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 正文 第十三章
    特羅派爾和阿拉·納羅娃又成功地喚醒了他們之間的那個女人。

    他們都擔心她醒來後會有更強烈的歇斯底里的發作。然而什麼也沒有,她非常平靜。

    她是來自伊斯坦布爾的梅塞黛絲·范德倫,超度時28歲,留下兩個年幼的女兒。她歎了口氣,料想女兒們如今已經成家了,一定很幸福。她對信號輸入指示燈挺感興趣,樂於手不停地扳動開關的機械動作。她吐露,她喜歡忙碌不休,並說(有點褻瀆),如果允許,她想生一打孩子。特羅派爾和阿拉·納羅娃進到她的腦子裡去,發現那裡始終平和安詳,如一潭靜水。她也進入了他們的腦子。天哪!他們的腦子卻暴烈不安,激情難平。上帝呀,他們就不能安靜一會兒,不那麼大驚小怪、徒自驚擾麼!現在三人一同浮在養護液中,各自性情得到綜合,八人體溫和平靜了許多。她為聯合體大腦帶來了平靜。

    接著他們又一起喚醒了一個皮膚褐色、模樣近30歲的女人,但她的身體表明,她的模樣不過是個假象,與她的實際年齡不符。

    她的實際年齡遠不止於此。她叫金頌,是個巫婆,上通古,下知今,看透了古往今來的興衰事,且能預知明日之事。儘管如此,她卻生活窘迫苦寒,靠洗食死屍以代米糧。她牙已落盡,癟著嘴念道:「虛妄,世人皆虛妄。然而規勸何用?有誰願聽?」

    金頌的加入使聯合體大腦平添了一份苦澀,但是為聯合體大腦理解空間的無邊無際和時間的無始無終第一次提供了有用線索。而對一般人來講,時空是那樣巨大,大得在觀念上沒有意義。

    再後,他們又叫醒了來自米蘭的科爾索·納瓦龍,一個瘦削的年輕人。他對身邊事瞭如指掌。他瘋狂地愛上了阿拉·納羅娃夫人,他以前從未如此強烈地愛過。這真是天作之合,時間和空間像是串通好似的,成全了他們這一對情侶。他是她的靈魂,她是他的烈火,天地間還從未有過這般奇特的戀情。雖然金字塔施行的外科手術使他們不能最終完聚,不過這無關緊要。他們在一起,這就足夠了。眾神!主啊!可別再施降恩惠於科爾索·納瓦龍,否則他要樂死的。

    這真是太神奇了!大家都不敢相信這個科爾索·納瓦龍會是真的,但又不得不信,他實實在在,就在那裡。

    起初他拒絕把自己的個性融入聯合體大腦,但後來被說服了。

    大家勸告他說:「能瞭解自己心上人的心思不是更好嗎?」於是他加入了進來。而他加入過來後,又想永遠留在那裡,不再離去。於是眾人又得說服他離開:「短暫的分離不是使戀人的心更充滿柔情麼?」

    他為聯合體大腦帶來了火一樣的熱情。

    他們又喚醒一個老人,名叫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的。

    如果特羅派爾要在此人面前稱狼,那可真叫是小巫見大巫,要自慚形穢死的。

    這斯皮羅斯從來就是一隻孤獨的狼,不與群狼為伍。半個巴黎都在為他工作,卻不知道斯皮羅斯為何許人。

    他的生活異常忙碌,如鐘錶機芯的齒輪一般,一刻不停地運轉著。他在逝去的每一分鐘裡都學會新東西、新工具、新武器,且從不忘記。他人還挺逗,被特羅派爾等人喚醒時,他不驚不詫。「我把死神給耍啦,」他高興地說,「這可是我從未奢望過的。好吧,現在告訴我這個聯合體大腦是個什麼東西吧。當然我這個人冥頑不化,有對不住諸位處,還望多多見諒。」

    特羅派爾說:「聯合體大腦就是力量,絕對的力量。在這裡,你思維更快、更清晰、更深刻,完全超乎你的想像。」

    阿拉·納羅娃說:「在這裡,你比自己還要自己,你完全是活著的。」

    梅塞黛絲·范德倫說:「在這裡,你會感到精神愉快。我拿不準我們幹的是什麼,但顯然一切正常,我們很好。」

    金頌說:「與世間虛妄人事並無二致。」

    科爾索·納瓦龍說:「傻女人,這是天堂!」

    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倒沒說什麼,他只沉吟著。可這人幹起工作來卻盡心盡力,深受大家歡迎,被視為八人體的核心人物。他能使其他人避免犯錯誤。在他之前,他們就集體計算過宇宙中的分子數,得到一個結果。但只有等到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醒來後,和他們又計算了一次,獲得了新的答案,才發現原來的計算結果是錯誤的。

    他想弄清的全部問題在於:「數學源於何處?」他說:「我知道這裡沒有誰是數學家,但這不妨礙我們弄清這個問題。凡事不能無中生有。不提供足夠論據,我什麼也不相信!」

    「我認為數學就來源於我們生活的世界,」特羅派爾說,「在我看來數學僅僅是一幅描繪世界的圖畫。只要你有眼睛、耳朵和聰明的腦袋,你就能獲得數學知識。而現在我們已經有了足夠強大的腦子,不愁解決不了數學難題。只是我們尚缺一套建立在科學基礎之上的解剖學理論,我們有的只是金頌那套招魂驅鬼的巫醫療法。」

    「不知為不信嘛,」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說,「我們來問問那個張著大嘴昏睡的大個子非洲人吧,他或許能解答我的問題。看他那兩排漂亮的牙——那嘴定能吐出些道理來!可惜我小時候沒長出一副好牙。」

    這樣他們又喚醒了八人體雪片蓮花的第七片花瓣,他是來自非洲的賈安戈·滕博。他悠悠地醒來,微笑著,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幽默風趣。八人體中獨他一人做過好夢。他夢見妻妾成群,兒女成堆。他本是德班1城裡一個臭烘烘的人不敢近其身的掏糞工,可他地位雖低賤,卻有一顆貴為人君的心懷。他活著就是為了發號施令,也只是為了發號施令他才活著。大家讀到了他那顆高貴而率真質樸的心靈,都愛上了他。他也愛大家。

    【1南非東部港市。——譯者注。】

    雪片蓮的最後一片花瓣很不起眼,是個骨瘦如柴的小東西,生得奇形怪狀,腦袋也是畸形的,上面長著些爛稀稀的黑頭髮。大家進入到他的大腦裡去,發現裡面空空蕩蕩的,只有一些零星破碎的信息片斷。

    信息一:我,威利。

    信息二:一些輪轉變幻的五色塊,不知怎的有點憂傷——大家都知道那是夕陽落山的景象,可威利卻不懂。

    信息三:媽咪走,媽咪漂亮。

    信息四:一團褐色的東西,裡面有人。那是什麼?是什麼?什麼——大家都知道那是拉斯克魯塞斯的五戒監獄,也知道根據第二條戒律威利將在一年之內作脊髓奉獻。

    信息五:豆豆好吃,加蜜的豆豆好吃。

    大家就發現的情況進行了磋商,結果都感到悲觀。「這下子我們成了殘疾人啦!」特羅派爾叫起來。

    「我倒不這麼想,」梅塞黛絲·范德倫出乎意料地說,「這可憐的孩子從未交過好運,他母親一定拋棄了他。你們曾聽過如此強烈、如此深沉的痛苦呻吟與呼喚麼?」

    與明亮之星、弗朗德裡上尉1、拜倫2、迪凱納3之類憤世嫉俗的英雄們一樣,特羅派爾也深信,只有自己的悲哀才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他本以為梅塞黛絲·范德倫該知道這一點,可她竟不知道。特羅派爾滿臉慍怒,一言不發。

    【1與明亮之星均為前文提及過的特羅派爾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譯者注。】

    【2英國英雄詩人(1788—1824),出身破落貴族,反抗專制壓迫,追求民主自由,詩路寬廣,擅長諷刺,在投身希臘民族獨立戰爭中病逝,代表作有《恰爾德·哈羅爾德遊記》、《唐璜》等。——譯者注。】

    【3法國海軍軍官(1610—1688),曾任瑞典海軍上將,後回法國忠於王室,在荷蘭戰爭後期奉命援助西西里人反抗西班牙人,曾兩次擊敗西班牙、荷蘭聯合艦隊。——譯者注。】

    金頌嘰嘰呱呱地說了一通,大致是說這兩人的屁話原本不過一樣。在她巫師洞察古今的眼睛裡,凡事均是命定了的,誰也奈何不了,因此白癡和最聰明的人其實都沒什麼區別。眾人一聽這話,無不愕然,而她自己卻一副得意洋洋、不屑一顧的樣子。

    最後賈安戈·滕博出了個主意,才平息了大家的紛爭。他們邀威利加入八人體,不是以語言和思辨的方式,而是為他開一朵花,讓他作一隻蝴蝶翻飛其間。威利本來就如動物一樣,有著動物的高興與悲傷。在忽而驚懼、忽而無憂玉慮的生活中,他的靈魂純淨得一塵不染。這樣,他動物般驚逸膽怯的靈魂浸潤著大家的心靈,使大家的心靈也得以豐富和淨化。

    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後來說過一句精闢的話:「無知未必不佳。」那是在一次八人體成員因鬧彆扭而解體,但很快又和好如初之後。自威利加入以來,八人體成員間的摩擦彆扭日漸稀少,就是有了矛盾也很快便化解了。

    八人體浮在養護槽裡,主要精力都花在思考著一系列問題上。

    它的思考方式十分獨特,有時如一曲宏大的交響樂,按八個對應聲部而非按單個旋律進行;有時又如和弦奏鳴,向疑難問題不息地推進,直至問題水落石出,方才曲終人散。

    然而它並沒有撂下金字塔的工作不管,16只手無時無刻不在機械地操縱著各種按鈕。自己的工作更是緊鑼密鼓地進行著,那就是分析和制定計劃。不同的是,為金字塔工作用的是八倍數的拉捨夫斯基大數跳轉代碼,而干自己的私活用的是八次冪的拉捨夫斯基大數跳轉代碼。

    八人體的事業始於窮盡成員的記憶信息庫,將其進行整理,得出有用的信息和結論,以解決碰到的一切問題,成為一個萬能大腦——人類古老的夢想實現了。例如,金頌的朝鮮碗裡的一粒三年久的變色米粒是否有助某一問題的解決?科爾索·納瓦龍必須記住他12歲時的一個星期五在米蘭的大街上從他身邊嗖嗖馳過的一輛自行車的車牌號碼嗎?他記住了。如果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30年前在巴黎的一個聳肩動作有用,那麼它就在需要時提取這一信息。

    八人體決定:「我還遠未完善。性算不得什麼,因為我可能長生不老;愛算不得什麼,因為我有比愛更重要的東西。當下要緊的是擴大認知信息,讀取更多數據。為此,首先必須獲取自由。」

    至此,就金字塔的工作來說,八人體的性能已開始發生偏差,只是誤差率很低,還不至於被發現(要理解偏差問題,不妨設想一下溫度監控裝置的情況吧).在一般情況下溫控器並非都聽從人的使喚,除專門設計供實驗室用的高精度溫控器外,一般的溫控器總要出些偏差。如果只需在10度誤差範圍內自動開啟或關閉的話,那麼50年代安裝在汽車上的散熱溫控器就完全能滿足需要了。家用燃油溫控器則更為精確一些,可以在上下一度的誤差範圍內正常工作。然而一度不過是一個刻度,它是什麼含義呢?設想一度再作幾億等分,取其中任意一份也可以作一「度」;還可以再萬億等分,取其中任一份未嘗不是一「度」。這裡總存在進一步精確的餘地。

    從理論上講,精確的範圍可以是無限小的,就連工程人員也無法計算,他們只關心能對自己工作造成明顯影響的誤差。

    金字塔對八人體發送指令允許的誤差範圍為千分之一,在這個誤差範圍內,整個操作過程不受影響。沒有絕對完美的操作,發送1000次便保證1000次不出錯,絕對精確,這不可能,也沒有意義。

    當然如果你家的溫控器由狼操作,那又另當別論。

    金字塔需要八人體完成的工作是向遍佈對稱星各地的機器設備發送指令,指令其運用搜尋、超度、算術運算等等各種手段建造推進器。第一項工作便是在對稱星上四處搜尋可用原材料。這一工作一直進行著。採集到一塊天然鋅板,就要對其作全面仔細的鑒定,最後作出結論,它將作為武器部件之一運用於未來對麥哲倫雲1的大突襲行動中。在銀河系的這一區域尚沒有任何生命使用過那種武器,那種武器很特別,它可以產生白色的霧狀物,麥哲倫雲的彩雕人看到它時,就要完蛋了。這塊鋅板屆時將飄浮在空中,並在適當位置、適當時間熔化,作為製造離子槍的離子發生器的材料。那種離子槍也還只是一個分總成,它還將進一步組裝成更為複雜的推進器的總成。在對稱星以地球為能源、慢慢飛向目標星球的進程中,這種推進器負責提供最大限度的推動力。

    【1與銀河系鄰近的兩個小星系的總稱,位於南天極附近,呈幾個亮塊狀。——譯者注。】

    平均每一千次操作出現一次誤差,其誤差是很小的。而且經過特別設置,八人體具有相當的靈活性,其誤差不可能積累起來,而是分散開來,隨機地發生。這樣,就避免了連續發生錯誤操作的可能。一旦隨機誤差出現,鋅板將暫停熔化,停止向離子發生器提供合成材料;或者反饋錯誤信號,啟動電介質替代導體功能,截斷電源。這樣,可使操作暫停下來,重新請求新指令。

    可是現在八人體卻一再偏離金字塔為其設計的程序,驚人地出現大量所謂「失誤」操作。16只手每秒鐘要進行80次操作,按地球時間計算,每天為70萬次,500倍於每天的正常操作量——大大超過安全警戒線!當操作出錯的信號反饋回來時,鋅板卻很少暫停熔化,也很少啟動電介質替代導體功能,截斷電源。總之,八人體的操作幾乎沒有因為「失誤」而間斷過。車間裡,各種機器設備如攝影機給一朵正在開放的花作延時攝影一般飛快地運轉著,慢慢地一個奇異的電子管在一個廢棄的車間裡給製作了出來。接著又在連續五天的「失誤」操作後,一根金屬絲被精煉出來。很快金屬絲又被鋸斷,做成許多晶體管。一個月後,金字塔的工具八人體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工具,一個黑匣子機器人。它在自己與八人體之間鋪設了一根一英里長、細如髮絲的銅線。這項需要50小時的工作,黑匣子機器人僅用一小時就完成了。

    這條新線路一開通,原來負責監視八人體的溫控器便開始倒戈,不再為金字塔效勞了。從此,八人體再不必為鑽空子作一次「失誤」操作而費盡心機了;也不必再替金字塔賣命,為了某一步簡潔而重要的操作進行上千次的計算了。那條新設的金屬線連接在阿拉·納羅娃夫人左手的開關上。線路聯通的一瞬間,八人體經歷了一陣劇烈震盪和抽搐,從而把阿拉·納羅娃左手的負荷加載到其餘15只手上。這樣,八人體與車間之間就可避開金字塔的監控而直接進行聯繫了。八人體通過那些「失誤」的操作將原材料搬到金屬線終端的黑匣子機器人前,交由它處理。目前黑匣子機器人自己只知道製造和布設線路,其它工作由八人體通過金屬線發來指令,黑匣子機器人再根據指令完成。通過金屬線,黑匣子機器人獲得了將原材料製造成玻璃眼、金屬臂和高聚合物滾動輪的技術。

    黑匣子機器人被藏在鑄造車間附近的一個廠房裡,八人體命令它監管這個廠房,並隨時報告各項工作的進程。八人體決定:「這個廠房要為我們的老鼠們所用。」在八人體的操縱下,黑匣子機器人一天天長大,功能也更為複雜強大。它打開了對稱星的給水系統,在廠房四周的牆壁上安裝了一排龍頭,為廠房裡的人提供飲用水。對稱星食料生產區裡有縱橫交錯的管道,年代十分久遠,有的已逾千年。黑匣子機器人從這些管道中偷來葡萄糖、人體所需的各種微量元素和氨基酸等物合成一種營養豐富的人類食物,並通過廠房裡的另一排龍頭輸送出來,供人食用。

    八人體又決定:「我們要全面探察這個星球。」

    探察工作一開始就沒有經過實驗摸索階段,直接按周密計劃正式進行。八人體為黑匣子機器人設置了新的程序,令其秘密派出大量偵察兵,執行探察對稱星的任務。偵察兵是一些偽裝成小蜘蛛形狀的探測器,金屬外殼塗成黑色,沒有一點光澤,以增強隱蔽性。

    偵察兵們向各個方向潛入,它們的八倍複眼時刻不停地監視著各廠房、電子管、電線、大缸、反應堆等設施的情況。同時,大批量製造這些偵察兵的機器也被趕製出來。偵察兵裝備的攝像管也在不停地更新換代。有一種遠程偵察兵,由於需要快速偵察清楚大範圍的情況,它們如鳥蛛一般組成數量龐大的群體,聯合行動;而它們的頭卻小,因為它們只作一般性情況的掃瞄偵察。一星期以後,有了能思考、能分析的高智能化新型探測器,它們由其它偵察兵馱運著,奔赴各處執行探察任務。它們的頭有雞蛋般大,裡面配備了電子眼、電子耳、電子鼻、熱電偶、電離計數器和分光偏振計等偵察工具。作空間距離測量時就按縱列派出探測器,探測器的每一隻電子眼都是一台可變基線的測距儀。作精密測量時就派出微型探測器,它們配備一微米直徑的觸鬚,每一步只移動一毫米的距離。

    八人體獲得了重要情報:對稱星上的金字塔一共有七個。

    偵察兵們把所有的金字塔都日夜不停地監視了起來,它們傳回的情報使八人體一一掌握了各個金字塔的情況。從體積來看,金字塔雖有大小之分,但差別很小,所以它們大體上是一樣大的。但在力量、形狀及周圍電磁場的變化情況等方面卻有非常大的差異。其中一個有些特別,與其它金字塔不同,它十分貪吃,頻繁地光顧加料站。當然這種差異也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並非數量級的。每個金字塔每天都要消費很多噸化學物。這種化學物就是它們的食料,呈泡沫狀,噴灑在它們身上,供其吸取。安裝推進器的一側不噴灑。

    偵察兵們很快弄清了金字塔的主要工作:對一個大象模樣、渾身藍綠色、長著甲殼和七個觸角的怪獸進行試驗。那怪獸巍巍然躺在對稱星北極區的一座水晶宮裡。那水晶宮是對稱星上最大的建築,然而也只容得下七個金字塔,再加薩迦—瑪塔峰頂上的第8個金字塔。水晶宮及旁邊的其它建築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其內部電路沒有與任何智能部件和黑匣子機器人相連,而是由金字塔頂直接發射電子束,打擊一些粗陋的液壓傳動裝置,再由這些液壓傳動裝置控制開關和閥門的開啟與關閉。七個碩大的金字塔與薩迦—瑪塔峰頂上那個金字塔在沒完沒了地交換著信息,盲目地折騰著,無休無止地消磨著時光。它們忽而按不同比例往水晶宮裡灌注無害液體;忽而按不同壓力給它充注氣體;忽而又在裡面安裝上破舊的靜電起電機,並讓機器運轉起來,產生電荷,在水晶宮的穹頂下建立起靜電場(靜電起電機能直接產生電荷,金字塔一定拿它們當「鑷子」使用).然而,金字塔的這些實驗永無結果。雖然實驗還在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但那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另一方面,八人體卻在成功地糊弄著薩峰金字塔。本來八人體的工作之一就是負責新到智能部件的貯存與接線編程工作,然而,自從特羅派爾等一批成員到達對稱星後,情況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新輸入的智能部件全都擱置一邊,一個未用。薩峰金字塔被這個情況攪昏了頭:對稱星極需智能部件,可辛辛苦苦弄去了卻又閒置不用!這是何故?薩峰金字塔按指示加快了智能部件的輸送工作。但它慢慢發現指示其輸送的智能部件不是來自普林斯頓,就是來自德班,或是另外幾個固定的地方——是的,另外六個地方;不是特羅派爾的熟人,就是賈安戈·滕博的熟人,或是……

    當薩峰金字塔認識到這一情況時,八人體已成功地開始了自己的活動。他們或偽造指令,或拆除現有智能部件身上的連線;他們至少已有684個同類,還在同類所在廠房的牆壁上鑿孔安設了無線電收發兩用機,並向他們發出指示:「今後你們聽從我們的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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