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葬禮上的命案) 正文 三十、悲情劉翠花
    馬桂英下山後,並沒有如她所說的最最最重要的方向跑去。而是拐了個彎去了朱向發家裡。

    她並沒有見到朱向發,而那位在朱家守候的警員卻見到了馬桂英。

    朱向發在警員的安撫下,逐漸緩過勁來。只不過幾天的時間,朱向發明顯瘦了兩圈,掉完肉後的臉上皺紋加深了,頭髮象亂草般蓬亂油膩。他木木地站起來,向警員鞠了個躬,一言不發走了出去。警員以為他去洗臉上的血跡,就坐在屋裡等,過了很久,也沒見他回來,出去找才發現朱向發已經不見了。

    警員由於身負守候的命令,只好在院子一角悶悶抽著煙,沒多久,山下跑過來一位中年婦女,跑近院子的時候,抬頭竟然看到一名警員,呆了一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是該向前還是走開。

    警員不認識她,但主動走過去問,你找朱向發嗎?

    中年婦女點頭,馬上又低下頭去,像個被動承認錯誤的孩子。

    警員心想,農村人少見警察,總會有些不自然,便又和藹可親地告訴她,朱向發出去了,你有什麼事我幫你轉告吧,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婦女欲言又止,輕咬著嘴唇,突然轉身跑走了。警員有些莫名其妙,聳聳肩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警員看到了馬桂英從遠處走過來,他認識馬桂英,馬上記起張愛華的提示,只負責控制行蹤,也就是跟蹤即可。於是警員躲到了一邊。

    馬桂英沒找到朱向發,呆呆地在門沿上坐著,望著遠山發了好一陣愣,良久歎了口氣離開。警員在後面跟著她直到醫院。

    該警員在目送馬桂英到了醫院後,是這樣向張愛華匯報工作的:

    朱向發由於我的及時趕到,阻止了他的自殺行為,看來這個事件對他的打擊太大,一時想不開,不過在我的耐心輔導下,他明白了人生的存在意義,應該不會再有自殺行動,後來……後來他出去了,可能是下田幹活了。後來……後來來了個中年婦女找他,與他年齡相仿,我沒見過,案卷也沒有資料的,也許是村民,她長得這般那般(簡略描述)……啊,沒告訴我名字就走了,後來……後來馬桂英來了,沒見到朱向發,呆了一下就走了,現在在醫院,情緒很穩定,沒有什麼異樣。

    張愛華聽著匯報,在聽到對中年婦女的描述時,腦海裡突然浮起了一張臉——朱向妹。她讓警員回局裡翻查朱向妹的資料,確認是否同一個人。

    大概半小時後,警員再次電話匯報,經過認定,那位中年婦女確認是朱向妹。

    張愛華納悶了,這個時候,朱向妹怎麼也出現了呢?

    警員突然想起什麼說:有個細節我想匯報一下,剛剛突然想起來,朱向發在被我救下的時候,一直說著「十三了,十三了」。當時我還特意查了,不是今天的日期,後來也沒在意,不過,馬桂英沒找到朱向發時,在門檻上坐了一會,表情很呆,嘴裡也念了幾次「十三了啊,十三了啊」,這很奇怪,感覺他們母子之間肯定有個什麼秘密,這會和案子和關嗎?

    張愛華想了想,也不明所以,就說:先放下這個吧,是否與本案有關還不知道,不過你從現在開始,密切注意馬桂英的動向,但不要驚動她,只要保護好她就行了。

    張愛華聽取匯報的時候,已經是在下山的路上,之前她與馬桂英分開,匆匆往小分隊報告的位置跑過去,遠遠便望見了劉翠花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邊,山上風大,吹得劉翠花的頭髮與衣角獵獵飄揚,頗有臨峰俯世之悲愴氣氛。不過張愛華就無心欣賞了,她撥開眾人,走到岩石下,急切地對劉翠花說:下來吧,那裡很危險。

    劉翠花慘然一笑,這世間對她來說,哪裡還有危險的地方?哪裡又不危險呢?

    張愛華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決定換一種女人間的方式來溝通,那就是——母性。

    翠花,雖然你殺了人,沒錯,你會被審判,因為你是有罪的,但是,你想過沒有,你肚子裡的小孩是無罪的,他也是無辜的,既然你給了他生的希望,為什麼不給他生的機會呢?你殺了人,法律為什麼要審判你?因為每一個生命都是珍貴的,無可替代的,你的過錯為什麼要讓一個還沒有出生的無辜生命來一起承擔?

    劉翠花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別說了——

    她那積壓的怨恨及悲痛突然一下被完全釋放了出來,如同炸開的堤口,一聲聲撕吼的哭喊聲天崩地裂般在山谷上空散開去。

    張愛華默默地注視著岩石上手舞足蹈狀似瘋狂的女人,滿臉飛濺著淚花與口水鼻涕,眼珠子似要暴裂出來,充滿血絲。她一會跺腳,一時捶胸。所有人都默然,無不為眼前這個瘋癲的女人所動容。

    哭聲漸漸弱去……

    山谷的風起了……

    幾片落葉被風捲起在岩石周圍盤旋著。

    劉翠花慢慢蹲了下來,手捂著肚子,皺起眉頭似乎很痛苦,張愛華猜測她是由於剛才的悲切過度,動了胎氣。

    於是她要走過去扶她下來。

    劉翠花感覺到了她的舉動,把手一擋,略帶慌亂地說:別過來,別過來。

    張愛華誠懇地勸說:翠花,你是不是覺得肚子痛,那是動了胎氣,我們要馬上送你去醫院檢查,為了孩子,你快下來吧。

    劉翠花輕輕地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剛才已經決定了,小孩既然生下來注定沒了爹媽,讓他一個人在世上受一輩子的苦,不如我現在就帶他走,讓我們娘倆在陰間好好在一起,起碼在陰間他是個有娘疼的孩子啊。

    劉翠花的神色緩和下來,一股母親特有的慈祥憐愛洋溢在臉上,她輕輕撫摸著小肚子,那裡已經有微微的凸起,剛才動的胎氣可能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肚子裡有個生命在活動,此時真正是她身上的,心頭的肉啊。

    翠花,小孩生出來有人民政府會撫養的,我向你保證,給孩子一個生命,給孩子一個生活的機會,是母親的責任和天性啊。張愛華說著說著,自己的手也不自覺地按在了小肚子上,彷彿那是在對自己說的話。

    劉翠花還是固執地搖著頭,哽咽著喉嚨,她的嗓子沙啞無力,語氣卻異常決定:我能給他生命,卻不能給他完整,他一出生就沒有爹媽,這世界這麼大,世界上的人這麼壞,他一個人,誰能保護他啊,我可憐的孩子,把你一個人扔在這世間裡,是害了你啊……

    張愛華的心被深深揪住,眼睛裡有抑止不住的酸澀需要釋放出來。她沒忘記自己的職責,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救下劉翠花,救下她肚子裡的孩子,對劉翠花來說,救與不救也不過是遲死幾個月的問題,但對小孩來說,可是一個幾十年的生命啊。

    張愛華深深吸了口氣,盯著她的臉,眼睛堅定而又誠摯,緩慢地、動情地說:

    翠花,我和你一樣,也懷了孩子,兩個孩子應該差不多時候出生,相信你也和我一樣,當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每天夢裡都是對未來的想像和喜悅,著急地期盼著肚子裡的小生命快快長大,快快生出來,抱在懷裡,讓她甜甜地吸奶汁,捧在手裡,看她到底哪裡像我,哪裡像她爹。聽她的第一聲哭,陪她第一次笑……每一個晚上,給她唱搖籃曲,每一天清晨,望著她睜開眼睛,充滿喜悅地看著花花綠綠的世界……掐著指頭數她長大的日子,抱在懷裡感受著天天增加的體重……

    張愛華不知不覺從眼角滾出兩顆熱燙燙的淚花,在晶瑩裡,彷彿看到了嬰兒的笑臉。

    劉翠花靜默地聽著,張愛華動情的述說打動了她,不過,她想到其實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數小孩長大的日子,也沒有機會去感受嬰兒日漸增加的體重,又悲從中來,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張愛華,誠懇又平靜地說:謝謝你,你的小孩會幸福的,而我的小孩不會,他跟錯了爹媽,再見了。

    說完,毫不猶豫地翻身向懸崖一邊撲去……

    (各位,本小說決定從今天起改名為《毒藥》啦————謝謝大家一直的支持——

    感謝「鞋櫃」同學,她提供的名字《毒藥》很不錯,決定採納,為了表示感謝,在本書出來之時,親寄一本贈於鞋櫃同學,請鞋櫃同學留下聯繫方式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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