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會來 第30章
    第30章

    外面雨落如注,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轟隆一陣響動,隨卻響起一聲驚雷,安以若霍然睜眼,蜇伏在心底的恐懼已被徹底喚醒,內心深處的惶恐直擊心底最脆弱之處,身體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眼淚一滴滴滑出眼眶。

    陰暗的地下室裡瀰漫著血腥的氣息,那雙泛著綠光的眼晴死死盯著被嘶咬過的身體,卻仍像是飢餓般使勁向那鮮血之處探著身體,如果不是它脖子上有項圈,安以若不敢想像是不是下一秒它就會衝過去將那具身體嘶咬成碎片。

    額頭抵在潮濕的地面上,嗓子像是被什麼塞了東西,安以若根本哭不出聲音。

    她從不曾想過世界上竟有這麼可怕的人。她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下令讓狼嘶咬一具身體,她太殘忍,太恐怖。眼前的女人令安以若毛骨悚然,身體緊繃地幾乎要斷裂掉。為什麼要讓她看?她做錯了什麼?她在心底無聲地哀鳴,不敢抬頭多看一眼,胃裡開始絞痛起來,她不停地乾嘔。

    蕭然看著她匍匐在地上,清冷地笑著,目光瞥向那團血肉模糊的身體,若無其事地輕笑道:「你以為這畜生是養著玩的嗎?它真的會咬死人的。」不顧腿上未癒槍傷的疼痛,她在安以若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抓住她的頭髮強迫她抬起頭,視線因為升騰起的恨意開始模糊,聲音冷得足以令人凝凍,「我記得你好像膽子很大,這就怕了嗎?你知不知道這個噁心的畜生是顧夜送給蕭雨的禮物?只有他才能送出這麼別出心裁的東西……」臉色忽地慘白,蕭然蒼白無力地笑了,「要是送給你你敢要嗎?」手中突然使力,狠狠拉扯安以若的頭髮,重重磕向地面,她咬牙切齒地說:「你敢不敢要?你要得起嗎?」音量不自覺提高,後面五個字幾乎是低吼出來。蕭然是真的不懂,為什麼她和蕭雨費盡心機都得不到的東西,安以若卻能輕而易舉就擁有?如果可以選擇,她們又何嘗願意踏入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世界。

    安以若被迫仰起頭,瀰漫開來的驚懼毫無掩飾地從眼底流出來,她劇烈地咳嗽,嘴唇都已經被咬破,鮮紅的血滲出嘴角,「即便你願意給,我也不屑要。」深深的恐懼令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然而,她依然倔強地想以從容掩蓋惶恐。

    女人都是敏感的,蕭然恨意的由來安以若隱約猜到了原因,她沒有忘記晨晨被挾持時蕭然對牧巖說過的話,她更清楚地記得先前她闖進顧夜房裡看見她時的訝然與憤怒。她對自己似是恨之入骨,那恨意或許七分來自於牧巖,三分來自於顧夜吧。

    心底泛起無限悲涼,安以若只覺無力,讓她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是枉然吧。

    「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凝結了唇邊的冷笑,蕭然憤然,她還真是硬骨頭,親眼看見那隻狼生生嘶咬了一具身體,甚至被嚇得動也不敢動,卻還這麼嘴不饒人?她倒要看看她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安以若眼簾一抬,將翻湧的淚意封存在眼底,神情木然地說:「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微抿著唇,竟然綻開清淡笑意,那麼淒美,那麼悲涼,又那麼絕望。她想她撐不住了,她等不到救援了,在她面前上演的這一幕血腥已然令她崩潰,她想活著走出這裡像是成為一種奢望,她似乎已不敢強求。

    寂冷的夜,雨落如傾盆,細密的聲音隱約傳進來,安以若覺得眼前黑壓壓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了。

    蕭然極怒,眼底閃過狠戾,騰地站起身,背對著安以若,冷聲說道:「不見棺材不落淚。」目光掃過守在門邊的侍從,不帶絲毫感情地命令:「動手。」

    侍從明顯僵了一下,隨即接過鞭子。顧夜是他們的主子沒錯,可眼前這位二小姐也不能得罪,否則一樣是死,看看她如何讓狼嘶咬著地上那具身體就該知道後果。別無選擇之下,惟有聽命行事。

    執鞭的侍從身材魁梧,揮鞭時很有技巧,且力度狠猛,似是鞭鞭都可要人性命,當第一鞭落在安以若背上,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字閃過:疼。背上像是瞬間皮開肉綻,讓她產生一種錯覺,彷彿五臟六腑都已經裂開了。

    背上火辣般疼著,惹得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死死咬著下唇,腥甜的血泌出嘴角,安以若緊緊綣縮著身體,竟然沒有喊一聲。

    慘白的臉色,唇邊那一抹刺目的鮮紅,令此刻憔悴不堪的她更顯嬌弱,牽著狼的侍從握緊手中的鏈子,抿緊了嘴唇,目光一瞬不離地盯著地上的女人。

    五鞭落下,背上凌厲鑽心的裂痛感讓她的呼吸霎時變得困難,安以若的神智變得飄忽,嘴裡細若蚊聲地喃喃著,虛弱地低吟讓人根本分辯不清她終究說了什麼。

    蕭然制止第六鞭的落下,從侍從手中劈手奪過軟鞭,當鞭子在安以若身上留下第七道暗痕的時候,地下室外傳來鬼魅般的聲音:「把門打開。」

    身體頓時僵直,然而她又瞬間回神,在門被踢開前搶先抽下第八鞭。

    地下室的門被顧夜的貼身侍從狠狠踢開,裡面所有的人都石化在原地,沒人敢吭聲,甚至都已屏住了呼吸。

    眸光掃過不遠處血肉模糊的裸體,落在安以若身上時濃眉霎時皺起,眼底極速沉寂下去,目光中的寒冷瀰漫著殘忍,清冷的聲音徐徐響起:「誰碰了她?」

    剛剛抽過安以若的侍從畏縮著後退了兩步,不及開口爭辯,顧夜已經抬起執槍的右手。

    「砰!」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冰冷的子彈剎那間衝向他腦門,下一秒鐘,鮮血汩汩而下,魅梧的男人應聲倒在血泊中。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仍然握著鞭子的蕭然。顧夜從不殺人,這話他曾對安以若說過,他說血很髒,可她根本不信,但卻是事實。家族裡的人都知道,殺人的工作向來都是由他們去做,今夜是主子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

    地下室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訓狼的侍從已經感覺到了顧夜的怒意,下意識收緊拉住連著項圈的鏈子,隱隱感覺到死亡的逼近,以及一種難以言明的緲緲希望。

    「蕭然,看在蕭雨的面子上這次我不殺你。」執槍的手緩緩垂下,顧夜身上散發著陰寒,彷彿是地獄裡的羅剎,槍被侍從接過,他行至安以若身邊,看著靜靜趴在地上的她,似乎已經停止了呼吸,蹲下身拂開她額前凌亂的長髮,露出精緻卻慘白的臉,眼底湧上難以銘狀的心疼,聲音輕柔得猶如一攤水,「以若?」

    安以若已然失去了知覺,沒有聽到他溫柔至極,心疼至極的輕喚,當她瘦弱的身體被顧夜抱起的瞬間,梗在喉間的一口鮮血吐在他頸間。

    「我不會殺你,但你必須十倍償還。」顧夜抬頭的瞬間,目光素冷,他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尤其是傷了安以若的人,他決不輕饒。

    接到顧夜冷寒的眼神,侍從微低著頭接過蕭然手中的軟鞭,「得罪了,二小姐。」

    剎那間雷聲四起,地下室內的鞭聲相繼響起,顧夜抱著安以若急步向臥室而去,同時冷聲吩咐:「五分鐘之內讓我見到醫生。」

    怕躺著壓到背上的鞭傷,顧夜讓安以若趴在床上,體貼地為她蓋上薄被,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輕輕拭去她唇邊的血跡,再開口時聲音依舊溫柔,「以若……」

    「少爺,外面有警察。」將醫生帶回,侍從恭敬地立在床邊沉聲提醒,「他們包圍了別墅。」

    顧夜專注地凝望著床上昏睡的人兒,彎身吻了下她紅腫的額頭,對於侍從的話置若罔聞,「仔細給她檢查,我要她馬上醒。」起身的時候溫柔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落在醫生的臉上。

    「是,少爺。」醫生惶恐地應下,不敢耽誤一分一秒的時間,馬上為安以若診治。

    去到洗手間擦去頸上鮮紅的血,顧夜換了衣服出去的時候,牧巖孤身潛進了別墅,根據被植入蕭然肩膀的精密追蹤器直奔地下室而去,他隱在樓梯口,素冷的目光定格在那一隅,看著有人被拖了出來,眼裡是極複雜的神色,卻到底沒多說一句,只是長長呼出一口氣。

    「那到底是什麼人,少爺發這麼大的火,差點要了二小姐的命。」

    「少爺親自出門帶回來的,什麼背景不知道。」

    「要是三小姐在說不定二小姐能躲過這一劫……」

    「誰在也沒用,能留一口氣已是萬幸,要是那個女人捱不住死了,估計二小姐也別想活了……」

    黑衣侍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牧巖擰眉,眼底的鋒利如利刃般破繭而出,握緊手中的配槍,嘴唇抿成一線。

    他連夜過江趕到緬甸木姐市,跟據追蹤器追蹤到的結果顯示蕭然停留的準確位置,他撥通了警局的電話報案,聲稱這棟別墅有被綁架人質,將緬甸的警務人員引到這裡,而他孤身潛了進來。沒辦法,他實在心急,等不了上頭與臨國的警局溝通好了再行動,惟有暗渡陳倉,以身涉險,如果找不到安以若他並不難脫身,如果找到她,即便難如登天,他也要帶她出去。為了安以若,牧巖第一次沒有服從上級領導的安排,應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這句話。

    顧夜與例行檢查的警察在樓下周旋,牧巖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二樓,一間間房找過來,終於在主臥室發現要找的人。

    侍從似是有所覺,冷冷的目光移向走廓,皺著眉迎過去,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牧巖以槍托打在後頸,昏倒的瞬間人已被拖進隔壁的空房間,一系列動作在幾秒鐘內完成,沒有驚動任何人。

    槍口抵在醫生的額頭,冰冷的眸底愈加深沉,牧巖沉聲:「我只想知道她怎麼樣了。」

    醫生明顯慌亂起來,目光望向門口,發現那裡空無一人,又轉頭看著牧巖,被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凌厲懾住,「她,她只是受了驚嚇……鞭傷,鞭傷雖然嚴重,不足以致命……」

    醫生倒下的剎那,牧巖蹲在床邊,看著安以若慘白如紙的臉,眸底的鋒銳被心疼所替代,伸出微帶薄繭的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溫柔地注視著她,很輕很輕地喚道,「安以若……」

    安以若剛剛被醫生掐過人中,混沌的神志已稍稍清醒了幾分,似是聽到他的低喚,下意識皺緊眉毛,偏頭把臉更近地偎向他掌心。

    漆黑的眼眸盯著昏睡中的容顏,心頭情緒翻滾,她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靜靜地望著她,心底深處的焦慮與擔憂被一點一點撫平,對於身處險地竟也全然不在意,收起配槍,大手伸進薄被中握住她的,輕柔地喚一聲,「安以若……」五指收攏,將她冰冷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他承諾,「我來帶你走。」說著掀開薄被,將尚未清醒的女人抱起,目光觸及她背上破裂襯衫下暗紅色的鞭痕,身體一陣緊致的僵硬。

    「以若……」心疼之情驟然漫至眼底,男人收攏手臂,將昏睡的女人緊緊抱在懷裡,「我來晚了……」淳厚的聲音略顯沙啞,語氣難掩自責,將臉埋在她發間,他暱喃:「醒醒……我帶你回家……」

    背上鑽心的疼痛令安以若清醒了幾分,眉心聚緊,她無意識地呻吟,「痛……好痛……」

    偏頭輕輕吻過她沾染了血漬的髮絲,牧巖單手將她摟在胸前,脫下外套裹在她半裸的身體上,軟語安慰:「我知道很痛,忍著點……」

    他的動作已經盡量放輕,依然牽動了她的鞭傷,安以若迷離著緩緩睜開眼晴,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英俊剛毅的臉,下巴上隱隱有胡碴兒,眼裡似是還有血絲,昭示著他應該多夜未睡了。似是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用力閉了閉眼晴,再睜開時確定不是幻覺,虛弱地淺淺笑起,然而這一笑,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滾落腮邊。

    漆黑的眼眸與她朦朧的目光交凝,心頭如被重擊,眼裡隱然有一種溫柔的憐惜湧起,牧巖彎唇一笑,湊近她輕聲說:「是我,我來了。」

    她咬著下唇點頭,剎那間已是淚如雨下,雙手無力地抓緊他襯衫的前襟,不顧背上鑽心的疼痛,安以若用盡渾身力氣撲進他懷裡,壓抑了幾天的驚慌恐懼霎時沖胸而出,她,痛哭失聲。

    袁明悅說過:「希望,是晚上的月牙,把黑暗的小巷照亮;希望是森林裡的小鳥,為生命吟唱快樂的音符;希望,是沙漠裡的雨水,滋潤著片片綠洲。」

    安以若緊緊抱住牧巖的腰,在他懷裡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此時此刻,牧巖就是她絕境中逢生的希望,哪怕下一秒面對的依然是死亡,她也不再驚懼,不再惶恐。眼前的男人給她莫名的安全感,讓她可以在危急之時全心依賴。

    牧巖下意識收緊手臂,將女人顫抖的身體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千言萬語梗在喉間,竟然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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