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紀末的英國鄉村，風景優美，車水馬龍，歌舞延綿，浪漫溫馨。年輕的簡·奧斯汀（JaneAusten）愛上了帥哥湯姆·萊弗洛爾，並因此拒絕了三番五次向她求婚的富家子弟。湯姆日常生活需要依靠舅舅救濟，可是，他的舅舅卻因為被簡拒絕的一位追求者的一封惡意匿名信，對她心生厭惡。無奈之下，懦弱的湯姆只得娶了另一位女子。婚後的他不能忘懷簡，央求她一起私奔。私奔途中，簡從湯姆的家書中偶然發現，他的收入事關全家生計，如果他放棄名譽地位遠走他鄉，必將失去舅舅這個經濟支柱，一家人將陷入貧困。「沒有任何東西能像貧窮一樣摧毀人的精神了」，失去經濟保障，簡與湯姆的愛情之花也必將逐漸凋零。一番理智思考之後，簡決定放棄私奔，也從此結束了她的初戀。
這便是2008年「情人節」期間的熱門傳記電影《成為簡·奧斯汀》（BecomingJane）的故事情節。簡·奧斯汀是英國文學史上最受歡迎的女作家，以《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愛瑪》等作品聞名於世，其作品輕鬆詼諧，富有喜劇衝突，深受讀者歡迎。然而，與她小說裡的美滿愛情結局相反，真實生活中的奧斯汀據說長相很普通，家庭經濟拮据，常為沒錢買茶葉和糖而發愁，27歲時，她拒絕了最後一個求婚者，從此獨身至終老，42歲就匆匆告別人世。
如果不是出於自身深刻的情感體驗，簡·奧斯汀寫不出《理智與情感》這樣的作品。18世紀末的英國鄉村也如今天一樣，愛情與麵包常常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理智如簡，不得不選擇做「骨灰級剩女」。200年後的今天，重溫奧斯汀的不幸愛情故事，仍然能感到諸多遺憾和傷感。
然而，理智與情感，這個愛情抉擇時的最大矛盾，並非女人專屬，它也同樣困擾男人。只是，女人的困惑更多在婚前，更多在決定嫁人那一刻，而男人的困惑更多在婚後，在他覺察到女人對幸福感和安全感的雙重需求，感同身受、心有餘而力不足時。男人自信滿滿時，其實不懂女人，他最感脆弱無助的時刻，往往是他最理解女人、最感不安全時。一旦他的不安全感被大大激發，他就會把掙錢養家和事業放到一個無比重要的位置，哪怕他從此因為應酬、出差甚至出軌而犧牲家庭幸福。
其實90%的男人在戀愛和結婚初期，都是一心想與女人過幸福生活的好男人，只是迫於生存和安全感的需要，為了「五子登科」的理想，或是出於失敗的愛情經歷，才不得不變壞，因為只有「壞」，才能強大，才能富有，才能出人頭地，才能給自己安全感，才能最終俘獲女人心。而這個過程，卻不可避免地要拿「幸福感」與「安全感」做交換，並進一步影響他與女人的情感。男人「變壞」屬正反饋，好比「核聚變」，一旦啟動就很難終止，直到徹底失控那一天（比如離婚或鋃鐺入獄）。相當一部分壞男人，因為自我放縱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等原因，從此愛上了他的壞人生涯，再也不可能最初結婚時的好男人狀態。
儘管女人一再感歎遇不到「好男人」，但她內心真正需要的，其實是一個「對她好的壞男人」。所以，男人想對女人多好，他就必須有多壞；男人有多壞，他才可能對女人有多好。如果說「對女人好」是男人最重要的情感，那麼，「讓自己壞」就是男人最大的理智，除非他客觀上沒有壞的能力。理性男人的邏輯是：與其因為「又好又窮」被女人拒絕在婚姻的大門外，不如先「變壞變富」，將來感情不好再說，這樣自己至少曾經與她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至少能與她生孩子，至少能給他自己、女人和孩子一個相對體面富足的生活。
這是男人最大的理智，也是他們最深的情感，歸根結底是男人的生物本能在起作用。作為一種雄性動物，男人最大的使命是通過強大自我、盡可能多地佔有女人、繁衍後代。這是聰明女人或早或晚會醒悟到的現實，也是一心追求上等生活的女人必須承受的情感傷害。只有平淡如水的生活才有可能一生幸福，而精彩的幸福生活，大都是階段性、偶然的、不可控的。男人好比女人手裡的一隻風箏，飛得太低太不好玩，但飛得太高，卻容易斷線，弄不好還會「名箏易主」。從最深層的擇偶標準看，男人的理想配偶，是一個能最大化包容和改造自己的女人，而女人努力追尋的，是一個最值得她包容、改造甚至犧牲的男人。如果說男人成熟的標誌是成為女人的穩定依靠，那麼，女人成熟的標誌，是在壞男人迷失於成功的黑夜之後，還能給他留一盞回家的路燈。
當然，女人也可以選擇離開，重新體驗一個男人從好變壞的全過程。只要現實不變，婚姻長存，人格分裂的男人就會永遠帶著他「阿凡達」，在「好」與「壞」的一牆之隔來回穿梭不停。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男人，也沒有絕對的壞男人，惟一絕對的事情，是男人為了改變自己、女人和孩子的命運所付出的努力和艱苦用心。只是後來連他自己也搞不清，這種努力和用心到底是好，還是壞；是幸福，還是不幸。正因如此，男人的「理智與情感」這出大戲，就將在人性的舞台世世代代上演，只是作者，不再是簡·奧斯汀。
全文完。2010/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