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65章  (2)
    第148章(2)

    「哎喲,」她故做了驚奇狀,「那咱可真不能得罪了……對了馮總管,」涵玉突然皺著眉頭回了身,「那黃毛說,給大都督帶了什麼花種育泥?還讓我一定別忘了轉交給大都督。」

    「哦,」馮保很不以為然的笑了,「夫人您是不知道,這黃毛每次來都帶那麼一堆破玩意,他走之後,大都督都直接給扔了……這次的小的就放在花廳,估計大都督回來,也就是最多看一眼……」

    涵玉樂了,「我倒是對黃毛的花種有興趣,我去瞧瞧。」

    「奴才給夫人帶路。」馮保恭敬的很。

    前院花廳,涵玉見到了那堆「破」玩意。一個簡陋之極的大木盒,突兀的立於紫檀描金圓桌之上。

    「黃毛這麼小氣……」她拍著大木盒玩笑著,「給這麼大的官送這樣的禮,也好意思拿出手。」

    「打開。」涵玉吩咐著,「把花種拿出來我瞧瞧。」

    很快,左右來人將木盒撬開。

    最上面是一個油紙包,打開,裡面滾出幾粒奇怪的小紅果。

    「這是什麼?」涵玉捏起,有些驚奇,「這也是花的種子?」

    馮保湊上來一瞧,撲哧笑了,「夫人,就是這個,沒變!小的聽大都督說過,這個,叫什麼……」他猛的拍著腦袋,「哦!叫『離娘草』!」

    「離娘草?!」涵玉有些驚訝,她的心裡,似有什麼突然被撥動了……離娘草,離娘草……這花好淒慘的名字啊,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忍不住,動情的用手輕輕撫摩起這些紅果來。

    「以前的呢?」她問向了馮保,「都找給我,我種。」

    「以前的都扔在後園疊山後面,」馮保哪明白她的所思所想,當下不屑的說著,「這東西根本就沒人養,丟地上,雨一淋就發芽,賤的很,夏天一開一大叢呢……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刺人了……」

    「花期開過了啊……」涵玉有些遺憾。

    「夫人莫急,聽大都督說,好像黃毛說了,這東西擺弄好了,一年四季都會開。」馮保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他說這次這個泥,就可以在屋子裡種!」

    涵玉驚喜的笑了,「我可真想看看,這『離娘草』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馮保畢竟是大都督府的總管,事物繁忙。剛在涵玉身邊伺候了一會兒,就不停的被人打擾請示。

    「你忙去吧,」涵玉收起了花種,坐下身來,「我反正閒的無事,就在這兒消遣半日吧。」

    馮保走後,涵玉就將余得水叫了進來,推說自己喜靜,將屋內的人全部支了出去。

    很塊,房間內,只有她自己了。

    涵玉平復著呼吸,圍著撬開口的那個不起眼的木盒,轉了一圈,又一圈。

    究竟有沒有貓膩呢?她的心,都在砰砰亂跳著。

    她的猜測是洞若觀火呢?還是空穴來風呢?

    這個馬丁德,有個那樣的哥哥……他此時出現在西北,應該不是那麼簡單僅僅來給馮嚴講經的人吧……

    她仔細的出手,觸摸著木箱的外壁——正常。

    再對著光,仔細的看了看油紙和小紅果,甚至,將油紙先在燭火上烤了下,後灑了點水居中——正常。

    那麼,就只剩下這個厚實的土堆了。

    這個土堆,就該是一切的證明。

    她的判斷會正確嗎?她感覺一時間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她挽起了袖口,突然想到了欽差麾下那位絕世高手的話來:

    ——「前方右轉,有大都督府的兵馬。就說,是你們自己走出來的。」

    這就證明,那個神秘的欽差,現在,還並不想在漢北暴露身份,他樂得做背後的操縱者,大隱於市。

    ——「具體的行蹤,自有人告知你。」

    這就是說,這個接頭的人,是不能讓馮嚴之外的人察覺到的,一定要非常的隱蔽,非常的難以預料……

    涵玉週身的血液都衝到頭頂了,一種探求真相,猜測內幕的好奇心強烈的驅使著她,她顫抖的伸出了手,插入了鬆軟的泥土之中。

    深入,

    深入,再深入……

    停!

    她的指尖,竟真的碰到了什麼異物!

    她興奮的夾了上來,定睛一看,是一條捲成管狀的黃紙!

    阿彌陀佛……她哆嗦著,慢慢的展開了——

    上面,沒有一個字。勾勒著很簡易的線條,似是山,又有水……還有幾個男女打扮的人,他們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繪圖的人藝高傳神,整個紙面人物是形態生動,造型各異……

    涵玉畢竟是作賊心虛,她再疑腹滿懷,也只是草草的看了兩眼,就趕忙的放回了原位。

    在原位坐了好久,她狂跳的心,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看來,自己真的不適合作賊……她自嘲的笑著。

    馬丁德,馬丁德,他竟真的是這個漩渦中的人……涵玉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種跳出紅塵看戲的欣賞,明承乾,他倒真會用人啊……

    再沒有比這個馬丁德,更合適辦此事的人選了!

    他有理由經常來,馮嚴更有理由不得不見;而且,一般的人,懷疑誰是中間聯絡的線頭,也懷疑不到一個連漢字都寫不明白的黃毛身上……

    太漂亮了,真是太漂亮了……涵玉真的沉醉於了對這場完美計謀的崇拜之中。

    一天,過的很快。

    馮嚴,一直到晚飯都沒有回來。

    他不回來,涵玉這心裡的石頭一直也放不下去,她匆匆的吃過了晚飯,便惶惶的在府內四處閒逛起來。

    走著走著,她突然想起了馮保口中的那片「離娘草」……鬼使神差的,她不自覺的就走到了後院,在層層的疊山之後,見到了那一片外觀很淒涼蕪雜的帶著刺身的乾枝群。

    「這,就是『離娘草』了吧……」她對著敏兒苦笑著,「名字叫『草』,還長這麼高……你看,花期一過,就變的如此猙獰可怕、落魄辛酸了,真是『離娘草』啊……」她說著說著,眼眶竟微微有些發紅。

    敏兒見情況不妙,知她想到了過世的娘親,忙勸慰到,「小姐,您別這樣,老夫人在天上看到了……會……」

    不提則已,一提,涵玉突然覺得一時悲從心來,她趕緊揮袖讓敏兒迴避。她要自己獨處一會兒……

    寂寥的後院,涵玉緩緩的跪到了花枝下的泥土之上。

    過去,現在,將來?她越想越傷心,越思越難過……慢慢的,她從哽咽到嗚咽,從嗚咽到了抽泣,最後,竟演變成了難以抑制的號啕大哭……

    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麼……說來,她的娘親過世了那麼多年,印象都已經淡忘了……之前的每一個祭日,她幾乎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因為,她恨懦弱的人,她討厭又痛恨那無用的眼淚……可是今天,她怎麼了啊……

    「娘……」她生疏的喊著。

    「娘!」她縱聲的叫著!

    她覺得她好委屈,她好無助……她明明知道,就算她的娘親如今在世也無能為力、與事無補,可是,她今天就是突然的克制不住了自己!她口中喊著娘,在心裡卻痛哭著自己,她可憐,她氣憤,她嫉妒,她怨恨!

    「娘……您為什麼走的那麼早啊!」她發洩的伏身錘著地,「您好狠的心啊!就讓女兒真真當了一輩子的『離娘草』!」

    「天都快黑了,在這兒待著做什麼?!」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涵玉驚恐的回頭!眼前的視線好一陣子才清晰了開來。

    馮嚴,竟是馮嚴!他已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那雙眼睛,竟帶了幾分詫異在盯著她。

    她飛快的在臉上摸了兩把,在心裡暗暗叫苦著,剛才的狼狽被他瞧了幾分去啊,真是丟人啊……

    「沒什麼,突然的想起了點事……」她支吾著,趕緊快步離開了花圃。

    「回去吧。」馮嚴的聲音還是沒什麼溫度。

    涵玉低著頭,無聲的跟在他身後,不停的在揉著拍著自己的眼睛。

    敏兒在不遠處乖巧的跟上了,眼眶竟也是紅紅的。

    馮嚴很鬱悶的掃了她們主僕二人一圈,很無奈的開了口,「日後,若是想祭祀的話,在屋子裡做。」他的聲音稍稍平和了些,「有什麼要求,去跟馮保說。弄的和我給了你們多大委屈似的……」

    涵玉愣了,瞪著紅腫的眼,呆呆的望著他。

    「那個花,」馮嚴的眼睛望著別處,「有很多名字……馮保這個俗人,偏偏記住了這個……」

    涵玉有些發怔,她幹幹的開了口,「它……還叫什麼?」

    「這個花,開起來還不錯,挺美,還挺香,就是週身那些刺讓人受不了……」馮嚴淡淡的說著,「那些名字都比這個『離娘草』好聽,徘徊花、筆頭花、湖花……」馮嚴羅列著,「但,我更喜歡它另一個名字,率性脫俗的很。」

    涵玉木然的望著他,她體會出來了,他在隱隱的安慰著她。

    「此花,緣其莖上銳刺蝟集,」馮嚴依舊面無表情的說著,「時人視之為『豪者』,」

    「所以,它還有一個很堅強的名字——」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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