看來你今天不在狀態。」

    從包房出來,葉曉楓一句話也沒說,不過第二天,他再次給余麗撥去了電話。在想到「每個大藝術家背後都有無數個情人」的同時,葉曉楓也試圖從余麗身上汲取靈感,以此來說服自己,原諒自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事實卻證明無論如何,也不能改變他失去創作能力的現狀,他又把希望寄托在新的事物上面:藍色、粉色或紫色的小藥丸。

    第一次嗑藥的滋味沒他想像中那麼好受。噁心停止之後,葉曉楓終於找到期待已久的夢境:愛琴海,古羅馬競技場,西斯廷教堂的天頂畫,歐美巡迴展覽……夢境消失之後,他又吐了。這次他把口水唾液啐到余麗身上,她剛幫他揩乾淨,他又找她要了一枚小寶貝。沒過多久,夢境再次出現並跟隨他的意志而轉移,他在咀嚼這些東西的時候,覺得自己重新變得年輕且富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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