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2)
「咳……」涵玉開始咳嗽著拖延時間了……怎麼辦，怎麼辦啊！她這個非完璧之身，如何能逃的過這一劫啊！「姆姆，小女從青州來……不懂規矩……」涵玉一邊解著帶子，一邊乾笑著。
那姆姆的臉色一變，拾起了涵玉的號牌，反過去一瞧，籍貫身世上寫的明明白白，青州……她的臉白的更利害了。
「咳咳……」涵玉的咳嗽愈加劇烈了，「婆婆您真好，其他人見我病了，都不敢靠近我，更別說跟我說這些體己話了……」
那姆姆無聲的後退了幾步，「您是……青州知府的千金？」
涵玉解下了上衣，點頭。
「漢……北郡檢過了吧？」那姆姆的話語開始漂移了。
「檢過。」涵玉低頭回話，「馮大都督生怕推選的采女出問題，讓查的很……」
「我小兒子在馮大都督手下當過差，」那姆姆趕緊插了話，「既然是馮大都督送來的人，老身就賣個人情……你過了吧，快出去吧……」
涵玉又在鬼門關口有驚無險的走了一遭。她很是無奈的，隨著那幾百名入選采女一齊浩浩蕩蕩的進入了皇宮大內。後宮，預留了三座相鄰的空閒宮室來安置這群新晉采女。涵玉和方子怡，都被分到了神秀宮。碧瓦琉璃，花木成林。穿行於風景如畫的神秀宮之中，令人心曠神怡。說來，後宮除坤寧宮外，涵玉只去過惠妃所居的毓慶宮和月光所在的鍾靈宮，這幽深後宮的宮苑，對她來說，還只是熟知的圖上地標。
午後，司禮監和尚宮局都來了通告。三日之後，皇帝陛下將與紫宸殿寢宮外親自接見所有入選采女。詔令一下，眾采女皆喜笑顏開，芳心鼓舞。山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如此，這幾日日裡，都是尚宮局來了教習女官，教授宮中禮儀規矩。
京城，已連著幾日無雨了。烈日如火，酷暑難耐。可殿外受訓的一排排佳麗卻毫無怨言，比肩聯袂，鬢影衣香，嬋娟斗媚。涵玉躲在最後，敷衍的學著，她滿腦子都在思索著如何才能逃出皇宮，如何才能打聽到明振飛和仲言的消息……
白日裡閒暇下的休憩光景，是采女們交流各自掌握消息的八卦時間。後宮的格局，恩寵，子嗣，後台……是大家津津樂道的事情。涵玉無聊的聽著，也隨著知道了不少事情。
眾采女你一言我一語的拼湊出了後宮現今的版圖。自明承乾登基以來，後宮封賞沒什麼大變化，皆是按章辦事。太子妃余氏立為皇后，良娣為妃，良媛封九嬪，承徽晉位婕妤。其餘皆按制晉為美人，才人，寶林……可是，令眾采女興奮不已的是，尊位皇妃不僅大都空缺，且均無子嗣傍身。皇后余氏一直未有生育，妃位中唯一的高妃也只有一女。且據傳聞，這兩位地位尊貴的女主子，都不太受皇上的青睞，只是顧念家族的血功和往日的舊情而已……現在的後宮，風光的是兩位娘娘，一位是張昭儀。就是東宮時就頗為受寵的張良媛，去年封的九嬪之首昭儀，可惜，她的肚子也一直沒有消息；另一個，就是九嬪之中的許昭媛了，這個許氏因為在東宮的封號是承徽，矮張氏的良媛一頭，所以，皇上登基後先封的是婕妤。可這個許婕妤肚子爭氣，生了兒子福王，馬上晉位九嬪昭媛，和那張氏平起平坐了……至於排序靠後的宮妃，大家討論的也沒什麼興趣，只有一個韓婕妤還有皇長子傍身，但那個皇長子，據說不太聰敏，很不得皇上喜愛……
這一些，涵玉都認識，皆是東宮舊人，沒什麼新變化。
當日夜裡，天干物燥，沉靜的宮內，竟突然走了水！
涵玉在淺睡中被驚呼聲叫醒，她匆忙跳起了身來，急急披衣跑了出去。門外，煙霧嗆人，火光沖天。同宮的采女們都披頭散髮的跑了出來，著火的是神秀宮西邊不遠的一個相鄰宮室，由於火場離的太近，神秀宮外下鑰的宮門也被緊急打開了，一片慌亂之中，火光閃動，人聲鼎沸……有幾個膽大的采女，都開始收拾東西往外躲避了……
涵玉立在當場，頭腦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神秀宮處於宮牆西側……再往西……她來了主意！她偷偷的隨著躲避煙勢的采女們出了宮門，靠著當年在坤寧宮看圖的記憶，迎著四處逃散的宮娥逆行向西跑去……
神秀宮、含珠宮……太好了！著火的含珠宮西邊的宮門是開著的！
火勢沖天，通往西門的甬道上到處都是匆忙往返救火的禁軍。
場面煙火瀰漫，雜亂的很，沒有人注意到暗處，還藏著一個居心叵測的董涵玉……機不可失啊，她在火場中逃走也不會牽連什麼人……到時候神秀宮清點少了一個采女，司禮監和尚宮局為了自家前途，自會自圓其說，只當是燒死了吧……最後的上奏中，那青州采女肖瑤就被燒死在火場中了！再沒有比這個再好的方法了！涵玉激動的心都在砰砰跳著，現在就只一個問題了——她如何能衝出火燭通明的西宮門，逃出去呢！
她都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對了！涵玉餘光一瞥，突然發現了堆砌在一旁禁軍們往返火場抬水時嫌礙事脫下的甲冑！她只要趁亂將全套甲冑套到身上，隨著出宮門抬水的隊伍混出宮門去……她就自由了！
天助我也啊，場面亂成一團，誰會在意她呢……涵玉興奮的，悄悄向那堆甲冑摸去。
「這邊還有個娘娘——」突然，涵玉身後傳來一聲高呼！
涵玉手一縮，嚇的差點沒魂魄出竅！
她回身一望，只見一小隊臉被熏的漆黑的禁軍在衝著她招著手，「娘娘莫慌。這邊是宮所……」他們竟將她當成了在火場中慌不擇路的後宮嬪妃。
功敗垂成！涵玉很是惱怒的握拳暗罵，這是哪個挨千刀的混蛋眼尖啊……
「不知娘娘寶殿何處，屬下護送回宮。」很快，為首的禁軍前來施禮了。
「神秀宮。」涵玉沒好氣的答道。
那禁軍頭目一抬頭，竟愣住了，熏的黑黑的臉龐上，竟突然擠出了笑聲來。
「二姐？！」那人快速的擦了幾把臉，「是我，我是仲言啊！」
涵玉呆住了，她目瞪口呆的在紛亂的火場周邊，見到了自己許久未見的親弟弟。
「仲言？！」她大呼著，抓住了弟弟的雙臂！「真的是你！」她上下左右的打量著，又使勁的眨著眼睛，真的是！真的是仲言！
「二姐，這都是我的手下。」仲言很自豪的介紹著，「我現在做到都統了！」
「好……好，」涵玉望著比自己高一頭的弟弟，還沒從如夢的驚喜中反映過來。
「我都做了半年禁軍了，竟不知姐姐您就在神秀宮。」仲言又是欣喜，又是自責的感慨著，「不過這下好了，日後我巡查的時候可以經常看到二姐了！禁軍的時辰都是固定的，二姐你沒事就出來站一站，我就看兩眼就好……」仲言興奮的嘀咕個不停。
涵玉有很多話被憋在了胸口裡，她整日想著見仲言，見仲言，可突然見到了，她竟只想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二姐，我成親了……再有兩個月，孩子就要快出生了，二姐，你要做姑姑了！」仲言卻是興奮的話說個不停，「到時候，我會趁著巡查，給二姐傳消息的……不過二姐，你在後宮封號是什麼，怎麼沒見到關於你的封賞呢？這大半夜的，怎麼連個宮女都不跟著，兵荒馬亂的，讓你都跑到西門來了……」
一時間，涵玉的話全部被噎在了喉嚨裡。她說什麼，她怎麼說？
「一言難盡啊……」她苦笑著，「我能看到你，就知足了……」涵玉想了想，伸手，將頸上的珠鏈摘下，「這是大姐讓我給你的。」她拉過仲言，簡單的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番，「我現在不是你姐姐，我是皇上新選的采女，青州肖瑤。」
「二姐？」仲言有些發愣，「那你剛才是……」他突然明白了涵玉的用意！
「找到你了，就無所謂了。」涵玉幹幹的笑著，「我這就回去，你好好保重。」
「二姐，我帶你走。」仲言猛然低聲拉住了她的臂彎，「現在火場很亂，帶你出宮去很容易。」他的眼睛，全是鎮定和決絕。
「別傻了仲言，」涵玉笑著推開了弟弟，「沒有不透風的牆，來日方長，二姐會有別的辦法的。」
她不能走啊……這麼多人見到了她，她若一走，仲言就完了。董家，涵珍已經替她死了，她不能再搭上仲言的性命。仲言還有兩個月就要做爹了……她寧可自己一輩子死在大內，也不能讓董家的血脈絕在自己手裡……
回去，就回去吧。天無絕人之路。
話說，那日含珠宮走水之後，三座宮室裡有幾位采女很是不巧的驚嚇致病了。
紫宸殿的第一次寶貴的御前覲見，這些倒霉的女子們，就只能在自己的小屋內喝著苦澀的湯藥，悲傷的幻想了。
這其中，當然少不了涵玉。
兩個時辰之後，覲見聖顏的方子怡粉臉含春的回來了，她興高采烈的對涵玉說，她見到皇上了！皇上還跟她說話了……看來，沒人在意這一小部分采女的缺席，涵玉暗暗鬆了口氣。
時間，過的很快。玄武元年的夏天，一眨眼就過去了。三大宮裡，不斷的聽說誰誰誰得了恩寵，被封了寶林，還有誰誰侍寢得了聖心，直接封了才人……
在充滿了嫉妒和羨慕的氣息蕩漾中，又是一年仲秋節，到了。
節前的幾日，方子怡如魔障般整天守在銅鏡前，不停的換著髮式和妝容。梳上，拆下，畫好，又洗去……
「唉……」斜倚在窗邊的涵玉有些可憐她，「不要太執念了……」她忍不住哀歎著勸慰道，「你又見不著皇上，這麼折磨自己幹什麼啊……」
「仲秋節，」方子怡咬牙切齒的說著，「皇上開全宮賞宴，我一定要讓皇上一眼就記起我來……聽司禮監說，所有的采女，都被准參加仲秋賞宴了……我一定要讓皇上第一眼，就看到我！」
「采女都可以參加？」涵玉有些不太相信，「這範圍也太大了些吧？」
「皇上說，這是初登大寶的第一個仲秋節……破例。」方子怡又描了一個新妝容，「到時候，不光太后，皇后，六王爺參加，連……」
六王爺？在一旁懶懶編花的涵玉愣住了。
「誰？你剛才說什麼？」她敏感的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