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閱世 第24章 中篇:讀史札記 (2)
    《四部叢刊》始於己未,越今萬蕆於成,為書三百二十三部(《二十四史》不在內),都八千五百四十八卷(四種無卷數)、二千一百冊。賴新法影印之便,如此巨帙,煞青之期僅費四年,誠藝林之快事。採用底本,涵芬樓所藏外,尤承海內外同志之助,得宋本三十九,金本二,元本十八,影宋寫本十六,影元寫本五,校本十八,明活字本八,高麗舊刻本四,釋道藏本二,余亦皆出明清精刻。當茲神州多故,國學寖微之日,名山之藏不翼而至,微言大義繼續之機,翳於是賴,豈惟敝館感氣求聲應之雅,而永矢勿諼也哉?匯刻之旨見於啟事,詳於例言,不煩再述。

    惟史部目載徐乾學《資治通鑒後編》、集部目載《章實齋遺書》、《苕溪漁隱叢話》今皆未印,而增入《資治通鑒紀事本末》、《揅經室全集》、《唐詩紀事》,緣徐氏通鑒不如畢本之詳,涵芬樓所藏手稿,取對富陽夏氏刊本,亦無大異。實齋之書,近烏程劉氏已為鋟梓,《漁隱叢話》不如《唐詩紀事》之難得也。諸書版本亦與前目略有變通,要皆後勝於前。

    如《經部禮記》初用明本,今用宋本;《說文系傳》初用祁氏刊本,今用影宋抄本;《玉篇》初用抄本,今用元本;《史部資治通鑒釋文》,初用十萬卷樓本,今用宋本;《大唐西域記》初用明本,今用宋本;《子部韓非子》初用明本,今用黃蕘圃校影宋抄本;《脈經》初用明本,今用元本;《翻譯名義集》初用元本,今用宋本;《集部杜工部詩集》初用明本,今用宋本;《皎然白蓮禪月三集》,初用汲古閣本,今用影宋明抄本;《廣成集》初用抄本,今用明正統道藏本;《東坡集》初用明本,今詩文兩集均用宋本;《後山集》初用抄本,今用高麗活字本;《盤洲集》初用洪氏刊本,今用影宋抄本;《鶴山集》初用安氏活字本,今用宋本;《范德機詩集》初用明本,今用影元抄本;《文選》初用明本,今用宋本;《樂府雅詞》初用詞學叢書本,今用鮑淥飲校本;《花庵詞選》初用汲古閣本,今用萬曆仿宋本。又如《丁卯詩集》擬用元大德刊有注本,《石湖居士文集》擬用明金蘭館活字本,《皇元風雅》擬用元梅溪書院三十卷本,而此三種印本漫漶,攝影之後竟同沒字。故《丁卯集》易以影宋抄本,《石湖集》易以愛汝堂本,《皇元風雅》易以高麗十二卷本。目載沈寶硯校本《南華真經》,套印後見宋刊與沈校有異同,乃錄為札記,附於卷後,不復用朱墨套印。更若方望溪之改用戴刻,汪容甫之加入遺詩,茗柯、定盦亦均有補編,此非喜為更張也,書囊無底,善本難窮,隨時搜訪,不敢自足。敝館區區苦心,其諸君子所不鄙棄者歟!書名卷數及惠假善本諸家姓氏,並詳書錄,壬戌十二月商務印書館謹識。

    重印《四部叢刊》刊成記

    (1929年)

    是《書經》始於己未,蕆事於壬戌。出版以來,謬承士林推重,丙寅初冬,乃有重印之舉,亦越三載,復觀厥成,部別類居,悉仍舊貫。惟影印伊始,事屬草創。或懸格以求而書不可得,有既得者而又不盡如我之所期,大輅椎輪,殊未愜當,今之所成,稍彌前憾。綜茲數事,可略言焉,輯印初意,惟求善本,比歲涵芬樓續收之書不下數十萬卷。藏弆之家,聲應氣求,時復以秘笈相餉,所得見珍,不憚更易。

    如《孝經》前用影宋抄本,今改宋本;《說文系傳通釋》前用述古堂影宋抄本,今後十一卷改配宋本;《吳越春秋》前用明萬曆本,今改弘治本;《越絕書》前用明萬曆本,今改雙柏堂本;《金匱要略》前用明萬曆本,今改嘉靖本;《鬼谷子》前用清乾隆石研齋本、《雲笈七簽》前用明清真館本,今均改道藏本;《寒山子詩》前用高麗本,今改景宋刻本;《岑嘉州詩》前用明正德本,今改正德濟南足本;《陸宣公翰苑集》前用明不負堂本、《小畜集》前用經鉏堂抄本、《盤洲文集》前用影宋抄本、《古文苑》前用明成化本,今均改宋本;《淵穎吳先生文集》前用明嘉靖本、《金華黃先生文集》前用影元抄本,今均改元本;《西昆酬唱集》前用舊抄本,今改用嘉靖本;《王陽明集》前用明祟禎集要本,今改用明隆慶刻《王文成公全書》;又《蔡中郎文集》前用明華氏活字本,今辨為覆刻,已改原本。凡諸改易,悉皆後勝於前,惟有學集前用康熙甲辰刊本、中有數卷雜入金匱山房重訂者,今悉改用原本。

    《唐文粹》前用元刊,因多漫漶,今改用明嘉靖徐煜刊本、而補以宋本之校勘,此屬於版本之變更者也。古籍傳世遼運,斷簡闕文,短篇欠頁,恆所不免。至於序跋,詳載鐫印源流,言簿錄者尤所珍尚,重印每涉一書,必羅致多本,參考互證,挹彼注茲,藉得補正。《管子》原厥重令篇一頁,今補全;《白虎通德論》今改用初印元本,增目後第四頁;《李賀歌詩編》無外集,今補以宋本;《權載之文集》、《李衛公文集》,今各補佚文若干首;《元氏長慶集》卷十闕第五、六頁,今據宋本補;《白氏長慶集》卷三十一厥七十三行,今據錫山華氏活字本補;《李義山文集》卷一遺四百餘字,今據徐氏箋注本補;《遺山先生文集》卷二十二第五頁後有所殘闕,今據靈石楊氏本補《陽曲令周君墓表》半首;《有學集》據金匱山房重訂本補詩文百餘首;《抱經堂文集》卷三十三據別本補盧雅雨墓誌銘一首;《唐詩紀事》卷三十八、詩話總龜卷二十均有厥頁,今各補完。

    他若《春秋經傳集解》之杜預前後序、《春秋繁露》之樓郁序、《釋名》之呂楠序、《說文系傳通釋》之尤袤跋、《廣韻》之景德四年大中祥符元年牒、陸法言《切韻序》、郭知玄《抬遺序》、孫愐《唐韻序》、《通鑒紀事本末》之趙與■序、《大唐西域記》之敬播序、《黃帝內經》之顧從德跋、《註解傷寒論》之高保衡等進書序、治平二年牒、《仲景》自序、《重修政和經史證類備用本草》之宇文虛中跋、《論衡》之楊文昌序、《酉陽雜俎》之鄧復、趙琦美、周登、二無名氏序、《沖虛至德真經》之情湛序、《劉向上奏表》、《楊盈川集》之皇甫汸序、《駱賓王文集》之郗雲卿序、《曲江張先生文集》之蘇■後序、《元次山文集》之李商隱後序、《白蓮集》之孫光憲序、《河東先生集》之張景序、《小畜外集》之蘇頌序、《直講李先生文集》之祖無擇序、自序、祠堂記、奏詞、墓記、《閒閒老人滏水文集》之楊雲翼引、《松習齋文集》之楊載行狀、《靜修先生文集》之李謙序、《高太史大全集》之三自序、《鳧藻集》之鄭顒跋、《敬業堂詩集》之唐孫華序,漏略雖出原本,究為全書之玷。今復廣搜舊刊,旁考他籍,為之裒輯,俾成完璧。此屬於卷頁之增補者也。魯魚亥豕,自古已然,即在舊槧,非無訛奪。

    初印諸書,附校勘者僅若干種。既成之後,偶遇名家精校,復為迻錄。如《山海經》得黃蕘圃校本、《元氏長慶集》得錢牧齋校本、《唐文粹》得江鐵君顧千里校宋本。均經掇拾,附載卷末。又如《張說之文集》、《權載之文集》、《呂和叔文集》、《李衛公文集》、《唐甫裡先生文集》、《小畜集》、《盤洲文集》、《淵穎吳先生文集》、《金華黃先生文集》、《東維子文集》、《有學集》,或根據舊刻,或鉤稽眾本,或參以己見,辨別異同,輯為校記。即初印諸書,曾經校勘者亦必反覆研究,偶有紕繆,悉加是正,此則敝館同人所願竭其區區之忱,以為讀者土壤細流之助,而又欿然不敢自信者也。全書版式裝置,悉循曩例,惟因上文所舉三者之故,卷帙稍贏於前。都三百二十三部,八千五百七十三卷(四種無卷數),二千一百十二冊,凡宋本四十五,金本二,元本十九,影寫宋本十三,影寫元本四,元寫本一,明寫本六,明活字本八,校本二十五,日本高麗舊刻本七,釋道藏本四,余亦皆為明清佳刻。具載書錄,前後三年,從事斯役者,紹興樊君炳清、吳縣姜君殿揚、閩縣林君志烜、海鹽張君元炘、昆山胡君文楷、奉賢莊君羲、海鹽沈君瑞河、昆山孫君義、平湖丁君英桂。夙夜辛勤,克盡厥職,誼得附書。

    中華民國紀元十有八載,歲在己巳商務印書館謹識。

    簡本《康熙字典》小引

    余自束髮受書,案頭置一《康熙字典》,遇有疑義輒翻閱之。其於點畫之釐正,音切之辨析,足以裨益寫讀者殊非淺鮮。後出諸書,陳義多所增益,然於「形」「聲」二字終不能出其範圍,且搜羅之備,徵引之富,尤可謂集字書之大成。然求全務情,亦即其美中之憾。全書凡四萬二百餘字,益以備考、補遺,又得六千四百有奇,每檢一字必遇有不能識亦不必識者,參錯其間,耗有限之光陰,糜可貴之紙墨。時至今日,窮當思變,不揣冒昧,嘗於翻閱之際汰去其奇詭生僻、無裨實用者,凡三萬八千餘字,留者僅得十之二弱。非敢謂披沙揀金,抑聊謀藝林之樂利。原序雲部分班別,一目瞭然,亦猶是此意而已。古鹽官涉園主人識。

    《埃及近世史》序

    (1903年3月)

    歐洲有新名詞:曰「帝國主義」、曰「民族主義」,今之言政治學者,莫不宗尚之矣。嗚呼其亦知此兩言者,即歐人兼併弱國殲除異族之具乎!帝國主義以推廣勢力為尚,故不妨逞強以凌弱;民族主義以區別種類為旨,故不妨黨同以伐異。他國崛起,有害於己之權利,則思有以遏抑之。遏抑之不甘,反而自新,欲師我之長,以補其所短,則又思有以誘惑之,至悟為誘惑,慨然於外人之不足恃,轉而謀抵制之策。甚者,屈極求伸,欲盡恢復其已失之權利,則又思有以鈐束之,而摧殘之。事苟可以利其國而惠其民,雖墟他人之子女,亦所不恤,蓋悖理滅義之行,而以為名正言順也久矣。謂予不信,請觀埃及,當歐亞非三洲之沖而扼東西往來之孔道者,非埃及之形勢耶?開化經六千餘年之久,而三角針石諸塔煥然為宇宙大觀者,非埃及之文明耶?尼羅流域土脈豐厚,民俗醇良,重德義而篤親愛,觥觥乎世界名國也。阿梨奮興,抗土自立,盡心民事,欲馴至於富強之域,使當其兼治敘利亞之日。而英國不必讒之土皇,使土皇悔悟,暗與接濟之時。

    而英俄奧普不必聯軍以相逼,安見埃及山河不再造於阿梨之手乎?即不能而失之東隅者,收之桑榆,亞刺伯侯之扶植國民,改革內政,亦埃及之一大轉機也。英法二國苟自悟其前日之非,幡然改圖,不復為無理之干涉,則民氣既伸,內亂自平,蜩唐沸羹之餘未始不可重見天日。阿梨之志不能繼之於亞伯拉罕者,或可竟之於亞剌伯也。吾於此不能不悲二人之遇矣。今夫己敝之屋,苟修葺完固,未嘗不可以御風雨也;病後之體,苟調治平復,未嘗不可以犯寒暑也。阿梨知列國窺伺長無已時,即事事受命,終必借端生釁以求遂其大欲。故歸地之和約方成,而傳國之遺書已具,繼其位者苟能恪守先訓,思患預防。毋鄙棄國俗而不知有己,毋偏信輕聽而甘為人用。歐人雖橫,將無可乘之隙,即至今日而金甌無缺焉可也。吾不知酬應外人有何裨益,而塞德必以順從為事。

    外人毀譽,何足重輕?而億斯米爾必以揣摩為能,大而典章制度之繁,小而居處服御之末。凡可以得歐人之歡,來歐人之頌者,無不極意迎合,惟以不獲盼睞為懼。彼歐人者挾其國界種界之見,因勢利導,故為奉迎。始焉朘削其國力,終焉攘竊其政權,至政權既得,而其所以報我者乃大反乎我之所施。吾想億斯米爾遜位出宮,潸然隕涕之時,未嘗不自悔其設計之太左也。夫使媚外之效而果能不失其富貴,則自其一身言之,猶有枉尋直尺之可為,乃並此而亦不可得,則又何必為此卑鄙齷齪之行,而自褻其獨立自主之尊乎?抑吾聞之,必有至誠惻但之意,而後可以言變法,必有卓立不移之概,而後可以言維新,否則未有不召亂而速亡者。埃及學校四千八百餘所,生徒十萬九百餘人,且由男子以及於女子,不可謂非改良教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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