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28章 生存 (4)
    一桌豐盛的海鮮大宴擺在桌子上,看上去就有食慾。

    落坐後,皮特褚說:「千萬不要提什麼名望,人怕出名豬怕壯,我現在就屬怕壯的豬。所謂名望都是當地那一票人馬給的薄面,不提也罷。」

    「褚兄性格如此豪放,讓我有一見如故之感。冒昧請教褚先生名諱。」

    「哈哈哈,」皮特褚仰頭大笑,「周兄何必客氣,你我一見如故,也是緣分啊。小姓褚名莊。」

    「褚兄的名字蠻有古人風範。」

    「哪裡,我這名字中有著一段家父的願望。」褚莊面色莊重起來,「家父當年參加過對日的徐州會戰,在台兒莊與小日本狠狠地拼了一通。雖然戰勝了,可也是傷亡慘重,他的弟兄們大部分為國捐軀了。家父留名於我,是讓我記住台兒莊,並在臨終之際囑托於我:台兒莊有他的兄弟們,有救過他命的人,希望能將遺骸葬在他們身邊,了卻他幾十年不能去祭奠的遺憾,同時提醒今生有機會一定要去台兒莊看看。」說到這兒,褚莊的眼神黯淡下來,低著頭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默默地吸著。

    「阿莊,有客人在,不要提這些傷心事啦。你們喝酒吧,我做個醒酒湯就來,多吃一點,給我捧捧場。」

    褚莊一臉無奈:「說起這事我蠻遺憾的,至今未能踏上大陸一步,更不要提去台兒莊憑弔古戰場和掩埋在那裡的忠魂亡靈,這是不孝哇!」

    周達方安慰道:「褚兄但請放心,小弟有朝一日回國,定替您及令先考去台兒莊祭奠。」

    「好呀,那我先行謝過了,喝酒,請!」

    「請!」

    「周先生,貨我看了,蠻好的,不知剩下的一半是給誰的?」

    孟海濤接過話說:「查理曹的,我想明天給他送過去。」

    「這樣吧,老曹那裡我負責給他,你們就不要跑來跑去了。我看貨不錯,他不要我全收。你倆不要太辛苦,明天可以出去轉轉,我在Town裡有兩家小店舖,太太打點,生意不錯。像這樣的貨都需要,我會照單全收。明天上午我們一起去銀行,把錢轉到你賬戶上,就不給你們現金了,怕路上不安全,你們意下如何?」

    周、孟對視了一下,心裡那高興勁兒就甭提了,原本打算花兩天的時間跑兩家,現在這一家就全結了。周達方客氣地說:「謝謝您替我們考慮得如此周全。」

    「周兄又客氣,以後就不要您您的啦,大家都是兄弟,來,乾杯!不醉不歸。」

    第二天,褚莊帶孟、週二人去銀行辦完轉賬手續後,驅車來到了布隆方登的王子公園,這裡有最具盛名的玫瑰花園。

    一望無際的玫瑰展現在眼前,似一片色彩斑斕的錦緞,在驕陽的照射下奼紫嫣紅、爭奇鬥艷。

    「美!太美了!」周達方讚歎著。

    褚莊說:「布隆方登就是阿菲力抗語『花泉』的意思,這王子公園的玫瑰可以算是這座城市的名片。這片美景在南非也是獨一無二的。」

    「實副盛名、不虛此行,令人大開眼界,只可惜沒帶照相機。」周達方遺憾地說。

    「拜託!要不是你來,我還真不知道有這麼美麗的去處。前幾次都是來去匆匆,褚哥是給你面子。」

    「謝謝褚兄啦!初次來貴地,令人大開眼界啊!」

    「你又客氣了。其實布隆方登還有許多古跡,要不是你們急著回去,我會帶你們轉轉的。等你們下次有機會,我來做導遊。」

    「對,又不是明天就離開南非,我想以後還會來的。」

    離開布隆方登,汽車頂著陽光一路北上,曬得人懶洋洋的昏昏欲睡。孟海濤怕自己睡著了影響周達方開車,就不停地換著錄音帶,「好一個大中華」、「愛江山更愛美人」……「Change!change。」周達方喊道。

    孟海濤說:「那你到底想聽什麼呀?」

    周達方盯著被毒日頭曬得發白的路面說:「聽什麼?不知道,反正別讓我眼皮打架就行。你看,咱們這一天到晚,忙忙叨叨的圖得是個啥呀?」

    「這你還不明白?既然出來了,為了生存唄。」

    「聽說你還去過東歐,那兒好活嗎?唉,你為什麼要出國呀?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失戀,或是有一段艷遇什麼的,傷了心偷偷跑出來的。」沉默,孟海濤沒有了一點聲息,車內只有發動機輕微而均勻的轟鳴聲。

    周達方推了推孟海濤,「哎,我說你怎麼沒聲了?別睡覺呵,這發動機的聲音跟催眠曲似的,你要睡覺我就停車啦。」

    只聽打火機「啪」的一聲,孟海濤點著了一支煙:「你別說,我還真有一段艷遇,那可是深藏在我心裡,又痛又甜蜜的回憶。我不想提及,因為我的心為它流過血。」周達方看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凝重、表情深沉。

    「有那麼嚴重嗎?刻骨銘心,還是轟轟烈烈?兄弟,我是逗你玩呢,沒想到你會這麼傷感。我可不是有意要打聽誰的隱私,不想說你就留著,可別裝深沉,讓俺雞皮疙瘩掉一地。」周達方調侃道。

    「其實你不問,我也想找機會跟你磨叨磨叨。因為這事在我心裡擱著,總覺得堵得慌,也希望有個人能給我排解一下。」

    孟海濤的戀愛生涯始於五年前的某一天,一不留神遇上了她。就是那種不經意的接觸,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

    她叫杜馨,是工會積極分子,每次舞會上的佼佼者。她那翩翩的舞姿、窈窕的身影,並沒有引起孟海濤的多少關注,他也知道單位裡有很多人追她,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會與她有什麼交往,然而,事情卻偏偏發生了。業大英語專業開學那天,他與杜馨不期而遇,這讓雙方都有了一種邂逅的驚奇,二人的交往從此拉開了序幕。

    孟海濤的出色並不在於他有著1.80米以上的身高,而性格外向、活潑機敏、聰明好學更體現了他的特點,在班級中很快便嶄露頭角。杜馨以他為榜樣,英語水平也大有長進。頻頻的交流,對於在一起上課的同事來說屬於正常,孟海濤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但在杜馨心裡,這段交往卻別有意味。

    寒假前一個刮著大風的晚上,天寒地凍,二人一出校門,一陣狂風刮跑了杜馨的圍巾。孟海濤奮不顧身追出去,抓住了圍巾,又頂著風跑了回來,將圍巾繫在杜馨的脖子上。他轉身時,杜馨拉住了他,輕輕地說了句「謝謝你」,隨手把孟海濤羽絨服的拉鏈一直拉到脖子下。孟海濤問她:「冷嗎?」她嫣然一笑:「有你在就不冷。」四目相視,孟海濤握住她那雙纖纖小手,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杜馨說不上很漂亮,但很有女人味兒。孟海濤一下子就投入了,愛得忘了一切,一天不見就失魂落魄。這段愛對他來說,既溫馨又溫暖,同時也給他增添了許多煩惱。

    孟海濤沒想過愛上了就要結婚,他只是覺得找到了一種特別的感覺,留戀這種感覺。他愛杜馨,卻從來不提婚姻之事。這期間,他也犯了一個男人在熱戀階段的通病,那就是對杜馨的監視與控制。這讓性格開朗、不受約束的杜馨漸生反感,二人常為一些捕風捉影、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不休。

    杜馨對孟海濤說:「你懷疑我,這我都可以理解為你很愛我。但是,你為什麼不嘗試一下與我在一起真正生活的方式呢?」這種暗示讓孟海濤感到了尷尬,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從此,他都不敢面對她那執著的目光,總覺得對不起她。就在這種複雜的心境下,他們完成了三年的學業。

    三年的時間,婚姻似乎就在身邊,可孟海濤就是不想觸及。直到有一天杜馨對他說:「我爸給找了一家旅遊公司,正好外語也用得上。如果你想好了與我結婚,我會讓我爸爸也給你換個工作。」這不鹹不淡的一句話說到了孟海濤的痛處,他打算的是先立業再成家,不想就這樣把杜馨娶回家。那時的他,雖然每天都在忙著找工作,可自己是個男人,怎麼能讓未來的老丈人給安排工作呢?

    杜馨調走後,他心緒煩躁,為一件小事跟領導吵得天翻地覆。誰知這一吵,把他的隱私捅了出來。領導告訴他,單位早就知道你和杜馨亂搞男女關係,就是礙著杜馨她爹的面子不收拾你罷了。他這才知道,單位的頭兒是杜馨她爹一手提拔起來的。

    此事在他與杜馨之間掀起了軒然大波,杜馨沖孟海濤大發了一通脾氣,說他這不應該那不對。孟海濤委屈得一句話不說,只是默默地聽著,心想,這高枝算是攀不上了,該撤就撤吧!心高氣傲的他就此提出了分手。

    杜馨說:「如果我是你老婆,你會這麼輕易提出分手嗎?你是我這一生中第一個男人,你讓我懂得了女人被愛的感覺。我曾經多少次夢想著我們白頭偕老,回首相望的場景。但今天我知道了,那不過是場夢。說實話,你又讓我愛,又讓我沉重。你走吧!這樣可能對我們都有好處。但我要告訴你,我不恨你,我仍然愛你!」

    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孟海濤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裡,不停地給杜馨打電話,可她只要聽到是他的聲音就掛斷,讓他飽嘗了失戀的痛苦與無奈。

    孟海濤一怒之下,停薪留職離開了單位。實在閒得無聊,他就到駕校學會了開車,打算以後去開出租車。

    1992年春節前,苦悶的他一人來到小飯館,喝了一瓶二鍋頭,騎車回家路上摔了個大馬趴,渾身是血,腦袋縫了十幾針,手也骨折了。

    住進醫院的第二天,杜馨來了,默不做聲地給他餵飯、擦臉。讓他感動的是,杜馨哭了。「我當時也想哭,顯得特脆弱。她給我洗了衣服,看著我睡了,就悄悄地走了。我其實沒睡,知道她走了,這回真他媽哭了,是那種特歉疚、特酸楚的哭,真對不住她啊。」孟海濤哽咽了。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滴滴嗒嗒敲打著車窗。

    周達方說:「哇!蠻感人的,你看老天爺都感動得落淚了,而且還是老外的天。」

    「哥們兒別逗我開心了,說出來心裡痛快點兒。你看我活得多他媽沒心沒肺呀。」

    「後來呢?」

    「後來,哥們兒給我聯繫了去匈牙利跑單幫。臨走,我打電話給杜馨,她問我去多久,我賭氣說一去不回頭,希望能再見一面。她應允了。那天,我借了一輛麵包車,問她,去哪進行我們最後的祭祀。從一上車,淚水就在她眼裡打轉,她淡淡地說,隨便你開到天涯海角。你聽聽,是不是對我一片癡情呀。」

    「看這勁頭是要私奔呀。」周達方打趣。

    孟海濤開著車直奔京郊。路上看到了「司馬台」的字樣,便登上了司馬台古長城。冬季的司馬台長城一片寂靜,偶爾有幾隻山喜鵲飛掠,點綴著這空曠的山谷。他們手拉著手,沿著殘垣斷壁走過了一個個藏兵洞、烽火台,來到峰頂。向南望,是一片片泛著金光的蒿草在寒風中搖曳,北邊是塞外的皚皚白雪,腳下是十數丈的深澗,長城在兩邊蜿蜒舒展。

    孟海濤問道:「你冷嗎?」她淡淡地說:「心冷。」

    「面對這天蒼蒼、野茫茫的景色,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裡曾經是一片金戈鐵馬的撞擊,烽火台的狼煙和充滿蕭殺之氣的古戰場。保家衛國的壯士和入侵者的鮮血都曾在這裡流淌,多壯觀呀,你不覺得在這裡心胸開闊嗎?」

    她仍冷冷地說:「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出國!是為了躲避我嗎?你不覺得這樣很自私嗎?」

    孟海濤本想發思古之幽情,以此打開話題,可沒想到,杜馨的直白卻如一堵牆擋住了他的盡情發揮。當時他什麼都不想解釋了,索性把心裡話大聲喊了出來:「杜馨!我-愛-你!」呼喊聲在山谷裡迴盪,喊得他上氣不接下氣,聲淚俱下,喊得她失聲痛哭。

    分別之際,杜馨泣不成聲,用那柔若無骨的十個手指,再次撫摸著孟海濤冰冷的臉頰,為他拭去了如冰的淚滴,輕聲說:「別忘給我報個平安。」

    「我會的,我——會——的!」他悲愴得雙膝跪地。

    杜馨雙手托起孟海濤:「男兒膝下有黃金,堅強些,站起來!你我今生不能結緣,但願來世相逢……」

    「哥們兒別說了,俺心腸軟,後來呢?」

    「還有他媽什麼後來,曲終人散,勞燕分飛了。想當初風流倜儻的小伙子,現在已是風華不在,奔四張的人嘍。」孟海濤把頭扭向窗外。

    「哥們兒,你就為這事出的國?不至於吧。」

    「是,也不是。北京不是呆不下去,只是這心裡不好受。要去面對很多問題,親人、朋友,還有她,一言難盡,不如一走了之省了許多事。」

    「咳,背井離鄉原來是未了情呵!兄弟,難為你了。」

    「離開她以後,我心裡有一種痛感,是一種無法言表的,好像心被掏空的感覺,空落落的。這種感覺你說怪不怪,惦記著,想著,而且還是放在心裡深處的那種。」

    「現在還有這種想法?」

    「時有時無。」

    「小孟同志,不會是又看上誰了吧。」

    「男大當婚,我是該找個愛我的還是我愛的人呀?可心裡怎麼還是放不下杜馨呢。這事也怪了,你說這人一輩子能愛幾個人?」

    「這可不好回答,你要屬花心一族,可能這輩子你都愛個沒完沒了,就看你有沒有這精力了。但我覺得總要有個底線,你說呢?」

    「你說我和杜馨,當時愛得也是死去活來的,雖說少了一些花前月下,也沒有信誓旦旦。但我倆都覺得這份愛挺磁實的,誰也沒有想欺騙誰,總的說,還算是真誠。可為什麼一吵架,就成仇人了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倆總有一個人想改變對方,這就會產生矛盾。滿腔熱情和激情,一朝灰飛煙滅,後果是身心俱疲、心灰意冷。與其跟你保持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不如放棄,讓自己冷靜一下。這種人是聰明人,是理智型的。你萬幸去吧,要是碰上個胡攪蠻纏的,不把你整得心驚肉跳、身敗名裂的才怪呢。」

    「哎呀呀!哥呀,你咋說到我心裡去了呢,就是這麼回子事。哎!你怎麼這麼有經驗啊,真是個情場老手。」

    「說你年輕你還不信,學著點兒吧。這回學費免了,下次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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