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80章  (1)
    第156章(1)

    涵玉在碧琉璃侍女的指引下很快出了青龍山。

    她一刻都不想耽誤了,她要馬上去靜寧府問個明白!

    可是……她摸了摸身上,除了那些長期貼身帶的物品外,別無他物……

    她沒有銀子!

    要命啊,沒有銀子,可是寸步難行啊……

    她尷尬的問向了身後的兩位少女,可她們也很無奈,久居深山,身上也乾淨的很。

    怎麼辦?涵玉有些停滯。

    千算萬算,怎麼沒算計到這個問題啊?!卡到這裡,可怎麼辦啊……

    她煩悶的在大街上踱著步。

    ——「以後想找我,到流雲布莊留個記號。」涵珍的話突然冒了出來。

    「對了!」涵玉像抓住了一根漂蕩的浮草,她緊張的問著,「沁陽縣……沁陽縣有流雲布莊分號嗎……」

    「有,」兩位少女點頭。

    「帶我去。」涵玉的心提了起來,「快。」

    在沁陽縣的流雲布莊分號,涵玉如願以償的找到了涵珍伏下的接頭人。

    果然有,算她蒙對了……涵玉偷偷的鬆了口氣。

    想來也是,以涵珍打小就有的縝密心思,定不會只在平安府那一處布莊留有後手的……她能坐上碧琉璃的頭把交椅,手段還不知長進了多少呢……還是自己瞭解自己的親姐姐啊,涵玉欣慰的笑了。

    一匹快馬,兩個炊餅,三兩銀子。

    一身騎裝的涵玉,沿著官道打馬飛馳靜寧。

    小祿子,西施,你們可千萬不要搬走啊……她在心底不停祈禱著,千萬不要走,不要走……她一定要問清楚,不要讓她這一輩子都沉浸在糾結與揣摩的悔意之中啊……

    佛祖保佑,路上很太平。

    天黑之前,涵玉順利趕到了靜寧府。

    腳下的土地,似是一場秋雨剛過。

    急促的馬蹄踏在鬆軟濕潤的泥土上,在夕陽的餘暉中濺起一縷縷清新的青草氣息……雨侵壞甕新苔綠,秋入橫林數葉紅,此情此景,令趴伏於馬背之上穿行村落小巷的涵玉好一陣恍然。

    憑著過人的記憶,她在一場秋雨一場寒的薄涼清風之中,倉皇的尋找到了那座自己曾經居住過的院落。

    朱紅的大門在雨後變的油彩斑駁,銅製的門環配以古樸的朱雀鋪首,「福祿壽德」四枚方形門簪怡然釘在高處……靜物無聲,卻震的她心裡陣陣發慌。

    她顫抖的抬起雙手,

    推門。

    門,未鎖,吱呀呀的開了——

    院內井然。

    金井梧桐秋葉黃,側柏搖落故園秋。

    一切,沒什麼變化。

    院子被收拾的乾乾淨淨,枯葉整齊的堆在殘萎的花枝邊,油亮的青石甬道被雨水刷的光滑剔透,新鮮的綠苔沿著台階蜿蜒而上,整座小園,散發著一種令人安逸舒適的氣息……

    還好……涵玉如釋重負般的呼了口氣。有人,人還在。

    「小祿子?西施?」她定了定神,慢慢的向內探步,小聲的呼喚著。

    那聲音被晚風一撫,竟變的輕輕飄飄起來……是顫抖嗎?是心虛嗎?她心下有些訕然。

    「有人嗎?」涵玉立在院中,喚了很久。奇怪啊,她明明感覺有人,怎麼就是沒人來應答呢?難道,小祿子他們對她有了成見嗎……

    「小祿子?西施?」她將聲音拔高了幾分,加了些威嚴和不耐煩進去,「快出來,是我!我回來了!」

    「小姐……」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終於露了頭,「您是……」

    涵玉轉身,一瞧,那圓圓的臉龐,不正是西施嗎!

    「西施!是我啊!」涵玉有些疑惑,「我是夫人啊!你忘了?」

    西施尷尬的端詳著她,笑的很是難為情。

    涵玉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她一把拉下了人皮面具,「現在總認出來了吧!」難怪人家認不出來,她竟一直頂著這張人皮面具沒拿下來……

    「夫人……夫人!」西施初是驚愕,後竟變的異常激動起來,「夫人,幸好您回來了!快……您快去說說小祿子吧……他非要進京去……我怎麼也勸不住他……」

    涵玉愣了,「小祿子要進京?」她心內一愣,「小祿子呢?他現在在哪兒?」

    半個時辰後,風塵僕僕的小祿子回了小院。

    他將隨身的東西往廳內一放,擦手,點燈。

    「你回京要做什麼啊?」涵玉穩穩的坐在正廳雞翅木玫現椅上,突然笑吟吟的開了口。

    「啊——!!」小祿子在黑暗中冷不丁聽見了這麼一句話,差點沒嚇的魂魄出竅!

    「夫人?」他在震驚之後迅速回過神來,在微弱的月光下,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哎呀夫人!」下一瞬,小祿子「撲通」跪下了,「真是您啊!夫人……」他張著大嘴,之後的話都噎的都說不出來了……

    「虧你還是見過世面的……」涵玉淡淡的哼著,「這麼驚訝,怎麼?沒想到我能回來?」她惡人先開口,至少氣勢上先壓人一頭。

    「奴才不敢!」小祿子將頭磕的通通響,「奴才做夢都想著夫人回來……這是高興傻了,竟是夫人您回來了……」

    「好了好了。」涵玉起了身,不耐煩的止住了他,「小祿子,今時不比昨日。」她冷冷的說著,「你們以為我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而且,陷得太深,我也脫不了什麼干係了。」

    「我們,還有六爺,如今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所以,你收起那套鬼心眼,將實話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六爺自投羅網回去,到底要做什麼?」她將身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還有,」她輕輕的蹲下了身子,微微的瞇起了眼睛,「我能幫什麼忙?」她的聲音低沉而幽長,「別應付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夫人……」小祿子很是尷尬,他低低的垂下了頭,「六爺……六爺不讓跟您說……」

    「單純的護,是護不住我了……如今就算你不跟我說,我也難獨善其身了。」涵玉幽幽的盯著小祿子的臉龐,「我不想聽廢話,將你知道的,全告訴我。六爺他自己留在京城,到底想幹什麼?你若不說,我這就回京城找他當面問去。」

    「千萬不要!」小祿子驚恐的抬起了頭,「夫人,六爺不讓您回去!您可別……別讓六爺的心思白費了!」

    「那你為什麼要回去?」涵玉步步緊逼,「你們主僕兩人,當初竟唱雙簧來耍我……別跟我說,如今是他過的好了,接你回王府當總管享福去!」

    小祿子閉口無言,只是靜靜的跪在那裡。

    「六爺出事了吧?」涵玉歎息,輕輕的緩和了口氣。

    小祿子愣神,垂頭,不答。

    「你想回去救他?」她可笑的挑著眉毛,「憑你,怎麼救?……說出來吧,我們一起想辦法。」

    「夫人……」許久,小祿子才低聲開了口,「才接到的消息……有御史上折子,說六爺管戶部,貪墨了源河二十萬兩白銀賑災款!」

    「皇上派三司去查,當然結果屬實……」

    「聖旨上說,在冬月前,若是沒有先給墊補虧空的,就要……」小祿子的聲音都顫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涵玉冷冷的笑了,「眼下都快十月了,小祿子,你想回京做什麼?」

    「夫人……」小祿子重重的磕著頭,「奴才死罪……奴才背著夫人,想將六爺留下的地契房契賣掉……」

    「傻子……」涵玉很不屑的笑了,「那些個東西,又不是一時半日就能順利脫手的。再說,只剩下一個來月時間,你能趕到京城跑上戶部就不錯了,哪有時間每處房產都去清算乾淨……」

    「可……」小祿子的臉色很差,「奴才再也沒有別的方法了……奴才不能看著六爺……」

    「唉。」涵玉沉沉的歎了口氣。

    她的腦海中,早就冒出了一個辦法……

    二十萬兩白銀。二十萬兩……

    這個敏感的數字,讓她馬上就想到了那個人……

    只是……拿這個來救明振飛,也有些太過分了吧……

    「今兒太晚了,明日,我出去籌集下。」涵玉疲憊的揮手,示意小祿子退下,「看看銀子能不能湊到……到時候,再說這事吧……」

    小祿子走後,涵玉在西施的服侍下,睡下了。

    在後背接觸到床榻的那一瞬,她竟感覺,自己的身心,前所未有的安靜了下來。

    像寶劍歸了劍鞘?還是明珠回了珠匣?

    她竟感覺,無比的合適和舒暢……每一個毛孔都放鬆的休息了開來……

    行人歸,且安分。

    她突然有了種宿命循環的感覺。

    她若早是安分,涵玉的思緒突然飄的好遠……她若早些安分,在奪宮的那日,不就早離開宮闈逃生了嗎……想想,也不會有今日亡命漢北,沾染的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啊……

    也罷,也罷。

    她苦笑著。如今已經到了這般田地,還是,想想明日的對策吧。

    明振飛貪墨賑災款,二十萬兩白銀。

    二十萬兩,好諷刺的數字……

    難道,老天是在故意安排這一切嗎?

    陸重陽啊陸重陽,她好容易的徹底斬恩斷情,不想跟他再有交往聯繫了,可最終,為了救她最終認定的男人,卻還是要欠他的債,領他的情……難道老天非讓她這一輩子都難受,都虧欠,都自責,都糾結嗎?

    涵玉蓋住頭,思緒不可避免的轉回了那個令她終身難忘的重陽節。

    ——「日後,你別再跟我說『破費』這兩個字了……」

    ——「以往的種種,都是我的不對……這是匯通錢莊二十萬兩白銀的通兌卷,上面刻的、櫃上留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可以將這些年全部的身家都不要……我只想你相信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畫了你的像留在櫃裡。暗語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這東西是你的了,暗語可以改動的。」

    涵玉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身上的只有一百多兩……不過,匯通錢莊這有分號,我偷偷去問過,您在京城櫃上暗留的那些,這裡可以通兌的!」

    可以通兌……可以通兌……

    她的身子都在微微的抖動著。用舊情人的全部身家去救她移情別戀的相公……多麼令人難以想像的情節啊!

    真是天神共憤的行徑,無比的諷刺可笑啊!

    她怎麼下的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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