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國首部商業領袖集體傳記 第49章 張朝陽:惑(2)
    據搜狐元老級員工、前市場部負責人陳英回憶,1997年她第一次見到張朝陽,印象是:「這也是老總?」她印象裡的老總都是很有派頭、端著架子的國企老總。而張朝陽穿著導師送給他的大衣,看起來像大學生。「他不是很健談,但很真誠,這給我留下了好印象。」

    張朝陽父母均是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西安醫科大學的本科畢業生,父親曾是西安東郊慶華醫院的副院長,母親曾是慶華醫院兒科醫生,張朝陽有兄弟姐妹四人,他是老大。張朝陽深受儒家事業心理念的影響,有著強烈的出人頭地的慾望。2010年7月,我曾到西安東郊的慶華工廠採訪,這裡以前曾是兵工廠。慶華中學老校長劉幫定告訴我:「張朝陽初中在慶華中學,高中在西安中學。張朝陽的學習成績很好,我家二樓,他家三樓,我跟他父親說,將你兒子(張朝陽)的智慧通過暖氣管傳點給我家孩子吧。」

    從小父母對張朝陽的學習要求很嚴,但父母思想很開放,允許他隨便看書。有一次,張朝陽遲到了,劉幫定問他:幹啥了?張朝陽說前一天晚上看書時間長了。後來劉幫定到張家,見到張朝陽媽媽,她說:「張朝陽經常看書看到晚上十一二點。不光是課本上的書,很多課外書也看。」父母的寬鬆教育,使得張朝陽從小知識廣泛,並且養成了愛思考的習慣。

    1981年,他考上了清華大學。據張朝陽清華大學的同班同學、現清華大學工程物理系副主任王忠回憶,學生時代的張朝陽很普通,雖然他們是上下鋪,但他對張朝陽並無特別深刻的印象,每到冬天,張朝陽經常沖冷水澡,並且堅持了好幾年。「我那時覺得張朝陽是個意志很堅強的人」。

    當時物資匱乏,也沒有什麼時尚可炫耀。張朝陽每天穿中山裝,王忠穿的是工人服。「要多土有多土,沒有誰特立獨行。」王忠說。

    他們通常去七食堂吃飯。那時候七食堂還是平房,食堂裡只有桌子沒有椅子。大家都用毛巾繫在搪瓷碗上,打個結,方便攜帶。當時生活費15元一個月,一個月難得啃一個蘋果。一天五角飯錢,一個菜一兩角錢,像炒三丁就二角錢。最好的魚香雞蛋、紅燒肉是四角錢,那是吃不起的,張朝陽也吃不起。王忠記得當時有個福建同學,每頓吃飯加個兩角錢的紅香腸,把他們羨慕得不行。

    在王忠眼裡,清華的日子是單調的,大家埋頭學習,看課外書都算娛樂活動。他們極少討論敏感、開放的問題,沒有思考那些比較虛的事。在柴靜的筆下,那個時候的張朝陽,年輕的生命背負上第一、成績、獎學金的重負。

    央視知名記者柴靜曾在2003年寫過一篇文章《張朝陽——不知道為什麼而奮鬥》,文中提到,張朝陽喜歡張承志的《北方的河》,並騎自行車去看作者書中寫過的永定河。「可以想見英雄主義和浪漫主義的氣息怎樣浸淫了一個人孤獨內省的年輕時代。」

    談到他少年時代的夢想,張朝陽告訴我:「各個階段不一樣,但是老是感覺要做一些大的事情。曾經有了二胡,想當一個最好的二胡家;畫畫想當一個大畫家;後來學習物理,一定要去成為大物理學家,總之對自己有很大的期望……」陳英記得,她進搜狐第一天時,張朝陽當時說要做中國的微軟,她覺得太大了,「那時候我們算是什麼公司?就是因為公司的這種敢為人先,就是什麼事都敢做,讓搜狐闖出來了」。

    最初,張朝陽在北京租了一套公寓,辦公室兼住房。每天拎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到處做推介。

    1998年,搜狐成立。現搜狐焦點網副總經理曾伏虎清晰地記得,當時他正找工作,看到《北京晚報》上刊登的廣告,搜狐成立。

    他看到招聘啟事,一看是著名企業啊,在長安街辦公啊,就發了簡歷。人事給他電話,問他願意來不。曾伏虎明說:「著名企業,在長安街,我願意。」週四面試,週五人事就給他電話,告訴他工號多少。工資一月2500元。「當時我樂死了。」曾伏虎回憶道。

    曾伏虎從做內容的普通編輯開始,1999年年底就做到新聞主編。工資漲了,但是沒翻番。各個網站互相拚命挖牆腳,他身邊的人走馬觀花似的換著。他還算比較安心做著自己工作的,只是偶爾奇怪一下為什麼沒人來挖他這個主編。

    作為互聯網的拓荒者,張朝陽是第一家引入風險投資的創業者,是第一個開拓了門戶模式的人,也是第一個嫻熟借用各種事件進行公關宣傳的人。搜狐真正的市場建設始於1998年10月,其突出標誌是張朝陽被美國《時代》評為「全球50位數字英雄」之一,他的個人品牌和搜狐品牌一朝天下知。至今,搜狐的市場營銷能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以門戶網站收入/用戶比來說,搜狐是2.2美元/人,新浪是1.9,網易是0.5,騰訊是0.4數據來源:瑞銀《解讀谷歌的全球網站1000強榜》。,據Google全球網站排名顯示,搜狐的流量在四家網站中低於騰訊和新浪。

    張朝陽說只要為了公司,他都可以豁出去。互聯網早期,競爭激烈,公司資金也不夠多。當時搜狐以營銷為導向,通過創意策劃來引起大眾關注,推廣搜狐這個品牌。「任何能讓公司活下來的嘗試我都願意做。」張朝陽說,「其他公司都不能做到以這麼低成本獲得這樣的效果。」為此,他在天安門玩滑梯、在時尚雜誌上半裸了一把,一時成為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搜狐前娛樂中心總監陳礪志說:「某種程度上,我會產生錯覺,把他當成娛樂明星。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陳礪志認為,以前張朝陽是為了公司宣傳而出鏡;後來,張朝陽是在以明星的身份出鏡。「我覺得他很聰明地利用了媒體,他十年來為公司節約了太多的公關費用。」

    1999年起,搜狐進入多事之秋,一直到2001年,這三年多災多難。曾伏虎隱隱覺得當時的壓力主要來自董事會的影響。上市後,資本市場向搜狐要業績。當時收入不太好。這對張朝陽來說是很大的麻煩。2002年搜狐第三季度開始盈利。2002年,搜狐的短信業務救了大家一把,掙了不少錢。搜狐於是面臨著轉向短信發展還是向廣告發展的局面。張朝陽堅持,媒體一定要發展。這是他很典型的特點——堅持,認準了的一定要堅持。現在看來,短信只是救了搜狐一把。之後,短信業務越來越不好做。

    2000年7月,搜狐上市。基本上每個人都有股票。曾伏虎也有。如果原始股捏到現在,肯定老值錢了。張朝陽也在大會上講:這個股票以後會怎麼值錢。但是期權激勵這東西,當時大家並不感冒。2000年,納斯達克從5000點一路向下,泡沫被擠掉,投資者對搜狐的信心也被無情地擠掉。

    2001年,搜狐的股價跌破1美元。張朝陽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給所有員工解釋搜狐的股票。當時搜狐還沒有大辦公室,就在搜狐的小會議室裡,能容納五六十人。張朝陽用同一套PPT(PowerPoint),每次講上兩個小時,口乾舌燥。一連講了六場,花了一周才給全部員工分批講完。曾伏虎忘記當時張朝陽講什麼內容了,但是對張朝陽重複講六場,每場兩小時,每次內容一模一樣這一點印象深刻。他說:「沒有堅強的自信心,是不可能連講六場的,並且是重複相同的內容。」張朝陽說,2001年自己壓力並不大,主要是輿論壓力。他本身是很樂觀很自信的,當時要把這種樂觀傳遞給員工。

    2003年下半年,曾伏虎升為副總編輯,管新聞和體育,他一直對和新浪的競爭耿耿於懷。這也是張朝陽的心病。曾伏虎覺得如果能拿下奧運,會對搜狐影響很大。2004年年底他調到商務發展部做總監,專心做奧運。張朝陽也做了很多努力,包括去瑞士瞭解內幕。2005年5月,奧組委才開始發標書,被邀請的公司就三家,網易放棄了,競標過程變成了新浪和搜狐的角逐。曾伏虎他們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做標書。張朝陽沒有直接參與,但他非常支持。最後的價錢是由他定的。「不管標書寫得多麼漂亮,價格還是最重要的。」曾伏虎說。「張朝陽的眼光決定了搜狐獲得奧運會贊助商資格。」他說。

    搜狐首席財務官(CFO)余楚媛回憶,她2004年剛來搜狐不久,當年8月搜狐被中國移動停了無線。出來要發公告,那天上午搜狐停牌,重新調低財報。「算是我來搜狐五年的最低潮、最狼狽、最難過、最丟人的一次。」余楚媛說,「但公司整個團隊很堅強。」當時搜狐股價是十多美元。隔了半年,余楚媛用自己第一年的工資獎金全部買了搜狐股票,她沒有辦法說服別人相信搜狐,唯以押上自己的財產來證明。她記得很清楚,她16美元買入,2008年88.66美元的價格賣出。之前的最高點是91.50美元。

    2009年4月2日,搜狐分拆出去的遊戲公司暢遊上市。以前張朝陽接受記者採訪必談新浪,但在2009年5月我採訪他的時候,他沒有提關於新浪半個字。我想起,4月30日這天,搜狐一高管告訴我,暢遊(當天股價31.5美元)的市值接近17億美元,剛剛超過新浪。以前張朝陽經常說,搜狐公司的市值要超過新浪,2009年4月,搜狐的子公司都已超過新浪了。但是,新浪憑借微博的火暴,現在的市值再次超過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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