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往事 第61章
    「不過我看她們好像都是認真的。」麥克太太風趣地又說,「在這麼多小姐的進攻面前,你那個獨身主義信念還能守得住嗎?」

    「實話對您說,我曾經動搖過……」龔天賜顯得很坦城,「現在反而又矛盾起來了。」

    「那是為什麼?」

    「太多的光芒使我眼花潦亂。」

    「這也難怪。」麥克太太好像在咐和他,但是她仍想探究他心裡的隱秘,「不過,你總可以選擇一種自己喜愛的光色呀!」

    「在眼花潦亂中是很難選擇的。」龔天賜顯得頗為難辦。

    「我想曼麗小姐比較適合你……」麥克太太看了一眼他們身邊擦肩舞過的梅曼麗,又笑著說,「人無完人,要想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太太一般不難,若要十分完美,可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了。拿我與麥克來說,我們不僅有膚色的不同,民族的隔膜,而且有著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他有著美國男人的特點:貪玩、愛鬧、天真、坦率,在公共場合十分尊重女性,但對中國人看重的倫理觀念、包括婚姻關係都相當隨便、淡漠。這些都是我們在生活中無法完美的。但是我們在生活中互相尊重,相互欣賞,生活也算和諧。」

    麥克太太的這一番話,道出了她的體會,她的感覺是多麼深刻而真實。龔天賜好像再無話可說,他會心的朝她笑笑。這時舞曲已終。

    不知是因為麥克太太的話打動了龔天賜,還是他心裡本來就對梅曼麗有點傾向,這後面的幾支舞曲幾乎他總是和梅曼麗跳的。其間也找過趙莉娜,只跳過一、兩支舞曲。他也曾想過再找蜜貝貝跳,但都沒有機會,等到舞會結束時,他再想找她,她已經不知去向。這使他的心中又生出一種莫名的愁悵。

    晚會散後,龔天賜一直在沉默著,直到他與梅曼麗分手時,她口約他明天下午在都樂咖啡廳相會,他茫然地向她允喏了。本來他看不上女人頭腦簡單,後來他又受不了身邊這幾位女人的嬌氣、冷淡,其實是他不會欣賞罷了。他沉默是在作一種自我檢討的自責。以前他只認為,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理解;現在他悟出了,對別人,特別是女人,更重要的是欣賞。理解僅使人際關係寬鬆,欣賞更使人際關係和諧,而和諧才有真正的美好,真誠的友愛。人間的事情有千千萬萬,世上的人豈止萬萬千……只要存在,就有存在的價值,不一定要全部理解,也不可能全部理解。只要你能去欣賞他人,你就能永遠保持處世的態然、生活的樂趣,能使你與他人的關係融洽和諧,心境美好。也就不會計較個的恩怨得失,把友誼看得更有價值,把自己塑造得比較完善,充分顯示你的氣度和力量。

    一個人要贏得別人永恆的友誼不是件容易的事。

    龔天賜昨晚回來後,由於失眠,幾乎拆騰了一夜,直到臨天亮的時候他才渾渾頓頓入睡。上午,下了雷暴大雨,他卻一點不知。當他吃力的睜開眼,從窗口看見天空一輪炫目的太陽。「太陽出來了!」窗外有人在喊。

    龔天賜這才感覺到外面剛剛下過雨,他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推開窗扇,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後的新鮮空氣,這才覺得精神好了許多。他正欲去洗臉漱口,麥克推門進來了。

    「怎麼?還沒有洗漱。」麥克一眼就看出來了。

    「剛剛起床。」

    「昨夜到底是哪一位小姐有這樣的光彩,使你這位獨身主義者失眠了嗎?」麥克又在尋龔天賜的開心。

    「是列夫?托爾斯泰」,龔天賜說著,又用手指指昨夜從書架上抽出閱後拋在床邊的那本《復活》的書叫他看。

    「啊,女人!」麥克顯得很深沉地說,「這麼說還是女人——卡秋莎?瑪絲洛娃,使你失眠了。」

    「就算是吧!」

    「有什麼讀後感?好朋友。」

    「好朋友?你還把我當作好朋友嗎?」龔天賜因為下午有約,不想與他探討讀書心得,他假裝生氣,故反守為攻,「我只是想一個人去拜訪你和你的太太,為什麼你不打招呼,一下通知了那麼多人,讓我搞的好狼狽。」

    「這麼說,你昨夜過的極不愉快了?」麥克信以為真。

    「哈哈哈……」龔天賜哈哈大笑起來,他不僅為騙麥克得逞而高興,也因想到昨夜的快樂而眉飛色舞,故喜形於色地說,「剛才我是騙你的,其實昨夜我過得很快樂。」

    「恐怕還是昨夜的小姐們使你感到快樂吧!」

    「我不想與你再說這些。」龔天賜很快洗漱完畢,又換好了衣服,對著麥克問:「願意同我到都樂咖啡廳去嗎?」

    「是約了貝貝小姐嗎?」麥克反問道。

    「是的。」龔天賜一本正經地說。

    「朋友,怎麼樣,我一下就猜對了。」麥克笑著,很興奮地又說,「今天午餐時,我太太還說,你昨晚作了梅曼麗的俘擄。可我硬說你不會的,並說你已做了「紅太陽」的又一顆衛星。」

    「你說的『紅太陽』是誰呢?」龔天賜明知故問。

    「這還用我來告訴你!剛才你不是已經承認了嗎!」

    麥克剛才從龔天賜一本正經的回答,以為他的猜測是對的。故為他的聰明智慧異常地興奮。而龔天賜為自己的謊言又一次騙了麥克,情緒更加高漲,他們談笑著出了門。

    他倆到了都樂咖啡廳,已是下午五點多鐘了,龔天賜因今天還沒吃過一頓飯,所以就先叫了一盤糕點吃起來。麥克好像並不鋨,他一邊抽著煙,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陪著龔天賜閒談,眼睛時不時的望著臨街的大門。過了許久他等得似乎不耐煩了。

    「你們約會是在幾點鐘?」

    「哎喲!只說下午,沒講幾點鐘。」

    昨夜,龔天賜與梅曼麗分手時確實是沒約定時間,不過他還擔心今天她又會失約。所以,他只好裝作耐心地等待。又過了好久,龔天賜也吃了一塊點心,還不見梅曼麗人影,他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此時,麥克的興奮也已經消減。

    「看來貝貝小姐是故意給你一個波折。」

    「這是女人們常會玩的手法。」龔天賜順梯下台階。

    「我想她不會來了。」麥克有點掃興地說,「還不如打個電話給梅曼麗吧!

    「不行……」龔天賜想梅曼麗既然不來定有緣故,於是他托詞說,「我不願這樣做。假如是你期待的那個小姐使你失望時,你能另找別的小姐來代替嗎?倘若代替者一但知道,定會認為你是對她侮辱。」

    正說著,一輛馬車在咖啡廳門前的慢車道旁停了下來。麥克的情緒立即亢奮起來。

    「她來了!」麥克喜出望外地說。

    龔天賜回頭向門口望去,街邊那輛馬車門開時,一個著裝摩登的女郎出現了。他想用不著看,這一定是梅曼麗來了。他又回過頭來佯裝正經地抽起煙來。很想看看等車上的小姐進門後,麥克受挫時沮喪的滑稽神態。麥克坐的正好面朝著大門,他有點坐不住的朝著門口張望,忽然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迎了過去。

    「哈羅!」語調充滿了美國人的熱情和興奮,「貝貝小姐,你好能折磨人呵!龔先生已經等你多時了。」

    龔天賜滿以為今天麥克會被開足了玩笑,沒料到眼前的事實確實拿自己開了個大玩笑。他正感到意外,驚奇的時候,已聞到了昨晚在麥克家與蜜貝貝跳舞時所聞過的稀有香水味。麥克陪著蜜貝貝已來到桌前,龔天賜不得不站起來與她打招呼。

    「非常歡迎您的光臨。」

    「不知是你們來這裡被我預料到了?還是你們預料到我會來這裡。」蜜貝貝很得意她的說話藝術。

    「用你們中國一句古話來說,這叫作『有緣千里來相見』」。麥克也異常活潑地說。

    「今天,怎麼只有貝貝小姐一個人呢?」龔天賜雖沒有他倆的興致,但也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口才,「有太陽出現的地方怎麼會沒有衛星呢?」

    「難道你沒想到,在我出現的地方都有衛星先在嗎?」

    蜜貝貝為她又一次戰勝了龔天賜而得意地笑了,從她嬌麗的雙唇中間露出兩排雪白的珍珠一樣的皓齒。麥克的笑聲表示了對她的聲援。龔天賜無話可說了,但並不沮喪被她所擊敗,敗在這樣一摩登女郎的手中也是一種幸福,難怪有人常用「俘擄」二字來形容男人被女人所征服,而男人對女人反而十分崇拜。

    龔天賜有點窘,想抽支煙來掩飾,但桌上的煙盒已經空了,他將煙盒捏成一團,扔進廢物箱裡,隨又起身,走到吧檯前,挑了一包煙,慢吞吞地付過錢。這一系列的過程,他故意做得很遲緩,為的是讓窘態自然消失,恢復心裡的平衡。他從剛買的那包煙中抽出一支,叨在嘴角,正欲點火,這時龔天賜期待的梅曼麗忽然在門口出現了,叨在嘴上的煙卷還未點著,他一張嘴煙卷便滑落到地,他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知下面的戲如何演法……

    「哈羅!」麥克也看見了剛進門的梅曼麗。

    「哈哈,又多了一個太陽。」蜜貝貝總喜歡早人一步展開攻勢,「我要失去一顆衛星了。」梅曼麗走了過來,並且已到了龔天賜不得不打招呼的距離。他迎過去低聲地說。

    「怎麼到這個時候才來?」

    梅曼麗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見有人不好向他解釋,一直向麥克身邊走去。龔天賜只好默默地伴著她走到桌前,等她落坐以後,他在她的右邊才坐了下來。

    「想不到你們這些人都在呵。」梅曼麗有些意外。

    「你與龔先生是昨天作的約會?」麥克看出了一點破綻。

    龔天賜用膝蓋碰了碰梅曼麗,她意會了他的提示,便撒了個謊。

    「我剛好路過這裡,看見了貝貝小姐從馬車出來後進了門,立即想到會有瀟灑的先生作陪。所以,我就進來想湊個熱鬧,不知是否掃了你們的雅興。」

    「不會,不會。是上帝把我們安排在一起來的。」麥克對梅曼麗的話將信將疑,但他仍顯得高興地說,「為感謝上帝的安排,今天讓我們好好玩一宵吧!」

    大家一致同意麥克的提議。「今天能與貝貝小姐在此幸會,今天可以讓我請你嗎?」梅曼麗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蜜貝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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