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情愛 第70節 :當然有了
    穆潔正在房間看張維寫的一些隨筆。張維進去後,她頭也沒抬地對張維說:

    「你寫的這些東西很好啊,怎麼不見你拿出去發表?」

    「都是些讀書筆記,我還沒有整理過。有一些已經發表了。」

    「你可以把它們整理出來出本書,我有一個同學是一位民間出版家,他最近正在策劃一套什麼『黑馬』叢書,找了幾個人,還在找呢。我給他說過你,但他說,詩現在沒有市場,要出就得出版小說和隨筆,近年來隨筆很有市場。」穆潔在這時才抬起頭來看張維,她發現張維的眼睛有些腫,問是怎麼回事。張維說,有些感冒,下午睡的時間太長了。穆潔也沒在意,繼續說:

    「你就把這些東西整理出來,這些有大約五六萬字,還有沒有?」

    「當然有了。」

    張維把他以前寫的和最近寫的都拿了出來,一算,大約有20萬字左右,穆潔看了看說:

    「這裡面缺一些系統理論的東西。如果有這方面的內容就很有份量了。你以前是在詩歌方面成了名的,但要在散文和理論領域成名,還得有思想,這思想得有系統。這實際上就是哲學散文了。」

    張維看了看穆潔,翻開新近寫的一些文章說:

    「你看,這是我第三遍讀易老師的著作時寫的批評,我覺得我和他的思想一直有很大的分歧,雖然中間有一段時間我比較傾向於他,可是,從去年以來,我和他的思想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了。易老師給我講過,他成名就是他與自己的導師論戰的結果。我也有這個想法。易老師是當代美學和哲學界的權威,誰要在美學界和哲學界站住腳,就要代替他們,而要代替他們,就得和他們展開論戰,要否定他們。我一直想,什麼時候和他進行這場討論合適呢?這不僅僅是一個師生之間的道德問題,還是一個思想水平的問題。沒有足夠的思想、知識儲備,是不應該冒險的。」

    穆潔聽了後深思良久,才說:

    「我也一直有這樣的念頭,但慢慢地打消了。他的研究生,都有這樣的念頭。易老師總是說,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都是師徒關係,但如果沒有彼此之間的批評,他們也不可能有成就,也就不可能創造那個時代輝煌的哲學了。弗洛伊德和榮格也一樣。他一直強調我們要挑戰自己的導師,要挑戰權威,你比我有勇氣,現在你也初步具備了和他論戰的能力。就是要講究一些策略,不要和他搞僵了,他畢竟是你的導師。」

    「我就是一直顧忌他是我的導師才猶豫不決,但我相信他會支持我的。我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跟他談談。」張維肯定地說。

    「也好。」穆潔說。

    論戰誘惑著張維。張維在睡覺前常常興奮得不得了。他想像自己已經成功了,站在北方大學的講台上,對著天下人開始宣講他的思想,開始影響人類的生活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他覺得一切都近在眼前,可以伸手拿到。他也不需要穆潔給他催眠了。他需要失眠,在失眠的時候,他就可以寫作、思考。他還要過先前那種沒有規律的生活。只有那種生活才能激發他的激情和靈感,才能使他的痛苦和歡樂變成思想和文字,才能使他與夢想逼近。有規律的生活會扼殺他的天才。不,那是他絕不允許的。他寧肯痛苦地度過一生,也不願碌碌無為地平庸地過日子。那不是他的生活,那是庸人的生活。

    在穆潔給他引見了那位民間出版家任世雄後,穆潔就隱退了,當然,更準確地說,是張維不需要她了。那也是一位狂人,一位舉世罕見的狂人。他以為,中國之所以沒有出現大哲學家、美學家,就是因為出版界思想保守,受政治的影響太大。他對張維說:「我要推的是未來中國第一流的作家、哲學家、思想家,你就是我推出的第一個也是目前中國最年輕的思想家。」

    張維在聽到這樣的話時,心碎了。是陶醉碎了。是遇到了知己。他們喝得大醉。他們制訂了一個詳細的計劃。在穆潔的催促下,他們還簽了一個非正式協議。張維覺得任世雄已經是他的朋友了。

    張維的心定了。

    在一個細雨霏霏的下午,張維來找易敏之。林霞開的門。林霞和張維已經互相理解,成了好朋友。易敏之去散步了。易敏之喜歡在細雨中散步,本來林霞是要陪著去的,只因她有些感冒就沒去。張維便等著。張維覺得應該先跟林霞說說,便把自己的想法給林霞說了。林霞聽後,沉默了片刻說:

    「我也支持你,我相信他也會支持你的,只不過他現在對這些已經不感興趣了。」

    他們正說著,易敏之回來了。易敏之一身便裝,雖然林霞非要他拿一把雨傘,以備雨大時用,但很顯然易敏之沒用。他看到張維來了,笑了笑,說:

    「北京還很少有這樣的細雨。我小的時候,常常在細雨中奔跑,那種感覺真好。」

    張維覺得易敏之應該穿一件褪色了的長衫,那樣方能顯示出易敏之的風骨。他把這話對易敏之說了,易敏之說:

    「你還不要說,我有一次做夢,就跟你說的一樣。我也覺得古人的衣服很有一種風度。」

    「要不,哪天我們給你做一套長衫。」林霞說。

    「就是,我也一直想做一套,要去我們一起去。」張維興奮地說。

    「還是算了。我年輕的時候鋒芒太露,傲世獨立,不拘一格,到老年才發現隨和最好,最從容。」易敏之說。

    「沒有年輕時的那些經歷,你也可能不會有今天的感悟。」張維說。

    「是啊。來,張維,下雨天,我們下棋最好了。你沒有事吧!」

    「沒有。」張維趕緊說。

    林霞給他們把棋桌擺上,把清茶倒好,就坐在沙發上看書了。易敏之和張維開始下棋。易敏之說:

    「我們有很長時間沒有下棋了,你的棋藝如何?」

    「有些長進,但不知比易老師還差多少。」張維笑著說。

    「來吧,一下就知道了。你先走。」易敏之說。

    張維說了聲「好吧」,棋子兒就已經動了。他似乎等這一天很久了。易敏之微微一笑說:

    「看來你也很久不下棋了。」說完,他從容地走了一步棋。

    老房說張維下棋太猛,如果從容一些,已經達到一流水平了。張維當時不太明白,回去後一想,老房講得很有道理。他下著下著,就想再不能犯與老房下棋時的錯了。張維下棋專心致志,很少抬頭,也不喝茶。易敏之卻從容不迫,一邊喝茶,一邊看張維的神情,然後才肯走一步。不過,使易敏之沒有想到的是,張維的棋藝竟然有這麼大的進展。他問張維,最近和誰一直下棋。張維說,就是與老吳下了幾天,再沒跟人下過。

    第一盤易敏之由於前面有些輕敵,竟然輸了。易敏之大驚失色,說:

    「來,我們再下一盤。」

    張維由於第一局贏了,有些得意,先前的佈局有些凌亂,就是這一點點失誤,第二局輸了。他們算是平了。張維很高興,易敏之也很高興。易敏之說:

    「很好,太好了,從今以後,我有了一個對手,也不算太孤獨了。」

    張維這才喝了一口茶。他覺得茶很香,也很清,屋子裡很靜很靜。他突然覺得這個家有一種聖境的氣氛,他看了看林霞,林霞正微笑著看一篇文章,在自足中。他覺得林霞是真的幸福。再看看易敏之,那就更不用說了。易敏之滿面春風,但又顯得非常寧靜。他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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