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海關 第24節:儘管上吧
    王芳後來又帶了個小姐進來,她介紹說是她的姐妹,今天沒坐台,又沒地方去,問坐在我旁邊唱唱歌行不行?這就是王芳得人愛的地方,她不光長得艷麗,還善解人意,而且心思細密。這個人就是林靜,她穿了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領口稍微有點低,剛好露出一小截乳溝和乳房的邊緣部分。此外她的身材很好,那套衣服質料很薄,很軟,能夠把身體的曲線勾畫出來。

    林靜要敬我酒。她說:我干,你隨意。我當然不會隨意。喝了一杯,我們搖起色盅。輸了喝酒。搖色盅我是高手,這東西其實沒有什麼絕招,搖得好並不表示猜得好。關鍵是心理素質。所以我老是贏,林靜老喝酒。很快就把一張臉喝得紅紅的。她的一張臉本來艷麗,喝了酒就像抹了些桃紅,我偶然瞅了一眼,竟然有些心動。我說:王芳這臭娘們兒不像話,竟然把你收藏起來,不帶你來面試。林靜說:大哥哄我開心是吧,我剛才就在門口。我說:是嗎?看走了眼?主要是美女如雲,我看得眼花潦亂。我自罰一杯。然後再請你高歌一曲,艷舞一回。我跟林靜合唱了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跳了一回四步,其他舞我全不會。由此可見,我對林靜青睞有加。本來我還想跟她舞幾曲。因為她吐氣如蘭,攬著她的感覺還真不錯。可惜舞曲一響起來,我的步伐就亂了,不是踩她就是踢她。林靜知道我真的不會跳舞,就把身子貼住我。跳起了貼面舞。台灣佬很會做人,知道我對林靜情有獨鍾,給了她兩百塊錢的小費。林靜玩得開心,又有意外收穫,一高興,就把自己吊在我的脖子上。台灣佬說:長官,佩服,佩服,你是一拖三啦。這真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大家都讚我眼力好,艷福也不淺。王芳和林靜,可說是歌廳的雙艷,居然都對我用情很深。然後問我有沒有得手。其實我跟她們也才二次相面。王芳賞了我幾個濕吻(全在腮上),林靜給我抱了幾回。要說用情,那是她們的職業習慣。我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想跟我演床上戲,但有沒有想我的腰包我卻知道。這種地方,認真不得,咱們就聊作笑資而已。哈哈哈……

    大家點歌唱。唱歌的間隙,我的睡在上鋪的兄弟可把一雙手忙壞了。小姐們見多不怪,不太當回事。等到弟兄們的手摸在小姐身上沒有什麼感覺的時候,我們開始玩色盅。這是一種拿胃做資本的賭博。一開始小姐們玩,輸了就喝酒。那時候弟兄們的手全在小姐身上。後來弟兄們玩,輸了喝酒。喝了個七七八八,大家覺得這樣喝下去不是個事,就讓小姐代喝。我要罩著林靜,不想讓她多喝。弟兄們不用心痛自己的女伴,巴不得她們喝得七葷八素,於是我們上下其手,把三條靚女全灌成了人面桃花。後來王芳問她們出不出台,她們全出不了聲,只會點頭。

    林靜在門口跟我告別,她學王芳的樣子在我腮幫上親了一下。弟兄們說:不著急,我們在下面等。他們拖著自己的女伴,像拖著一樹桃花。竟然讓我心潮澎湃。

    那天晚上我可慘了,睡在隔壁,一個晚上沒法入睡。弟兄們好像輪換著比賽,你方唱罷我登場,一個晚上沒停過。第二天起來,女人眼圈全黑了,男人像死過一回。女人們坐在床沿,耷拉著眼皮,全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她們在等小費。我派了小費,把女人們趕走了,然後問睡在床上的弟兄們出不出去活動,他們異口同聲說:睡覺。

    睡到十二點,大家餓了,要起來吃東西。邱八伸了個懶腰,說:沒意思,全是面口袋。我說:違心了不是,不好還折騰人家一晚上?哥幾個合著說:不是心痛你的錢嗎?這幫人渣。虧他們說得出口。

    去樓下吃飯。有中餐西餐。我問吃什麼。范莊說:吃中餐吧,鬼佬的東西吃不慣。這傢伙畢業後去了趟俄羅斯,當倒兒爺,把自己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回到祖國。如今一見到外國人就像見了鬼,更別說吃外國東西了。看看,連聽到西字就心生恐懼。於是我們去吃中餐。南村人民的飲食習慣很不好,我特別不喜歡,什麼東西都要原汁原味,害得我們無法入口。點了滿桌子菜,沒吃幾口,還是靠著一個青菜和一個虎皮尖椒才吃了兩碗飯。啤酒每人喝了五支。大家說:這噸飯不是吃飽的,是喝飽的。正喝著,郝傑在樓梯口探頭探腦。我說:這丫挺的總算來了。郝傑走了過來,對大家抱抱拳,說:多謝捧場。我說:喲,敢情你是這兒的大股東?郝傑說:錯,不是大股東,是唯一的股東。

    哥幾個要跟郝傑喝一杯。郝傑說:喝,要喝,立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他招手叫服務員拿酒杯。一會兒滿上了,大家拿酒杯在桌子上磕了磕,干了。郝傑說:天湖大酒店,在南村也不算高檔,但也還湊合,吃飯、住宿、桑拿、唱歌、遊樂,應有盡有,對北京朋友全方位免費開放。哥幾個說:那敢情好。咱們寧願欠你的人情,也別欠孫立誠的人情呀。郝傑說:說什麼欠人情,見外了不是?咱們都是兄弟嘛,一家人呀。

    這丫挺的,開了這麼個寶貝地方一直瞞著我。要不是咱兄弟從北京來,我還一直不知道呢。我說:丫挺的,你還有多少好東西藏著掖著?郝傑說:冤枉,我約了你多少回,要不是若塵,我們還在對壘呢。這倒是實情。誰叫咱們一個是貓一個是老鼠呢。一聽到若塵,門哲眼睛亮了:說誰呢?是大嫂吧?該帶出來見見小叔了。我說:去,一邊去,閉上你那張臭嘴。范莊說:這真是屎克郎打呵欠——怎麼就張開了你那張臭嘴。

    喝酒喝到七七八八,若塵來了。這丫頭整天無所事事,四處遊蕩。我知道是郝傑多嘴多舌,告訴她我帶著一幫所謂兄弟在這兒胡天胡地。她一個人在家裡也是無聊,不如來監視我,順便也看看我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譬如說,我整天跟商人在一起,俗話說無商不奸,所以我的品性也值得懷疑。這丫頭整天對我疑神疑鬼,可她還是願意跟我打成一片,這就是說她還沒有碰到比我好的人,只好委屈自己了。這件事讓我竊笑不已。

    我把若塵介紹給幾位兄弟。我拖著若塵的手,把她拖到兄弟們面前,說:這是我媳婦兒。若塵的小臉紅了一下,對我的介紹無言地反抗,指甲在我的手心裡扎我的皮膚。然後我指著兄弟們說:這位是大叔,這位是二叔,這位是小叔。我介紹一個,我的兄弟就說:大嫂好。若塵的小臉臊成了紅番茄,低聲回應著:你好。我說:平時飛揚跋扈,這會兒忍氣忍聲,你就不會叫聲小叔呀。這回若塵惱了,當著眾兄弟的面就對我揮起了拳頭。

    坐著聊了會兒天,我不停地打呵欠。我對若塵說:兄弟們想去看看祖廟,不如你帶他們去逛一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若塵一臉詭笑,輕聲說:這不是投羊入虎口嗎?我說:放心,他們在白天都是好人。范莊說:大嫂,你可別聽他的,除了向你求愛,他沒有一句話可信。門哲說:委屈大嫂陪我們走一遭,這種文化的地方我立誠兄的確不太適合去,回頭去見黑社會,我們再找他陪。

    若塵找郝傑拿了部相機,倒回來領他們出門。哥仨個先走,若塵殿後,她走到門口,突然扭頭問我:你去幹什麼?我說:上十八樓鬆鬆骨,行不?若塵把臉拉長,說:儘管上吧。

    我在賓館裡睡了一大覺,算是把昨天的睡眠補回來了。好在若塵過來了,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怎樣把這幫瘟神推出去。同時我也佩服他們,精力真是好。一夜沒睡,還是那麼生龍活虎的。後來若塵進來,捏著我的鼻子,把我憋醒了。若塵說:做夢娶媳婦了吧?睡著了還在笑。我說:是呀,看著你進了花轎,入洞房時卻是一頭大花豬。若塵說:好呀,又在糟賤我,剛才說我是你的媳婦兒,還沒找你算帳。我給若塵追得滿屋子亂竄,她哪兒是我的對手,追了幾圈,她就一味地喘息。後來她蹲在地上,雙手抱胸,作痛苦狀。她有心口痛的毛病。經常拿這個毛病要挾我。我走了過去,把她扶了起來。攬著她坐在沙發上。我說:若塵,沒事吧?你可別嚇唬我。若塵說:你是存心想氣死我。接著她說:你說吧,該刮幾下。每次犯了事,她就用刮鼻子來懲罰我,事兒越大,刮的次數越多。我就跟她討價還價。她說十下,我說五下。爭了半天,她的心口痛又要發作了。我只好退一步,給她刮了八下鼻子才算完事。

    若塵刮完了鼻子就在那兒偷笑。我問她笑什麼。她竟然笑不可抑,最後笑得在我身上打滾。原來逛完了祖廟,經過一個水果檔口。若塵想到哥仨個從北京來,熱帶水果難得吃到,就一樣買了一些。四個人坐在街心花園的長凳上,一邊聊天一邊吃水果。門哲看到山竹顏色很好看,外形光溜溜的,就拿了一隻,把外面的一層皮剝了。范莊和邱八也一人拿了一個,開始剝皮。其他水果他們都見過,有的還吃過。所以就拿山竹賞鮮。可這幫不識五穀雜糧的兄弟竟然不知道山竹裡面那塊白色的肉才是入口的,門哲帶頭吃了一口淺紅的裡皮,立即把眉頭皺起老高。然後呸地一口全吐了出來。若塵猛一回頭,看見大家拚命在吐口水,再看看桌面,立即笑到肚子痛。她好不容易把笑憋住,告訴大家要吃裡面的白肉。說著剝了一個給大家看。哥仨個看見裡面的白肉鮮嫩細膩,想必很好味道,於是把剛丟棄的山竹又撿起來。果然味道不同凡響。大家吃上了癮,一個接一個把五斤山竹吃了個精光。若塵一邊講這個故事一邊笑不可支,最後真的把肚子笑痛了。害得我替她掐了半天的穴位。

    晚上吃飯時,若塵看到門哲又想笑。門哲說:立誠,大嫂呢,什麼都好,就是心地太壞。她買山竹給我們吃,卻不告訴我們怎麼個吃法,等著看我們的洋相。這件事給我們提了個醒,我們怕你以後吃她的虧。想想我們是多麼精明的人哪,也著了她的道兒,你是個老實人,唉,叫愚兄如何放心得下。若塵說:放心啦,你們的立誠哥,多少人在慣他寵他呀,幾時輪到他吃虧?

    吃完飯,我讓若塵先回去。她假裝不願意。我說:現在是晚上,大家都不是人了,你跟著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若塵說:得了,你們要去活動了,是嗎?我跟著礙眼。她沉著臉,坐在沙發裡,對我不屑一顧的樣子。一會兒她說:我先回去了,你好自之。這是什麼話,簡直就是不相信同志嘛。

    哥幾個不想在天湖玩,覺得這裡小姐檔次太低。我跟若塵在房間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時他們自己跑到十八樓桑拿,見識了那裡的小姐。不光長相不好,品位也差,還不好玩。大家說:還是王芳的小姐可愛呀。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要去豪情消費。這真應了那句話,便宜沒好貨,免費的更是不值一提。弟兄們大老遠的從北京過來,假假的也算是個京官,十年八年也來不了一次兩次的。他們想怎麼玩,我能不滿足嗎?

    第25節:難兄難弟

    在南村玩了幾天,弟兄們膩了,想去別的地方走走。他們說是去看看別的地方的姑娘。其實哪兒的姑娘都是一樣的,都是從全國各地來的。這個看法哥幾個不同意,他們說,還是有地方特色的嘛!再拗下去就有不願意帶他們四處走走的嫌疑。其實他們也沒有要求我開車送他們,但如果他們自己去,還用得著跟我說嗎?我們開車出發,計劃路線是珠海、深圳、汕頭。說是去看姑娘,實際上是準備拿那兒的難兄難弟開宰。郝傑沒有時間陪我們,給了我一張長城卡。

    向單位請假很容易,因為我有大把的假期,單位的原則是有假就休,不兌現現金(以前是不准休假,全兌現成現金,這說明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因為沒錢)。向若塵請假就很費周折。本來我跟若塵也說不上什麼,未必一定要向她打招呼,但我不想回來後給她沒完沒了地噪聒。這丫頭反正沒事幹,真要拿全副精神對付我,我還真受不了。我對若塵說:他們想出去走一走,缺個司機。若塵說:是嗎?你還是個司機呀。女人缺起心眼來真是沒辦法,好在她還算通情達理,知道留人和留心的道理。那幾個兄弟我也是多年不見,再說工作也是太無聊,整天面對的是同樣的人和事,夠心煩的。不妨趁機出去旅遊。若塵最後說:小心一點呀。這句話讓我產生了豐富的聯想,她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不只是叫我小心駕駛,還要小心做人。

    在珠海玩了兩天,那裡有個兄弟,替我在度假村包了棟別墅。他本來要陪我們玩,給我謝絕了。我說,你安排住宿我們就感激不盡,大家都忙,上有老下有小的,還要上班,不容易,回家吧回家吧。那個兄弟其實也就在南村口岸進點貨,一個月一兩個貨櫃。我真不忍心讓他破費。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地頭,如今這年頭,冤假錯案特別多,何況弟兄們本來不乾淨。這兄弟打理的假假的還是一個軍工企業,他後面可是部隊呀。他安排的地方我們住著踏實。那兄弟說:真的不用我陪?真的不用?我說:看你,我會對你客氣嗎?他就跟我們一一握手,開著他的皇冠走了。那天下起了大雨,度假村裡一片汪洋。我那部隊的兄弟跑上跑下,幫我們開房,儘管拿著一把大雨傘,還是把身上淋成了萬國地圖。弟兄們看了說:什麼世道,人家假假的也是一個處長,給你這個沒扶正的科長指得團團轉。我說:罪孽呀罪孽。

    後來見了兩個同學,都在辦公室做文字工作。一個在海關,一個在一家大酒店。弟兄們見了海關的同學就說:你怎麼混的?都是在海關,人家就吃得肥頭大耳,你還是像個瘦馬佬。人家吃了東邊吃西邊,你走一步路都得自己掏腰包。同學說:慚愧呀慚愧。哥幾個就安慰他說:人比人氣死人,不要跟人家比。那個酒店的同學倒吃得肥頭肥惱的,喝酒能喝一馬桶。大家於是說:你是做哪一行吃哪一行呀。酒店是不是給你吃了個大窟窿?同學就說:那是家私營企業,能讓我吃多少,眾所周知,吃企業不如吃國家。他這是指桑罵槐呢。

    我們開著車在海邊走了一趟,看了一些不叫風景的風景。大家都說:這座城市真是漂亮,可惜不能久留,留則生厭。於是我們開車去深圳。在深圳呆了兩天,深圳沒有一個朋友,唯一的一個同學正好回了上海。沒有什麼正經事,大家晚上留在賓館裡,打牌或聊天,白天就在街上瞎逛,哥幾個扮了幾回馬路求愛者,嚇得那些良家婦女四處亂竄。門哲說要去汕頭。哥幾個坐怕了車,不願意去。我也不願意當他的司機。他只好自己坐車去了。有個同學在汕頭特區報。據說在那裡好像在國外一樣,滿耳都是鳥語。門哲說一定要去見見那個難兄難弟。我們還為他的長情所感動,佩服得不得了,後來才知道給他騙了,原來他是在等他的舊相好。舊相好三天後才回深圳。

    我們在深圳逛大街,吃飯,游公園,處處得自己掏腰包。弟兄們過了幾天白吃白喝的日子,竟然不太習慣。我們後來逛到世界之窗,本來想進去瞅一眼,一看門票,嚇了一跳。大家說:裡面是些什麼東東,要大爺破這麼大的費?大家於是把買門票的錢集中起來,買了一大堆熱帶水果,坐在公園門口大吃特吃。正吃著,過來兩個女遊客,年紀跟我們不相上下。背著兩個大行囊,看樣子好像遊遍了大江南北。門哲說:姐們兒,過來坐坐。這兩位倒不客氣,真過來了,在我身邊坐下,分享我們的果實。倆姐們兒做了自我介紹:一個叫張欣,一個叫張潔。這兩個名字倒是很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門哲把我們也介紹了一遍。我們四個是:馬鈺、邱處機、王重陽、周伯通。張潔說:哇,武林世家。這丫頭倒不傻。范莊說:兩位大美人口福不淺哪,撞上哥幾個開吃戒,今天讓你們也嘗嘗鮮。他指著一隻毛絨絨的水果對張欣說:知道這是什麼嗎?看到張欣搖頭,他就賣弄起來了:不知道吧,這是番荔枝。嘗嘗。你可別吃外面的毛,要吃就吃裡面的肉。其實他也是才知道那玩意兒該吃哪兒。因為有個吃山竹的笑話。哥幾個沒吃過的全不佔先,等著別人出醜。邱八吃水果吃得滿嘴起泡,這時也想過過說話的癮,問張欣:妹妹你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張欣說:怎麼覺著像在監獄裡念標語似的。邱八說:嗨,這是哲人的問候?你別不知好歹。看弟兄們那個肉麻樣,你就知道,張欣是個靚女,至少比張潔漂亮,或者年青。要不大家會一個勁地找她套近乎嗎?張欣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她說:小妹我是良家婦女,從雲南來,要到香港去。大家一下肅然起敬。原來是港澳同胞,難怪咱們就像一家人。

    水果吃得七七八八。張氏姐妹說要去投宿。邱八意猶未盡,看著兩個風塵僕僕的背影,大聲說:有空來找哥們兒玩呀,我們住在香格里拉,你就說武林世家就行了。張欣遠遠答應了一聲:行哪,姐們兒記著了。大家坐在門口拱豬。拱了一輪,看看天就黑了。趕緊爬起來找地方吃飯。

    吃了幾天山珍海味,這會兒大家嘴裡全是油,恨不能找一些草根來嚼。范莊說:今兒個誰要點葷菜,我就跟他急。門哲說:今兒個誰要叫女人,我就跟他急。邱八說:今兒個誰要說逛街,我就跟他急。我說:哥幾個有完有完呢?想吃苦還不容易?趕明兒我帶你們去北邊山區。我們在馬路邊找了家麵館,每人一碗齋面。大家嘩啦啦幾大口吃完了,幸福無比。

    回到賓館,大家席地而坐,每人一根駱駝煙,閒聊。正聊著,有人按門鈴。這會兒會有誰來呀?小姐也沒那麼早上班呀。邱八走過去開了門。嗨呀,張家姐妹來了。沒想到倆姐們兒倒是重情守信的人,咱哥兒幾個慚愧吧。大家全站起來,夾道歡迎。好像迎接的是美國總統。門哲去張羅茶水,范莊搬椅子。我把下午吃剩的水果又搬了出來。張欣說:別客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也是閒著沒事,過來串串門兒。張潔說:還以為你們糊弄我們倆姐妹,沒想到還真住這兒。我說:這就是你們不對了,我們哥幾個可是大大的良民。邱八說:說對了,你們姐妹倆何等可愛,可親,只恨沒有八抬大轎去接。門哲說:哥們兒有完沒完,你知道姐們兒來幹什麼的嗎?來跟我們打成一片的,再說下去,不顯得生分嗎?坐坐,就地上坐,反正沒椅子。門哲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嘮叨著:我就想不明白,這五星級的酒店,怎麼連待客的凳子都沒有?

    那天晚上,我們和張氏姐妹在賓館裡做傾心之談。談到十二點鐘,大家還意猶未盡。本想再作徹夜的傾心之談,想到深圳的治安不好,掃黃打非的力度還很大,大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男男女女擠在一間房裡,萬一有事,還真說不清道不明。送走了張氏姐妹,大家舒了口氣,準備睡覺。門哲說:這良家婦女只能作傾心之談,不能作徹夜之眠。再說張潔也太醜了,連傾心之談都作不了。邱八一聽笑破了肚皮,他說:你說她們是良家婦女?你說她們是良家婦女?那也叫良家婦女?笑死人了,笑死人了。

    大家不知道他笑什麼。

    我們在珠海的時候,住在度假村的別墅裡。晚上不知道去幹什麼。大家開始說去歌廳裡唱歌。但邱八不同意,至於為什麼不同意他不說。又說去沖涼。但門哲不同意,至於為什麼不同意他也不說。後來就準備給珠海的同學打電話。還沒打,一個女的在門口晃來晃去。范莊說:丫頭,幹什麼呢?邱八說:那是丫頭嗎?該叫大嫂了。女人說:大哥按摩不按?邱八一聽來勁了,說:哥們兒,這就是地方特色呢。范莊想逗逗女人,他說:大姐,你按得過來嗎?我們這裡可是四條漢子。大姐說:我幫你們叫幾個,中不?哥幾個說:中。大嫂可高興了,以為攬到大生意了,她介紹大概有提成。一張臉笑得好像從牙齒那裡分了家。大嫂打電話時,范莊繼續逗她:大姐,不按摩行不?大姐說:不按摩?那幹嗎呀?范莊說:打牌呀,打牌行不?大姐說:行呀,大哥說幹啥都行。范莊說:不給小費行不?大姐說:大哥呀,你真會開玩笑。范莊說:大哥不開玩笑,大哥跟大姐一起娛樂,咱們互相娛樂,開心開心的,不做交易。邱八一聽笑破了肚皮,他說:日本鬼子良心大大的壞。調戲良家婦女,大大的要不得。他還摸著肚皮,裝做笑不可支的樣子,說:笑死俺了,笑死俺了。

    門哲去汕頭見他的難兄難弟。我們在深圳等他。大家無所事事,除了吃飯,就是逛街,再就是在賓館裡睡大覺。也找不到人做傾心之談。哥仨個有些後悔跟張欣斷了聯繫,要不然,就可以找她們做傾心之談了。等到第三天,門哲還沒消息。大家覺得不對勁,打電話給汕頭的同學。說早走了,應該昨天就到了深圳。他還說別不是出事了吧。大家一開始還真擔心這兄弟有個三長兩短。拚命打他的手機,手機倒是通了,就是沒人接。哥仨個大眼瞪小眼,覺得猜測似乎坐實了三分。這手機響個不停,就只有一個結果:手機活著,人死了。相反的結果是:人活著,手機死了。大家心想,明天再不回來,就去報警,等著收屍,捧著骨灰回北京。到下午五點多,門哲回來了,後面跟著個女的。門哲介紹說:這是小紅,嘿嘿嘿。大家心裡想的全一樣:敢情高潮已經過去了。這麼好看的一幕怎麼可以就這樣翻過去?原來他避開弟兄們去見相好,讓我們替他心急如焚。

    范莊說:小兩口還沒吃飯吧,那趕緊吃去。我們叫了外賣,不知道你們會來,沒幫你們叫。門哲知道大家對他有意見,可這愛情是個大事,有意見也沒辦法。他說:吃外賣有什麼勁,留著宵夜,今兒個兄弟我請客。大家說:新鮮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門哲於是涎著臉說:今兒個給兄弟我一個面子,別盡寒傖我,這不是還有一半在旁邊嗎?范莊說:知道了還這樣?你先學會做人呀?門哲一聽急了,他說:我怎麼啦?不就去找女朋友嗎?這是大事呀?你們說,是不是大事?邱八說:你不配講話,我們跟弟妹說話。弟妹呀,失敬失敬,初次見面,哥兒幾個得請您吃頓飯呀。你說呢立誠?我說:當然,咱們這就找地方吃飯吧,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於是出門,門哲在後面跟著。范莊說:你跟著幹什麼?又沒說請你,喲,你是送客呀,免了,請止步,止步。小紅看到這裡,就把我們來回看了一遍,抿著嘴偷笑。她笑起來面上出現兩個酒窩,儘管很淺,卻很迷人。我想門哲大概就是給她的笑容迷住的。邱八說:弟妹呀,咱們門哲兄弟這件事做得不好,咱們暫時不認這個兄弟,今兒就專門請你,你賞個臉。小紅說:既是兄弟,就饒了他這一次。讓大家擔心,責任在我,我先給各位大哥道個歉。我跟門哲既然是一半和一半,就不要分開了吧?我說:還是弟妹會說話,大家都給弟妹一個面子,放我們兄弟一馬吧?邱八說:反正你買單,你愛咋辦就咋辦。到頭來我成了冤大頭了。小紅說:今天不讓各位大哥破費了,我做東,我是地主呀。大家說:不通不通,幾個大男人吃飯,讓女的去買單,叫我們幾張老臉往哪裡放。小紅就說:大男人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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