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20章 台前 (1)
    毛千千笑了,這種笑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但這種成熟並不是發自內心,而是一種歷練的結果。

    賈徵道千算萬算就沒有算計到他與毛鉛華吃飯的時候讓周寂看見了。周寂與毛千千經常見面,這種見面都是毛千千主動的。毛千千的主動讓周寂無可奈何卻又有著一股吸引力,那就是她經常從嘴裡吐出關於紅藍股份的事。周寂不敢追問,毛千千也不多說,就好像有著默契一樣,每次都是到了關鍵的地方戛然而止。到了這樣的關鍵地方,周寂本應該繼續追問,可追問就容易讓人發現自己的好奇心,可能讓人提防,不問又與情景不對,他就總是找個話題岔開,後來實在找不著就問毛千千的愛情,說你的男朋友天天見你和別人吃飯他吃不吃醋。毛千千笑著說:「我還不至於成為剩女。」

    吃飯的地方是毛千千選的,如果不是毛千千選,周寂也不敢到這種地方吃飯。去州府吃碗魚翅撈飯已經夠瘋狂的了,這種地方雖然不如州府貴,可如果沒有毛千千埋單,打死他也不會去的。毛千千選擇的地方總是優雅的,是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當然也正符合賈徵道的選擇,這邊兩個人剛坐好,周寂就看見了賈徵道。他毫不猶豫拉著毛千千就溜出來,這是他第一次拉毛千千的手。他走得急又躲躲閃閃,到門口時毛千千已經嬌喘吁吁,此時她的矜持不見了、睿智不見了,只有一顆心跳得厲害。

    他拉我的手了。

    這是毛千千第一個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兩個人的爭吵淹沒了。毛千千雖然不俗氣,但周寂帶她去吃的小飯店還是讓她很不是滋味。環境雖然乾淨,服務員打扮卻看著有些髒,她小聲嘀咕著:「碗筷都收拾好了,怎麼門面不收拾一下?」

    周寂笑著說:「這和你們上市公司不同,你們上市公司知道收拾臉面,這碗筷的工作就做得一塌糊塗,髒不髒只有你們自己知道,只給股民臉色看。這臉色好不好還要由你們決定,表面上都冠冕堂皇,利潤雖低,卻也堅持分紅,這些還要看莊家的心情。當然莊家也是做給股民看的,想升就升,想跌就跌,把股民玩夠了才突然露出本質。」

    「什麼本質?」周寂真的沒有想到毛千千並不生氣,還有著淺淺的笑容。

    「赤裸裸的金錢本質。」

    「那你說股民投資為什麼?」

    「你已經說了,是投資。」

    「投資不是為了賺錢?」

    這樣的鬥嘴是沒有結果的,周寂之所以和毛千千斗嘴是因為他看見了賈徵道與毛鉛華在一起,而自己又與毛千千一起吃飯。周寂相信如果賈徵道看見他與毛千千一起吃飯,正好他也與毛鉛華一起,也會像他這樣逃脫。周寂雖然不認識毛鉛華,但從賈徵道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中,可以看出這個女人不簡單,不簡單的女人與賈徵道在一起,肯定有更不簡單的原因,周寂只有逃。

    可逃到這個小飯店時,他與毛千千的鬥嘴就成了調劑。

    「毛千千,我有個問題一直不明白,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毛千千小手一伸,好像不願意再與他吵。

    「上市公司已經從一級市場得到了錢,還是很多錢,為什麼偏偏不做好自己的主業還要摻和到二級市場?這豈不是拿著股民的錢再去與股民博弈?如果從股民的立場上看,豈不是左右手的博弈?」

    毛千千笑了,這種笑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但這種成熟並不是發自內心,而是一種歷練的結果。「其實這也是企業發展的需要,並不是所有的公司在發行股票時就已經想好了每一分錢的用處,即使想好了用處也可能一時用不了這些資金,可資金總不能就躺在銀行裡,你說怎麼辦?」

    「如果企業在二級市場虧損怎麼辦?」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所以很多企業都是操作別的公司。」

    「那豈不是自己看不上自己?」

    「也不是,這是一種騰挪,也是一種危機轉嫁,還是一種平衡。」

    「也就是說一級市場上融來的錢也並沒有如期使用到實體上。」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按部就班的事,變化是永恆的,靜止是相對的,這個哲學問題不用我給你解釋吧。」

    周寂很討厭毛千千這種「裝」,一個少年老成的男孩子可能會讓人眼前一亮,可一個本該少不更事的花季少女,耍著老女人的奸猾就讓人討厭了。

    毛千千說著說著就有了這種表現,雖然她對證券市場還不是門兒清,但畢竟身在一線,就是聽也能聽出子丑寅卯,更何況她的專業就是經濟學,就是圍著錢轉,這讓她和周寂的探討很快就有了火藥味兒。

    「其實上市公司這種在二級市場的操作貓膩,最大的緣由就是趨利,而其實體產品只不過是前台的一個幌子。真正目的是圈來錢再去博。」

    「學弟,你是學經濟的,為什麼在這個方面就轉不開?這可不應該。」

    「毛千千,我只是想看到一種現象的本質,這也是我博士論文要研究的。」

    面對周寂這樣的態度,毛千千不再拿著了,她忽然發現周寂遠比她想像的要深刻,這男人一深刻,風度就出來了,毛千千看了他好半天才說:「周寂,你不是一個俗人。」

    「我就是一個俗人,並且俗不可耐。」

    春節後,在全球股市強勁反彈的支撐下,上證綜指首日高開並一舉站穩2000點。在一系列宏觀經濟刺激政策以及流動性前所未有充沛的推動下,大盤快速展開了單邊反彈。這讓營業部大廳裡的內容也豐富了。經歷了去年的頹廢之後,股民們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當然這笑容裡也有秦伊茜與李老太太,不過最開心的人卻是顧侃。

    在最熊的市場裡也有人賺錢,在最牛的股市裡也有人賠錢,這就是股市的魅力。這種魅力最耀眼的莫過於能在熊市賺錢的人。顧侃臉上的笑容讓周青山心裡很不自在,自從進入股市,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他自己的一席之地,這本是解悶的活動,周青山一直在圈子外面看著,他沒成想自己會有了話語權,而且還站在台上。這種台前的風光讓他的腰背都直了很多,甚至多年的腰肌勞損都痊癒了,可如今再站在圈子外聽著顧侃演講,心裡就不快活了。

    他拉過秦伊茜,小聲說:「小秦,全力殺入風達華。」秦伊茜應了一聲,耳朵和眼睛卻還停在顧侃身上。周青山又說了一次,秦伊茜就不耐煩了,嘟囔著還把身子一扭。周青山只好跟李老太太說,李老太太說:「老周,靠譜嗎?」周青山剛要講解,李老太太卻已經鑽進人群了。周青山這個生氣,他到了交易機前,把自己那點錢全部殺入風達華。

    顧侃推薦的兩隻股票從節前到今天還真漲了一些,雖然幅度小,但畢竟掙錢了,他說話的份量就足了不少,聽的人也越來越多。他現在已經鳥槍換炮了,不再滔滔不絕,而是打印了自己的一些講解詞,一人發一張,讓大家看,看完再提問。顧侃也遞給周青山一張,周青山順手就團了,直接扔進垃圾簍,一個人坐在邊上不說話。

    他的背又有些駝了,秦伊茜看著不好意思了,畢竟周青山讓她賺過錢,賺得比顧侃說的那兩隻要多得多,她就走過來聊天,可心思還都在顧侃那裡,跟周青山說起話來耳朵還不停地往顧侃那邊探。周青山又說了風達華,這次他說得有些生氣,也有些神秘。「小秦呀,我是看著你帶著孩子不容易才告訴你,如果你不買風達華後悔不要怨我。」

    秦伊茜看見他跟李老太太也說了,卻沒有揭穿,還是應付著他,周青山說:「我已經滿倉了,都是風達華,你多少買點兒。」

    秦伊茜不是好面子的人,看在周青山讓她賺了錢的分上,給了他一個面子,可5手的量直接把周青山氣回了家。他一個星期都沒去營業部,就在家裡憋屈著。麥大林找他喝酒也不喝,麥媽媽包了餃子叫他也不吃,一個人生悶氣。不過周青山還是天天看股票,他已經用上了電腦,都是周寂給他拾掇的,他天天盯著風達華,這股票連著幾天的調整,根本就不開晴,他想找周寂算賬,周寂卻早出晚歸,根本就沒有給他罵人的時間。他只好罵股市,罵著罵著他不罵了,看著風達華第一個漲停板的時候,他屁顛屁顛就到了營業部。

    到了營業部前,他故意放慢了腳步,先去買了一盒煙,又買了一瓶可樂,他從來不喝這種東西的,可今天高興,要找點新的刺激,看著年輕人都喝,自己也要嘗試一下,打開就喝,卻弄了一臉的泡沫,抹一把才走進營業部大廳。看著大廳裡很多人還圍著顧侃,就故意大聲咳嗽,不過這個聲音比起顧侃的演講顯得太微不足道,也只有秦伊茜聽得見。

    其實在顧侃的周圍已經不是追捧了,更多的是聲討,他推薦的兩隻股票都跌了,把節前漲的那點都跌了回去不說,還差點就跌停。顧侃還是顧侃,他振振有詞,說這就是調整,聽他的沒錯,他又拿出自己早就打印好的趨勢分析,可大家再看就少了往日的興趣,隨便一瀏覽就扔在地上。

    秦伊茜其實一直盯著大廳的門口,一看見周青山進來就已經飄過來,直接就挽著他的胳膊到了一個角落,嘴都貼在周青山耳朵上,不顧眾人的目光,小聲地說:「老周,你說還能買入風達華嗎?」

    周青山的骨頭都酥了,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立刻買入,不過星期五之前必須賣掉。」他的腰板還沒有挺直,秦伊茜已經風一樣衝向了交易櫃檯機。

    周青山用年輕人風風火火來掩飾著自己的尷尬,他現在不想說話了,他只想跟秦伊茜說話,剛才秦伊茜吹的耳邊風還在,他還回味時,秦伊茜已經又站在他身邊了。

    秦伊茜的手偶爾碰著周青山的手,這種曖昧隨著時間的推進頻次也越來越多,周青山偶爾也在圈子裡說幾句,不過他現在已經不用揮手了,而是背著手,他一句話就頂以前的一大段,聽眾雖然少了,但那種注意力讓周青山很滿意。顧侃卻截然相反,他推薦的股票又跌了,直接就是一個跌停,被跌停的還有李老太太,李老太太看到自己的股票跌停後,直接暈倒在大廳裡,忙得大家又是掐人中,又是打120,一陣子忙乎,等把李老太太送進醫院時,風達華已經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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