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宋史2·真宗英宗仁宗神宗卷 第二篇 守成之君 七 花錢買了個主子的身份
    1、兵敗定州寨

    戰爭是柄雙刃劍,在把宋朝切割得遍體鱗傷的時候,也把西夏弄得鮮血淋漓。

    西夏人在元昊的帶下,手執刀槍嗷嗷叫地殺進宋境,雖然也搶到了不少的東西,但他們發現,日子越來越難過了。沒有人想到,假如他們騎著馬,在草原上安心地放牧牛羊,和宋公平交易,日子會過得比燒殺搶掠舒心得多。但人性的貪婪使他們聽信了元昊的話,以流血犧牲為代價去攻打宋,雖說搶了些財物,分到他們手裡的實在有限得很。

    打仗,使西夏的土地荒蕪了,畜牧業萎縮了,由於同宋撕破了臉,宋停止了對西夏的銀、帛、茶的供應,兩國邊境的貿易也中斷了。加之在這個時候又發生了旱災,全國鬧起了饑荒。天災加戰禍,西夏的經濟出現了危機。

    元昊也看出了這個問題,卻沒有解決的辦法。當他得知契丹人在西夏與宋交戰期間,在宋、遼邊境裝腔作勢地搞了一次軍事演習,揚言要打過黃河去,宋馬上派人與他們談判,簽訂了新的協議。契丹人沒怎麼費力,就從宋廷那裡弄到了一大筆錢財。他動心了,有了倣傚契丹人的想法,向大宋索款。

    元昊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為了能在談判桌上得到更大的好處,他一面放出風聲,欲與宋講和,一面準備再搞一次軍事行動,以增加談判的資本。

    延州主帥龐籍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即飛馬將情報報告了朝廷。

    趙禎得知元昊有講和的意圖,心裡當然很高興,因為此時的趙禎已經很厭戰了,巴不得邊廷熄了戰火,能過上幾天安定的日子,加之幾年來忙於打仗,國內的問題堆積如山,他想騰出手來,很好地對朝政進行一番改革。於是,他命知保安軍劉拯傳話給元昊的親信大臣剛浪陵、遇乞兄弟,讓他們投誠。只要西夏不與宋為敵,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剛浪陵是一個很狡猾的人,接到劉拯的傳話後,立即派浪埋、賞乞、媚娘三人到鄜州向種世衡行詐降之計。種世衡覺得這三個人來得很突然,有詐降之嫌,決定將計就計,將他們留在營中,表面上委以重任,暗地裡派人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過了不久,剛浪陵又派部將李文貴前往種世衡營中報告投降時間,種世衡又將李文貴留在營中,同樣是委以重任。

    奇怪的是,剛浪陵所做的這一切,並沒有向他的主子元昊報告,大概是想給元昊一個驚喜吧!可惜的是,剛浪陵的驚喜沒有製造出來,自己卻因此而丟了老命。因為他遇上了一個比他更善於用計的人。

    慶歷二年(1042年)閏九月,元昊率領十萬精兵,大舉進犯宋,他將進攻地點選擇在渭州的鎮戎軍。

    從元昊選擇攻宋的突破口來看,他確實算得上是一代梟雄。

    宋靠西夏邊境有秦州、渭州、慶州、延州等地。元昊為何不將突破口選在其他地方,而獨選渭州呢?看看這幾個地方的守將是誰就能回答這個問題。

    秦州的守將是韓琦,慶州的守將是范仲淹,延州的守將是龐籍,渭州的守將是王沿,這四個人當中,韓琦、范仲淹、龐籍三人都有很強的作戰經驗,特別是韓琦、范仲淹,元昊已領教過他們的手段,唯獨王沿既無作戰經驗,知名度也很低。

    王沿是一個書生,頗似戰國時期的趙括,雖然沒有實戰經驗,理論上很有一套,常常上書朝廷,談論一些軍事問題,給人一種軍事理論家的感覺。被委以渭州的軍事長官,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元昊將進攻點選在渭州,絕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碰運氣,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他選擇的進攻點,是宋軍防務最弱的地方,看來,他不但深通兵法,而且情報工作也做得相當到位,絕不是有些人所說的,元昊生長在西陲荒涼之地,沒知識,沒文化,僅憑一股蠻力同宋較勁那麼簡單。當然,這裡面也有狗頭軍師張元、吳昊兩人的功勞。

    元昊進攻渭州,集中了十萬精兵,而渭州守軍不足三萬,且還要分散在不同的隘口,能夠投入戰鬥的機動部隊大概只有一萬多人。在人數上,西夏軍佔絕對優勢。以絕對優勢的兵力,攻打宋軍防禦最薄弱的地方,仗還沒有打,元昊就已經穩操勝券了。

    王沿得知夏兵來犯,並沒有足夠重視,只是命副將葛懷敏率兵禦敵。葛懷敏率軍走到定州寨,被夏軍斷了後路,宋軍腹背受敵,頓時亂作一團,葛懷敏率軍欲向長城靠攏,無奈通道也被夏軍切斷了,宋軍陷入了夏軍的重重包圍之中。一場混戰,葛懷敏與率領的十四名將校先後戰死,九千六百名士兵非死即俘。此戰,葛懷敏所率部隊全軍覆沒。

    元昊乘勝追擊,直抵渭州,放火焚燒村莊,屠掠民畜,將涇、汾以東鬧得烽火連天、哭聲震野。

    幸虧范仲淹從慶州率兵前來增援,才沒有使渭州被元昊洗劫一空。元昊對范仲淹有所忌憚,見范仲淹率兵前來支援,便率兵退回了西夏境內。

    定州寨一戰,元昊既搶掠到了大批財物,也對宋廷起到了震懾作用,使他在談判桌上,增加了一個重重的砝碼。

    2、反間之計

    宋軍在定州寨之戰中慘敗,震驚了朝野,趙禎立即對鎮守邊關的幾名主帥的防地進行了調整,命韓琦管轄涇原,讓范仲淹與王沿換防,王沿去守慶州,范仲淹改守渭州。

    范仲淹接到調令後,以王沿只能紙上談兵,難以勝任鎮守邊關重任為由,上書朝廷,請求與韓琦聯手駐守涇州,統一部署西北防禦,並將他的防禦計劃向朝廷作了詳細匯報。

    趙禎批准了范仲淹的請求,命韓琦、范仲淹、龐籍同為陝西安撫經略招討使,府治設在京兆府(今西安),將王沿調回京師。又命文彥博守秦州,滕宗諒守慶州,張亢守渭州。

    韓琦、范仲淹共同經略邊疆,同心協力,號令嚴明,愛撫士卒,善待當地的各族人民,深得百姓們的擁戴。邊境當時流傳四句歌謠:

    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

    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

    可見韓琦、范仲淹兩人接受鎮守西北邊疆的重任後,對抵禦西夏的入侵,確實起到了積極作用。

    形勢造就人,邊寨的危情和殘酷的戰爭,使一介儒生范仲淹成了宋代抵禦西夏入侵的一位帥才,為天下的文人爭了光,正是范仲淹的努力改變了宋夏邊境的力量對比,使永興軍成了一支紀律嚴明、敢於征戰的勁旅,使西北邊境得到了鞏固和安定。

    元昊雖然多次率兵前來騷擾,但在韓琦、范仲淹的嚴防固守下,總是無功而返,因為西夏的騎兵打游擊戰是他們的強項,攻城拔寨他們就沒有什麼好辦法。

    看來,宋軍在西北戰場上屢吃敗仗,並不是西夏的軍隊有多麼強,宋有多麼弱,而實在是宋軍無將。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將軍不會帶兵打仗,士兵只是一群沒頭蒼蠅,雖然他們為保家衛國而浴血奮戰,但最終也只能落得個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的悲壯下場。

    再說種世衡,因剛浪陵派人行詐降計,欲施反間計除掉剛浪陵,但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人選來實施反間計。

    有個僧人叫王光信,足智多謀。種世衡將他招至帳下,對他說了西夏大將剛浪陵施詐降計已經投在宋營中,自己欲施反間計除掉剛浪陵,只是苦於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王光信雖然是一個僧人,卻有一顆愛國心,立即向種世衡請戰。

    種世衡對他說,這個計劃風險很大,自己並不強求,如果不願意或者沒有把握,可以另找他人。種世衡說的話,雖然有點激將法的味道,但也是真話。

    王光信並不推卻,欣然答應前入夏營行反間計。種世衡封了王光信一個官職,命他改名王嵩,給剛浪陵、遇乞寫了一封招降書讓他帶上,並囑咐他遇事隨機應變,小心從事。

    種世衡在信中說朝廷知道剛浪陵有歸順之心,特地授他為夏州節度使,請他盡快歸順大宋。並在信的後面畫了一顆棗、一隻龜。剛浪陵不知其意,詢問王嵩是什麼意思。

    王嵩回答說,棗、早同音,龜、歸同聲,意思是請他早歸宋朝。

    剛浪陵非常狡猾,認為王嵩這是誘敵之計,冷笑著說,種使君也是一個大人了,為何使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他命人將王嵩綁了,連同招降書一同獻給元昊。

    元昊看罷招降信,命人將王嵩推出去斬首。

    王嵩本是個有膽識的人,見元昊要殺他,不但不驚慌,反而大笑著說:「人說夏人多詐,我卻不信,誰知果然名不虛傳。」

    元昊拍案而起,大喝道:「明明是你宋人奸詐,欲用反間計,反說夏人多詐,真是豈有此理!」看來,元昊確實有過人之處,一眼就識破了王嵩的計謀。

    王嵩冷笑著說,剛浪大王先派浪埋等人投降宋軍,種使君才有這封回信。他派去的人還在鄜州,李文貴還得到重用,我朝已授剛浪大王為夏州節度使。現在竟然出爾反爾,不是夏人多詐又是什麼?王嵩說罷,兩眼望天,自言自語地說:「我死了,有李文貴等四人償命,不虧!」

    元昊聽了王嵩之言,吃驚不小,轉問剛浪陵是怎麼回事。

    剛浪陵施用詐降計,並沒有向元昊報告,這時王嵩突然說起這件事,一時難以說清楚,回答起來未免有些結結巴巴。

    元昊不免起了疑心,命人先將王嵩押下去,然後讓剛浪陵將事情的經過說清楚。剛浪陵便將他的詐降計向元昊作了詳細匯報。

    元昊將信將疑,將剛浪陵留住帳中,實際上是軟禁起來。然後暗地派人冒充剛浪陵的信使去見種世衡。

    種世衡預料這個信使是元昊派來的,故意把他當成是剛浪陵的人,招待得格外慇勤,並裝模作樣地與來人約定剛浪陵、遇乞兩人投宋的時間。

    信使以為這些都是真的,回去後如實地向元昊作了匯報。

    元昊以為剛浪陵真的背叛了他,召來剛浪陵與信使對質。到了這個時候,剛浪陵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元昊見剛浪陵吞吞吐吐、面露驚慌之色,怒從心頭起,拔劍出鞘,手起劍落,把剛浪陵斬為兩段。並下令把遇乞關進獄中,等候處理。

    種世衡得知剛浪陵被殺,知反間計已經奏效,連忙寫了一篇祭文,命人暗地裡送到西夏境內。他在信祭文中說,剛浪陵大王兄弟,有意本朝,忽遭慘變,實在是令人痛心,字裡行間,充滿了哀傷之情。

    夏人拾得這篇祭文,獻給了元昊。元昊又命人把遇乞也殺了。

    有人要問,元昊乃一代梟雄,陰險狡詐,難道就不識宋人的反間計?為何要輕意地殺掉兩個寵臣呢?如果瞭解個中隱情,元昊殺掉這兩個人,就可以得到合理的理由了。

    原來,剛浪陵、遇乞是元昊第五個老婆的兄弟,遇乞的老婆沒藏氏與元昊的第五個老婆是姑嫂關係,常進出於夏宮。

    沒藏氏生得貌美如花、風情萬種,是一個天生尤物,進出夏宮,並不迴避元昊。元昊本就性好色,見沒藏氏秀色可餐,起了佔有之心,但礙於遇乞手握兵權,未免有投鼠忌器之感,沒奈何,只得將一腔相思之情強埋在心裡。正在這個時候,種世衡投書給剛浪陵、遇乞,勸他們投降宋廷。雖然其中頗有疑點,但他並不給剛浪陵、遇乞解釋的機會,假公濟私,乘機除掉了遇乞。

    元昊殺了遇乞,將沒藏氏拘進宮中,一哄二騙三恐嚇,很快就俘虜了這個剛死了男人的寡婦,元昊的枕邊又添了一個尤物。元昊如願以償地摟得美人歸,索性把王嵩放出來,厚禮相待,請王嵩回去轉告種世衡,說他願與宋講和。

    種世衡的反間計,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3、稱臣,就能得到賞賜

    種世衡得知元昊有求和的意圖,立即報告給延州主帥龐籍。

    國與國之間議和,是國家大事,邊關將帥無權做主。龐籍一面將西夏元昊求和的意圖飛報朝廷,一面派人隨同西夏使臣從勖赴汴梁和談。

    趙禎這個時候已經很厭戰了,從內心講,他很想同西夏達成和議的,但又忍受不了西夏的那種態度。因為西夏使臣從勖到達汴梁後,態度相當傲慢,只說奉命前來和談,並不肯向宋稱臣,其實,西夏是模仿契丹人,想敲竹槓弄一筆錢。

    早在此之前,元昊在三川口之戰後,就曾表示要同宋講和,那時他打了勝仗,態度強硬,拒絕宋提出的取消帝號和稱臣的條件,致使和談破裂。這一次,元昊仍然不肯稱臣,談判再次卡殼了。

    西夏使臣從勖見宋不肯讓步,說可以把宋皇帝的意見帶回去向國主匯報,請求國主定奪,不過,他又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宋廷要給西夏一些恩賜,只有這樣,他才能回去向他的主子匯報。

    趙禎說只要西夏稱臣,其他事情好商量。於是,他命邵良佐、張士元、張子奭、王正倫四人隨西夏使臣從勖一同西行,赴西夏與元昊談判。

    邵良佐等四人到了西夏後,同元昊展開了第二輪談判。

    元昊原則上同意稱臣,但獅子大開口,索要的歲幣遠遠超出了邵良佐西行時趙禎給他們的底線,他們四個人做不了主,只能報請趙禎定奪了。

    元昊再命如定聿捨、張延壽兩人為使,隨宋廷使臣再赴汴梁,與宋舉行第三輪談判,商談宋朝每年給西夏的錢物數量,名義是「賜」。

    經過反覆地討價還價,最後終於達成協議:西夏取消帝號,宋冊封元昊為夏國主,夏對宋仍保持名義上稱臣,奉正朔;宋朝每年「賜」西夏絹十三萬匹,銀五萬兩,茶二萬斤,在雙方的節日再「賜」銀兩萬兩千兩,絹、帛、衣著兩萬三千匹,茶一萬斤;重開邊疆榷場,恢復民間貿易往來,但西夏青鹽不得遠銷宋境;雙方以前所俘軍民各不歸還,今後如有邊人逃亡,不得越界追逐;兩國邊境劃中為界,界內停築城堡。

    這個和約,元昊佔盡了便宜,宋朝花費重金買了個「主子」的虛名,表面上西夏對宋稱臣、奉正朔,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只不過是心理上虛幻的安慰罷了。元昊在自己的地盤裡照樣當自己的皇帝,照樣任命自己的官員,不僅不向「主子」繳納貢賦,「主子」每年還得給他一大筆的錢財。

    這份和約同契丹那份和約除銀、絹等錢物的數量不同外,就一個字不同,契丹那份和約是「納」,西夏這份和約是「賜」,「納」字令宋廷顏面盡失,「賜」字,似乎有一點主子的味道。

    趙禎花錢買了個主子的身份,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

    和談成功,簽訂了停戰協議,趙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不認為這個協議有什麼不妥,畢竟西夏承認了他這個主子的身份,而且邊廷不會再有戰爭,儘管花了不少錢,但能買到一個邊境無硝煙,倒還是很值得的。

    其實,元昊已經落入種世衡反間計的圈套,自剪羽翼,殺了剛浪陵和遇乞,誘得沒藏氏之後,又貪於女色,生活已逐漸走入荒淫之途,加之西夏的經濟狀況已經相當糟糕,元昊也無心再戰了。另外宋有韓琦、范仲淹、龐籍三人御邊,經過一番築城修寨,邊關已近無懈可擊,元昊即使再戰,也佔不到絲毫的便宜。元昊請求修和,西夏向宋納貢才是正道。趙禎不但不要求元昊向宋廷納貢,反而每年還要賜其大量的白銀、絹和茶。

    宋朝君臣的懦弱,志在於苟安,毫無振作之氣,由此可見一斑。

    後來,這個「停戰協議」執行得並不好,宋、夏之間斷斷續續又打了數十年,直到北宋滅亡才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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