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鐵 正文 六、充滿墨香的屋子
    過了年,到了正月初八,又該上班了,大院裡又熱鬧起來。李無言已提前幾天上班,兩邊的人事他都得安排,不早不行啊。但是巴郡之行卻讓他有些心灰意冷,他甚至開始懷疑書記歐陽山想要"爭鐵"的動機。但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更多的時候,他是在思索那個突破口,這似乎跟尋找女人那個突破口一樣的難。這天,李無言又這麼想的時候,有人來敲門了,他說了一聲:"請進。"門就被推開了,人未進來,笑聲卻早已進來了:"我給李大人拜個年。"

    來人是顏行書,他今天省略了個"閒"字,平時叫李無言都是"李大閒人,李大閒人"的,帶有幾分詼諧、幽默。其實這也怪不得人家,他在去人大之前就曾說:"我今後就是李大閒人了。"所以大家這麼叫他,也沒懷什麼惡意。

    見是老夥計顏行書,李無言立馬從旋椅上彈了起來,他也回敬了一句:"我給帶顏色的主席也拜個年。"忙請顏行書坐。他又是倒茶,又是讓座,客氣得很。顏行書說:"不打擾李大人了,我送幾本書。這是《儺城詩刊》第二期,請各位領導雅正。"

    李無言接過來隨意一翻,說道:"越辦越好了嘛。"

    "有錢能使鬼推磨,還不是你們領導重視,經費有了保障。有錢就好辦事嘛。"顏行書笑道,"今後,還得請你李大人多多支持哦。"

    "人大也是個窮衙門啊。"李無言感慨地說,他不是不想支持。

    "你看,又哭窮了不是?"顏行書扶了一下眼鏡,"總比政協強一點嘛。大人可以舉手,不要喝酒。"他的話不褒不貶。

    "可我卻是讓酒給泡著的啊。"李無言"啊哈"一聲,不無誇張地說。

    "說明你是久經(酒精)考驗的幹部嘛。"顏行書說完轉身欲走。李無言又打聲哈哈,就送到門口。顏行書又說:"你忙你的,剛開年就上門打擾了,不好意思。"

    "走好,抽時間我再來給大主席拜年。"李無言知道顏行書油嘴滑舌的,也故意貧嘴一句。

    顏行書笑著去了。他手提一個綠色口袋,專找那些懂點文藝或是手中握有實權的領導的房門敲,那背影看上去就跟小偷似的,有點搞笑。

    李無言關門坐回了旋椅,不由想起了這個顏行書。當年,顏行書當過市委辦主任,本來要提副書記的,不想一下去了市政協,當了常務副主席。顏行書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他服從組織安排,也安心地去了。自從到了市政協,他便開始寄情於書法和詩詞曲賦,變得超然物外,自得其樂了。小時候,顏行書讀的是私塾,他寫得一手好字,家鄉很多重要的墨跡都是他塗抹的,卻分文不取,只想留下一點墨寶而已。不過顏行書最拿手的書法,不是正楷,也不是行書、隸書,卻是狂草。有時候他會借酒發狂,高呼一聲:"拿墨寶來。"於是洋洋灑灑、龍飛鳳舞,一揮而就,然後再哈上一口氣,蓋上自己的印章。要是印章忘記帶在身上,待第二天酒醒想起又會補蓋,說天殘地缺,不可少了天眼。所以顏行書的大名,在大院裡已是人人皆知。前些年,他在院子外修了一棟三層樓的房子,碰見他的日子相對就少了。去年,自從他們搞起了儺城詩社,辦了個《儺城詩刊》之後,院子裡又偶爾能見到他的影子了。李無言因而才知道,歐陽山搞旅遊之前吟詩誦詞的真實意圖了——他是想借文人騷客的影響,去感化那些搬著犁頭不轉肩、一味頑固不化的頭腦,好為大搞旅遊造勢啊。這一著棋,事先並沒有幾人能夠看出來,卻都在暗地裡偷偷地笑話他呢。甚至還有人說文人們當官執政,免不了風花雪月、無病呻吟、好大喜功。待明白了歐陽山的真實意圖後,大家這才知道,歐陽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了。那時候,歐陽山帶著一班子專家和文化人,把儺城的景點走了個遍,看了個夠,才發現儺城原本也是這麼的原始、這麼的古老、這麼的美麗、這麼的神秘。不僅歷史文化底蘊深厚,還有著美麗的自然風光,為什麼就不能大搞旅遊開發呢?爾後文人們寫文章,媒體搞宣傳,專家們一認可,大家的眼睛就亮了,旅遊也搞起來了。首先,歐陽山找到了搞旅遊的龍頭,就是在古鎮發現了復活一個秦王朝的秦簡。這是21世紀某年度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有了這龍頭,在一些人看來,儺城就大有可為了。

    想起了顏行書,李無言腦子就忽地開了竅。他知道顏行書有一個同學叫林敬之,祖籍儺城人,在省某高校當文學教授,不僅是個大評論家、大作家,還是全國人大代表。於是他就想通過顏行書這層關係,跟那個全國人大代表聯絡聯絡,興許這也是一條途徑、一個突破口。而在第一期《儺城詩刊》上,顏行書就曾刊發過林敬之的一組詩詞,詩詞不僅有文采,而且大氣磅礡,頗有大師風範。如此靈光一閃,李無言便大喝一聲:"天不絕我也。"這就起身去找顏行書了。他想,一上午時間顏行書也該把詩刊發完了吧?便朝顏行書的辦公室走去。那間辦公室設在三樓黨史辦,是歐陽書記特批的,專供文化人使用。李無言曾去過一次,可幹什麼去的卻記不清了。一出門,就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又是拜年又是問好的。只因心思全在顏行書身上,李無言感到一路點頭哈腰的好像沖的不是自己。他開始走神,就不再去管它了。

    市委和政府兩棟大樓相隔不遠,十來米,一東一西,佇立在院子裡。去黨史辦得走旋梯,只幾個轉彎,就上了三樓。門開著,裡面有幾個愛好寫寫畫畫、吟吟唱唱的老頭,一律都是退休的老幹部,一般人惹他們不起。誰要是惹急了他們,就是他們自己不去告,小道消息也會傳到他們子女的耳朵裡,說不定哪天就會接到地區或者省直某部門頭頭的一個電話,問一問事情的緣由、經過,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再說儺城這地方就是怪,不像別的縣市出礦石、出工廠,儺城只出大領導,所以有人便開玩笑說,那才是真正的高品位的礦石呢。

    李無言只得拱著手,跟幾個老同志打招呼,算是拜年。顏行書卻不在辦公室,李無言就打他電話。顏行書說:"我正好從政協那邊轉過來,一轉就轉回老家來了。"李無言知道顏行書所指的老家,就是他以前住過的那套老房子。那套老房子顏行書已經住了幾十年,是剛當上市委辦主任的時候住上的,當年那可是政府大院裡最好的房子了,還被好事者比做是偉人們住的"中南海"。如今,它可是大院裡最古老最寒酸的房子了。雖然顏行書早搬了出去,但這老房子他卻捨不得賣,說是住出感情了,反倒成了他的休閒別墅。李無言也就走進了顏行書所謂的別墅裡。

    一屋子墨香。這味道雖然有點兒刺鼻,但李無言還是蠻喜歡聞的,大概是因為這味道濡染了人的靈性吧。滿屋子的書法作品,有裝裱的、沒裝裱的,琳琅滿目,幾乎全是狂草。小時候,李無言也曾學過書法,拜的是紅巖寺的一個老和尚為師,只因那老和尚後來被迫還俗了,李無言也便只學了個一鱗半爪。但那老和尚所講的許多道理,雖然他至今仍參悟不透,但大都記得。這時顏行書說:"屋子很髒,但不是銅臭味,李大人不要見怪才是。"他說話向來沒一點顧忌,叫他李大人還算客氣的,要是碰上蔣萬華啊,就一點面子不給。蔣萬華也拿顏行書沒辦法,平時兩人最喜歡鬥嘴,就像一對老冤家。這時,李無言又見了一張名片,拿起來一看,見是顏行書的,就仔細地瞧起來。上面有很多頭銜,比如什麼市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啊、市文聯名譽主席啊、市詩詞協會主席啊,等等,全是些有名無實的虛銜。顏行書說:

    "搞個名片,留個電話,只是為了方便聯絡,我可不是為了什麼炫耀,你可要搞清楚。"

    "啊哈,這主席可比我這個主任叫起來好聽多了。"李無言笑了。

    "只要不是叫床就好了。"顏行書三句話不離老本行,老不正經。

    "要是還能叫床,也可以捉住青春的尾巴了。"李無言回敬了一句,他知道顏行書喝過花酒,大家都開他玩笑,說那是捉住青春的尾巴。

    "你莫笑我,過兩年你也該內退了,也想跟我學學書法嗎?"顏行書又開玩笑道。

    "沒這天分啊。"李無言由衷地說,當初跟著老和尚學寫字,要是有悟性的話,如今也稱得上半個書法家了。他湊過來,發現了一方石硯,一根條墨,就仔細地瞧起來,"啊,這可都是寶貝啊。"

    "可不是嘛,硯,國之瑰寶也。"顏行書回過頭來,介紹道:"硯,又稱研,是由原始社會的研磨演變而來的。漢劉熙《釋名?釋書契》云:硯,研也,研墨使用濡也。許慎在《說文》中云:硯,石滑也。其實,滑與研磨同義,都一個故事。"

    "看不出,大主席學富五車,學問越來越高了。"李無言又恭維一句。

    "這些都是書上學來的,可不是我發明的哦。"顏行書笑笑,又指著牆上的作品說,"這些才是我的,啊哈。一路狂草,一路風月。"

    "都得益於這方硯台啊。"李無言會意地點點頭,誇了誇。

    "可不是,"顏行書說,"你知道這方硯出自哪裡嗎?其實一點不遠,就出自我們儺城,離城十五華里的平山。那裡的石質又叫墨巖,中間夾有能劃開玻璃的石核,俗稱火鐮巖,可碰擊取火。其斷面呈梭形晶體狀,含有白、紅石英與金色礦物石,五彩斑斕。此硯的特點是:石質堅柔細膩,冷潤溫濕,貯水不耗,晶核有光;呵來有水,研去無聲,易發墨而不損毫,指按呈現印記。有專家曾指出,儺城硯可與廣東高要端溪出產的端硯媲美,堪稱佳品。這石又因溪水常年沖洗或終年浸泡於水中,故得名-晶核水沖石-,硯亦因此得名-晶核水沖石硯。因此,這硯與其他石硯的區別,就在於內置的核心晶體,是儺城的一大特色,所以又稱-儺城硯。"

    李無言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連道:"精品,精品。想不到儺城還有如此寶貝。"

    顏行書興致越發高了,說:"你還別說,我市就有這麼一位制硯的工藝美術大師,是我的忘年交。他的-港澳回歸——奔月——老街-等作品相繼問世後,每方硯台九十年代就以萬元計,如今五六萬不可輕易到手,最好的一方還賣了十多萬呢。我這方-八頭茶具-石硯,就是他贈給我的,說是他家祖傳,讓我留作紀念,說沒白交我這個當官的朋友。當然,那時候還沒講市場經濟。"

    "是份好禮啊。"李無言感歎道。

    "是啊,我那朋友的作品,90年代初就開始在國內外展出了,還被許多大部委、大公司陳展和收藏過。他也因此上了國家名人名錄,獲得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稱號,是個難得的怪才。"顏行書不無得意地說,"當然,要練書畫,這文房四寶是一件都不可少的。有了好硯,自然還得有好墨,不然,就不和諧統一了。"

    "這墨我倒是略知一點皮毛的。"李無言笑笑,"真正的好墨,其特點就是落紙如漆,色澤黑潤,經久不褪,紙筆不膠,香味濃郁,豐肌膩理。"想當年,他曾給老和尚當過幾天墨童的,自然懂得一些關於墨硯的知識。《述在書法纂》上則說:西周"邢夷始制墨,字從黑土,煤煙所成,土之類也。"說的黑土,指的是黑色一類礦物質,或礦物顏料。而說墨是煤煙所成,則是西漢以後的事。這墨,只因其原料不同,又可分為油煙墨、漆煙墨、松煙墨,又分別以桐油、生漆、松枝所燒的煙炱,再加黃明膠和麝香、冰片等等製成。李無言還聽老和尚說過一個故事,說的是唐朝末年,由於安史之亂,大量北方墨工紛紛南遷,易州墨工奚超父子逃到江南歙州後,見那裡林密松茂、溪流清澈,遂定居下來,開始重操墨業,他製造出來的墨"豐肌膩理,光澤如漆",於是名聲大振。之後到了南唐,後主李煜得到奚氏墨,把它視為珍寶,遂命其子奚廷珪為"墨務官",並賜國姓李作為獎賞。從此奚氏一家便更奚姓為李姓了,李墨因此名揚天下,世上也便才有"黃金易得,李墨難獲"之說。而且老和尚還說,據他考證,李無言祖上就是這李氏後裔,後來逃難至此,隱居下來。李無言不知此說是否真實可信,但他深知天下李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也為自己姓李而深感自豪。再說,他後來給女兒取名夢溪,表面上看是取自於儺溪,實際上還取自於這一傳說。溪,也即奚也。夢溪夢奚,其含義不就是緬懷、紀念祖先麼。

    顏行書一怔,他沒想到李無言對研墨還有這等研究,大感意外,便說:

    "這墨不知從何時誕生,但從《莊子》-吮筆和墨-的文字中,至少可以推測出,在周朝就已經有墨存在了。不過,當時制墨的原料與現在有所不同。從-墨-字字形來看,是從-黑-從-土-而來,可見最初所制之墨是礦物質材料,而且以黑色土石為之,屬於天然石墨或者礦物顏料。據史料記載,我國人工製造的煙墨大致始於漢代。清代朱棟的《硯小史?墨考》裡曾說:-自蝌蚪漆書而變為隸,則墨尚矣,漢尚書令僕丞郎月給榆麋墨大小二枚-開始將墨的運用與漢代用隸書寫字和人物連在一起。目前所知最早見於經傳的制墨家,應該是三國時魏國的韋誕。韋誕字仲將,時人曾稱讚其說,-仲將之墨,一點如漆。從他開始,我國便出現了最早的松煙墨,這種墨是用捶搗法將煙和膠細搗而成的。到了唐末、五代之時,松煙墨的製作方法日臻完善,就是在政府機構中也有專門負責制墨的官員,如南唐後主李煜就曾召墨工奚庭珪為墨官,並賜其李姓。而奚庭珪所造之墨,用松煙墨一斤,摻入珍珠三兩,玉屑、龍腦各一兩,用生麥或生漆攪拌後,再用杵搗數萬次,能使墨塊堅如玉石,即使入水三年也不損壞。當時有人曾開玩笑說,-庭珪墨可以削木。而奚廷珪之父是唐末著名的制墨專家奚超,他在總結了前人的制墨經驗後,加以改進,遂創造了搗松和膠等技術,使墨的質量大大地提高了。"

    李無言見顏行書也知道這一典故,於是笑而不語。他不想讓顏行書知道李氏先輩逃難至此的歷史,遂點了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他又隨顏行書進了書房,但見長條桌上放著一本《儺城詩刊》,又隨手翻了翻,不期翻到了林敬之的那組詩詞,標題是《菩薩蠻?懷古》。就問顏行書:

    "林教授與你還有來往嗎?"

    "豈止有來往,還是詩友呢。"顏行書不覺得意起來,"你現在看到的這首《菩薩蠻?懷古》,我就為他指出幾個地方的錯誤,有平仄方面的,也有音韻方面的,他說我是他的一字之師。我說此言差矣,應該是多字之師。他聽後哈哈大笑,說我這人不謙虛,好為人師。"

    李無言也笑了,說:"這林老教授,也是咱儺城一寶,應該退休了吧?"

    顏行書搖頭,說:"他退什麼休哦,健康得很呢。依舊是博士生導師。"

    李無言"哦"了一聲,又問:"還是全國人大代表嗎?"

    "是啊,怎麼不是?"顏行書說,"你是不是想找他?為-爭鐵-的事?"

    李無言點頭,說:"正有此意。"

    顏行書哈哈大笑,說:"你啊,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還以為你快-內退-了,來拜我為師的呢。"

    李無言也笑,說:"也算無心插柳吧,將來一定跟你好好學習書法,也好叫個李狂草嘛。"

    兩人哈哈大笑。笑過之後,顏行書又說:"這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為了家鄉人民嘛,這個覺悟我想他應該還是有的。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再說,也算我間接為儺城人民-爭鐵-做了點貢獻嘛。"李無言謝過之後,就告辭了。

    沒過兩天,顏行書就來回話了,說林敬之已經欣然接受,不過他想要點資料,好寫議案。李無言說:"這個就不勞林老教授費心了,議案我們已經寫好了,只要他修改修改,潤色潤色,再落上他的大名就是了。現在,我就叫苟東方把資料發過去,你有他的電子郵箱嗎?"

    "我有他的一張名片,上面應該有郵箱吧?"顏行書不敢肯定,這就去找那張名片,上面果真有郵箱。

    李無言拿著這張名片,回到辦公室後,交給了苟東方,又叮囑了他幾句。苟東方領會,拿著名片欣然而去。不一會兒,他就拿著名片回來了,說已經發了。

    李無言接過名片,很想留下,又怕奪人所愛,就又來到了黨史辦三樓,還給顏行書。顏行書說:"你也是的,你拿著有用,還我幹嗎呢?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

    李無言也就笑納了。顏行書卻附耳說道:"無言啊,你說-爭鐵-這事兒到底靠譜不靠譜?"李無言無奈一笑,覺得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說,就搖了搖頭:"八字還沒一撇呢。"顏行書卻說:"我有個爛桿子朋友,是個瞎子,會算八字,我們何不去請他算一卦?興許有點幫助呢。"

    李無言怔住了,他覺得這也太滑稽可笑了吧?

    "唉唉,就當我沒說嘛,你皺什麼眉頭哩。"顏行書知道李無言的個性,以為他不相信玄學這一套,所以趕緊解釋了一句,算是自嘲。

    "那人真有那麼神嗎?"李無言神秘地問了一句。顏行書釋然,忙說:"人稱周半仙,輕易不給人算卦,只要算上一個,就夠他吃上一年半載的了。"

    "真有如此之神?"李無言好笑,越發覺得顏行書有些神秘兮兮了。

    顏行書說:"你去問問不就得了?你不是想-爭鐵-嗎?他幫你佔上一卦,看都說些什麼。"

    在巴郡吃了閉門羹後,李無言一直悶悶不樂,此時經顏行書這一提議,所以也就抱著玩玩看的心理,跟著顏行書去了。

    兩人來到一條小巷子裡,這是儺城保留下來的唯一一條老街,長不過百十米,古老的牆腳根鋪滿了濕濕的青苔,那些裝飾著格子窗的窨子屋,依稀散發出古樸、幽雅的氣息。巷子深處的一處四合院裡,就住著這位周半仙。顏行書一路告誡李無言,只能問一個問題,其他的不必多問。李無言點頭,算是記住了。進得院來,但見一棵參天古槐,濃蔭蓋地,蔭庇著一神秘之所,氣氛森然。顏行書進門,叫了一聲:"半仙。"屋裡有人應:"是行書老弟吧?"顏行書說:"我今天給你帶了個貴客,你說過的,要為我免費佔上一卦。"周半仙說:"是哪個人,居然有這麼大面子,可以讓你為他求得一卦?"顏行書說:"是個大人物,要為儺城人民辦一件大事,修鐵路呢。"

    "請進請進。"周半仙已經站在門口了,他兩眼望著門外,依然一片空洞。

    顏行書走過去,抓緊周半仙的手,說:"今天你可得下點工夫啊,這可是千秋偉業的大事啊。"

    "這個我曉得。"周半仙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來,又請他們坐。李無言便回了一句:"大師請坐。"

    "什麼大師哦,一個瞎子,靠算八字討口飯吃,還算大師?"周半仙笑笑,"要是早幾年啊,還是封建迷信呢,只怕早就鑽土眼裡去了。"

    幾個坐下,周半仙又說:"就想問鐵路的事?"顏行書說:"正是。"周半仙說:"報一個字來,什麼字都行。"

    "硯,硯台的硯。"李無言隨口說道。

    "呃,這字我好像測過。"周半仙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說。

    "真測過?"顏行書奇怪,忙問。

    "測過。"周半仙又肯定地說,"已經測過大半年了。"

    "都測出什麼來了?"李無言趕緊追問。

    "其實,那人測的字是研究的研。古代的硯,也就是研,兩字同音、同義。"周半仙解釋說,"你們看,這硯台的硯,是一石一見,左邊為石,右邊為見。何謂見石?開山才能見石嘛。既然是開山見石,不就是要破土動工嗎?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要搞大工程。如此看來,這修鐵路應該有望。"

    "你是說,這爭鐵路搞得?"顏行書又忙追問一句。

    "不錯。"周半仙說,"只是這事兒難度較大,過程很艱難。"

    "這又從何說起呢?"李無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可不想到頭來白忙活一場。

    周半仙說:"你想啊,這石是多硬的東西?要想見石頭,那可是要動土的事啊。既然動土才能見石,這難度還小嗎?所以啊,得費一番大工夫哩。"

    "只要能成就好。"顏行書忙打了個圓場。

    李無言卻鬆了一口氣,眉毛一挑,立馬喜上眉梢了。

    顏行書又問了周半仙一句:"既然這硯字已經被人測過了,還會靈驗麼?"

    "怎麼不靈驗?"周半仙冷冷地說,"既然能說出這等字來,豈是一般的人?肯定是懂學問、有思想的人。而能與你有交往的,還能是小人物?一定比你的官帽子還大才是。"

    "這是我們市人大主任,官可不小啊,是代表人民說話的嘛。"顏行書又玩笑一句。

    "是嘛。我沒有閉眼說瞎話吧?"周半仙也笑了,他一臉的皺紋,深似溝壑。

    顏行書又問:"半仙啊,你看,那個報-研-字的人,是不是比這個官還大?也是在問鐵路?"

    "也是。"周半仙點頭。

    "那人究竟是誰,你知道嗎?"顏行書想套半仙的話。他不相信竟會有這等的巧合。

    "能說說是誰嗎?"李無言也想弄個水落石出,便追問了一句。

    "當家的嘛。"周半仙賣了個關子,只說了半句話。

    "是歐陽山?歐陽書記?"李無言幾乎脫口而出。他認為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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