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舊歡如夢 正文 第2325章
    第23章

    自從這一次冷戰之後,兩人都開始小心翼翼地相處起來。後來,為表決心,東方南把電腦賣了,算是徹底地和魔獸做了個告別。但凡有什麼資料要查,都是跑到學校的機房去了。嘉培看著他賣電腦,心裡也不是滋味,以前總是念叨著,不許玩遊戲玩到半夜不睡,可是等到他真的去做之後,心裡不但沒有鬆了口氣,反而更加的沉重起來。尤其是看著他為了查一份資料,總是不嫌麻煩地往機房跑,就更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壞事。於是,她對東方南說:「阿南,要不,我們把電腦買回來吧。」

    東方南抱著她,搖著頭說不:「不了,這樣很好啊,學校機房很方便的,我們研究生院裡有專門的機房,學校的局域網裡有很多資料在外面都查不到的。」

    嘉培聽了,也不能再說什麼了,雖然她知道這是東方南安慰自己的說話,但是當初是自己逼著他戒遊戲的,即使現在把電腦買回來,即使她允許他玩遊戲,他又肯麼?誰願意整天提心吊膽地去玩一個本應輕鬆快樂的遊戲。那個心裡的結已經打了起來,可是卻找不到解的方法了。

    後來有一次,嘉培到學生會去找他,那是他們剛剛散會,幾個相熟的人見了她都笑意盈盈地打了個招呼,其中一個更是開起了玩笑來:「東方夫人真是了不起啊,這個風流不羈的東方朔都被你管的貼貼服服的,連我們這幫兄弟都捨得了。」

    嘉培認得他,和東方南是一個遊戲公會的,她想,自己的鐵腕想必在他的兄弟之中造成了不少的不快,否則,他不會這麼下自己的面子的。當然了,少了一個主力去攻城略地,誰都會有怨言的。後來,還是東方南為她解了圍,他一手攬過她的腰說:「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我當然是捨衣服而留手足了。」

    兩人離開的時候,東方南無意中提到了自己的那個號賣給了別人,得了一千多的人民幣。嘉培聽了,心底是大吃一驚的,她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個虛擬的東西居然能賣錢,而且還是價格不菲的錢。

    「現在是市場經濟社會,有什麼不能賣錢的。我這號這麼牛,說出去誰不知道啊,我還賣少了呢,當時急著脫手,要是再多找幾個買家,估計能賣到兩千。」

    「是嗎?」嘉培淡淡地說,心底是更加的不舒服了,這麼高段數的一個號,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在裡面吧,而且肯定用出了感情了的,而自己卻間接地逼著他放棄了這個號,會不會太殘忍?

    東方南看到嘉培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以為她又不樂意自己提到魔獸了,於是馬上賠不是,然後轉了個話題。嘉培看著他這幅樣子,連自己都替他覺得累。

    這期間若梅找過她幾次,有闖禍了要她善後的,有純粹找她玩樂的,她都拒絕了。有一次,若梅和姒凝,曹媛打麻將,三缺一,是姒凝打的電話找她,結果她一聽說若梅在就馬上拒絕了。她想,既然阿南都可以為我戒了心愛的魔獸了,我為什麼就不可以為他遠離一個損友?

    直到若杏在家過完春節後來北京玩,嘉培才又和若梅重新見了面。當時四人坐在全聚德的烤鴨店裡,吃北京烤鴨吃得正歡,忽地嘉培的電話響了,一看,是東方南。東方南在電話裡問她:「老婆,晚上過不過來吃飯啊?」

    「不了,不過了。」

    「嗯,在幹嘛呢?逛街?」

    嘉培看了若梅一眼,然後示意正大聲聊天的幾人壓低音量,才說:「在家呢。」

    「在家?」那邊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帶著明顯的質疑。

    嘉培歎了口氣,剛才幾人的說話聲肯定是被東方南聽到了,於是又編了個借口說:「嗯,姒凝她們來我家玩呢。所以有點吵。」

    「哦,那沒事了,我要做策劃書了,回見。」

    掛了電話,一邊噤若寒蟬的幾人終於又開始談笑風生了。

    「對了」若梅忽然說:「那個,楊安的姐夫的爸爸升職了。最近仕途是春風得意啊。而且深得大BOSS的賞識,接近核心啊。」

    「是嗎?」嘉培看著她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笑了笑,然後低頭喝茶,像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的新聞。忽地,她想,今天晚上還是過去吧。這個寒假他都沒有回家,留在這裡和導師做一個策劃,整天就往圖書館和網吧跑,學校的機房關了,真是不方便,今天估計他又要在網吧呆一整天了。

    「我說,你那所謂的未來姐夫啥時候結婚啊?」

    「不知道」若梅聳了聳肩:「楊安他姐姐總是說自己還小,不急。」

    嘉培低著頭玩弄著中指的銀戒指,白銀的戒指,她竟不知道裸露在皮膚外的那一面,是如此冰冷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關於婚姻的念頭開始淡了下來了呢?這個春節東方南到家裡一起過,本來她以為,他和母親會提到結婚的事,可是到最後竟什麼也沒提,而她自己居然也不覺得奇怪和焦急。

    「對了,他姐姐前幾天生日,他姐夫送了一個十多萬的包包給她,天,十多萬,而且還是要定制的那種,沒有現貨可拿。據說至少要等半年。」

    「有錢人就他媽的喜歡買罪受。」曹媛狠狠地說。

    嘉培忽然想起了那顆鑽石墜子,她人生中最珍貴的禮物。雖然說珍貴,可是也沒有多戴,因為太過招搖,所以早早地就束之高閣了,而現在,若不是若梅無意中提起,恐怕她都記不起來了。

    後來,四人告別之際,若杏偷偷地問她:「嘉培,你要老實告訴我,若梅是不是在你和東方南之間造成了麻煩?」

    她聽了,定定的愣住了,她以為自己瞞過所有人,卻忘了,若杏是一個多麼心細如塵的人,眼明心清的。她尷尬地笑笑,有種被揭穿的窘態,可是,即使如此,謊言還是要繼續下去,當是給雙方面子:「哪裡呢,就是最近年關了,公司挺忙的,你看今天我不是抽空來見你們了嗎?」

    若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釋然似的說道:「那就好了,不過若梅這孩子也該是時候獨立了,我看這樣挺好的,也可以讓她知道什麼是責任。」

    晚上在東方南的小屋子裡匆匆吃過晚飯後,東方南又準備往網吧趕了,嘉培看了看窗外的鵝毛大雪,想起天氣預報上說,今天的溫度是最近幾年來少見的低溫,心底就一陣痛惜,於是對他說:「阿南,這麼冷,還是別去了。」

    「不行。」東方南一邊往身上加衣服,一邊說:「明天就要定下來了,今天晚上是最後的修改,改好了明天交給導師看,然後就打印出來交給客戶了。」

    「要不,你到我家去吧。」

    「我這U盤啊,插了那麼多台機,肯定一堆病毒的,我怕到時你的電腦還沒來得及開啟就已經死機了。而且晚上我要和導師通電話的,我怕吵到你媽媽。」

    就在此時,東方南的手機響了,嘉培遞過去給他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上次在學生會裡遇到的那個和東方南一個工會的男生。東方南接了過去之後,說了幾句就掛了,然後一副謹慎的樣子對嘉培說:「老婆,我晚上真的是出去做正經事的,你別想太多。好了,我走了,晚上注意保暖,還有安全,若梅要是找你的話,不管什麼事都好,記得不要一時衝動就往外衝,要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嘉培點了點頭,東方南揮揮手就走了。她看著那個穿得像粽子一樣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眉頭的鬱結越糾越深了。

    結果,那一次的策劃書還是沒能按時交到客戶手裡,也不知道是東方南太烏鴉嘴還是說事情實在太湊巧了,東方南的U盤裡有病毒,一插進導師的電腦裡就馬上發作了,不但報廢了U盤本身,還把導師的那台電腦裡的所有文件都刪除了。一個多月的心血就這樣付之流水了。導師不但賠了一台電腦,還賠了一筆不菲的毀約金。雖然導師沒有責罵東方南,只說自己的殺毒軟件不夠先進,可是東方南的自責仍舊不能減免。那一段時間,他的臉色都沒有好過,連帶著嘉培也心裡不舒服,直覺得造成這件事的元兇就是自己。

    偏偏就在那段時間裡,若梅生日,請了嘉培她們幾人去吃飯,嘉培本來想拒絕,結果想起了若杏問自己的,若梅是否造成了兩人的困擾的說話,就神使鬼差的答應了。再加上那時東方南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團低氣壓,嘉培想,自己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結果吃完飯後一行人又去泡吧,泡著泡著就錯過了時間,等到嘉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上11點多了,她想起自己白天說好了到他家的,於是就急急忙忙的告別了各人,往東方南處趕了。半路上看了看手機,7個未接來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放衣服的兜兜裡,調成振動,這樣自己就不會聽不見了。

    回到家裡,東方南的臉色當然不會好過,陰嘖嘖地問,去哪裡了?

    嘉培想都沒想就說:「朋友生日,去吃飯了。」也不算撒謊。

    「是若梅吧。」東方南淡淡地說,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今天她打了電話給我,向我請示過的,真是好笑,她生日邀請你吃飯,請示我做什麼呢。」

    嘉培低著頭,不說話,雙手絞著皮包的帶子,絞啊絞的,絞到手指發白,覺得痛了,才放開,然後再絞。

    「其實,寒假那天,你是和若梅她們在一起吧,就是吃烤鴨的那天……」

    「阿南,我們在一起不容易,這麼久了……」

    「嘉培,不如我們冷靜一下……」

    「阿南,我想……」

    「如果這個學期結束了,我們覺得還是可以在一起的話……」

    「阿南,為什麼要這樣?我們到底是為什麼搞成了這樣?剛開始時不是都很好的嗎?你以後玩魔獸好不好,我不會管你了,頂多,我和你一起玩……」說著說著,嘉培就哭了,這樣的結果不是沒有想到過,以前無數次的爭吵之後,她都會賭氣地想分手,可是過了一夜,等到明天的太陽出來之後,所有的一切想法都會像黑夜那樣,化為烏有。

    「沒用的,我的號已經賣了。」

    「我們可以再註冊一個號,我們可以從新再來過的。」

    「嘉培,其實你我都很清楚,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出在魔獸那裡,魔獸和若梅都只是我們矛盾的一個表象而已。」

    「我知道,是性格,對不對,可是我們可以改啊,我們可以遷就啊。」

    「為什麼要遷就?為什麼不是再找一個不用遷就的人呢?」

    「……」

    「嘉培,離這個學期結束還有4個月的時間,這四個月裡,你想清楚了就回來找我,我隨時隨地等你。」

    不要說得這麼偉大,你不一定會等我,嘉培看著東方南,沉默不語,很久以前也有個人和我說著同樣的說話,但後來呢?每一個和你說等你的人,到最後都不會再等你。從來,都只有灰姑娘赤著腳在等王子的玻璃鞋,從來沒有王子是拿著玻璃鞋在等赤腳的灰姑娘的,從來沒有。

    到最後,當然沒有再在一起了,東方南或許仍在等她,可沈嘉培卻已不願回頭了。東方南說了,為什麼不再找一個不用遷就的人呢?這句話表面上看是說給嘉培聽,給她指明一條路,但實質上,是告訴嘉培,他需要的是一個不需要遷就的人。既然別人有心如此,那她為何不樂意成全。再多的心痛,也會有時間來醫治,這味藥好也罷,壞也罷,都只能靠它了,效果如何,看的就是你的決心。或許會有後遺症,也不過是夜深時拿出一枚戒指來發怔。

    東方南曾經和姒凝說過,我要謝謝嘉培,是這一段感情教會了我如何去愛。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把另一句話咽到了肚子裡,那句話他想說,只是我已找不到可以愛的人了。

    東方南沒有告訴嘉培,他一直在等,真的一直在等,等到他研究生畢業,然後離開這座傷城。

    人不是石雕,不會一直在原地不動的,他給了她一個期限,然後以超過這個期限一年的時間來等,可是終歸等不到那個人回頭。這個世界只有一個金岳霖,所以,他也只能轉身走了。

    許多年後,東方南畢業,到南方的那座奇跡之城去工作,打拼,然後功成名就。當他站在CBD中23樓的辦公室裡,半夜裡俯瞰這座國際化大都市時,窗外一片車水馬龍,繁華糜爛,可是他的心底卻是一片荒涼。他想起一個額頭帶疤的大提琴手問他,幸福是什麼時。他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只是在她問起的一瞬間,他的腦海裡竟浮現起那一年的聖誕節,他們之間的唯一的戀愛紀念日,他和她在童裝店裡,他摟著她的腰說:「好了,這牌子我記下了,為了讓我孩子能穿上這樣的衣服,看來我得努力賺錢了。」而現在,他有足夠的錢,甚至能盤下那一間店,可是,他卻找不到那個孩子的媽媽了,這竟是他親自放的手。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越是經歷得越多,就越會明白,生活裡哪裡可能盡善盡美,每一個風光無比的背後,總會有不為人知的失落,只是那些半夜裡的眼淚,你無緣得見而已。

    第24章地震募捐,與正文無關。

    第25章

    有多久沒見你

    以為你在那裡

    原來就住在我的心底

    陪伴著我的呼吸

    有多遠的距離

    以為聞不到你的氣息

    誰知道你背影這麼長

    回頭就看到你

    過去讓它過去

    來不及

    從頭喜歡你

    白雲纏繞著藍天

    如果

    不能夠永遠都在一起

    也至少給我們

    懷念的勇氣

    擁抱的權利

    好讓你明白

    我心動的痕跡

    過去讓它過去

    來不及

    從頭喜歡你

    白雲纏繞著藍天

    如果

    不能夠永遠都在一起

    也至少給我們

    懷念的勇氣

    擁抱的權利

    好讓你明白

    我心動的痕跡

    總是想再見你

    還試著打探你的消息

    原來

    你就住在我的身體

    守護我的回憶

    早上六點,多年來的生物鐘把陸湛鳴叫醒了過來,他起床,仔細地梳洗過後,就打開電視,調低音量,再拿出筆記本電腦,然後一邊聽新聞,一邊瀏覽網頁,處理郵件。這個五一長假似乎都挺風平浪靜的,沒什麼外交上的事務要他處理,這樣也好,反正誰不希望能在一個國泰民安的社會裡生活呢。

    時間尚早,幾個大型的門戶網站裡似乎都沒什麼突發性的新聞跑出來刺激人眼球,電視上播的也多是昨夜發生的舊聞,唯一新鮮一點的,他也在新聞頻道凌晨1點那檔的整點新聞裡看過了,再看看MSN,也是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於是索性跑到論壇上去,看帖子,拍磚。

    他上網,最喜歡的就是混BBS,他很少發主貼,多是回帖,或潛水看形形色色的人在這個虛擬的網絡裡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尤其是一些大型論壇,總會有不少高人在那裡出沒,尤其是社會民生,國際關係這一塊,那些高手和牛人們簡直是層出不窮。湛鳴是搞外交的人,自然懂得在這些看似普通的帖子裡去劣存精,為我所有,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更何況這網絡上有這麼多的人同行呢。有時,他看到一些妙文,自然會上去叫一聲好,有時,看到一些簡直是胡說八道的東西時,他就會仍上一塊磚。更多時候,他是看到有人誤解了一些政府的舉措時,會上去替政府叫一聲屈,替它說幾句好話。久而久之,罈子裡的人就會說,那個ID叫「御前帶刀侍衛」的人是個五毛,連名字都帶著一股狗腿的氣息。剛開始時,他還會反駁一番,到後來他索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的工資可不止五毛。對於他這樣的行為,楊清是搞不懂的,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上網找罪受,明明是個太子黨,卻偏要去做五毛,被人罵。湛鳴倒是無所謂,反正下了電腦後,誰知道誰啊。再說了,說他是五毛也沒說錯,他的而且確是拿政府乾糧的人。

    楊清也會上BBS,不過一般是去八卦和時尚。奇怪的是,明明生活中那麼親密的兩個人,在BBS上偶遇了,卻從來沒有打過招呼。有一段時間,楊清受了刺激,看到常出沒的版塊裡有兩個ID很有趣,一個叫「偷吃魚的貓」,一個叫「偷吃貓的魚」,後面的那個ID常常追在前面的那個ID的屁股後面說,老婆說的是。於是楊清覺得好玩,也要求湛鳴學他們那樣。湛鳴當然是不肯的,那麼肉麻的舉動,和他成熟穩重的身份不襯。後來,不知怎麼的,那兩個ID都同時消失了,於是楊清猜想,這兩人要麼換地方玩了,要麼吹了。

    7點,湛鳴的肚子準時地餓了起來,他從地板上站了起來,走到廚房打開冰箱一看,空無一物,搖搖頭,只得下樓到街角的那間安娜餅屋買早餐了。

    選的是全麥麵包和芝士蛋糕,還有一瓶酸奶和甜牛奶。全麥麵包和酸奶是給自己的,芝士蛋糕和甜牛奶是給楊清的。結果結賬的時候看到了新鮮出爐的老婆餅,小小薄薄的餅面上還散發著熱騰騰的蒸汽。他看了,心裡一喜,馬上買下了一盒。這是楊清的最愛,她可以一人吃掉一盒,一盒裡面裝有一打的餅乾。

    清晨的北京空氣似乎不錯,7點多的時候氣溫也適中,湛鳴閒庭信步地走著,看路邊的柿子樹樹葉從春天的嫩綠變成了夏天的墨綠;看某戶人家栽種的寶巾花開出了鮮紅熱烈的花朵,一簇一簇的,從房子裡延伸了出來。如果他在途中遇到一隻野貓,悠閒地踩著貓步從他的腳邊走過,他就會拿出手裡的芝士蛋糕,撕成一小點一小點的餵它,然後看著它吃完後,滿足地洗臉擦嘴,然後大搖大擺地離開。這個小區的野貓很多,且不怕生,看到有人來時,常常會走到你的腳邊,喵喵地叫著,求你給它一點吃的。這也許是和他居住的社區環境有關吧,高檔社區,住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裡會做出虐貓之類有失身份的事情呢。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這是他現時的感覺,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正在某個轉角里,潛伏著等他。

    4月底的時候,英盛的辦公大樓要重新裝修,幾個老總嫌裝修時的噪音影響工作,於是跑到市區裡的CBD裡,租下了某個寫字樓的5層,做臨時的辦公場所。

    嘉培她們,剛搬好辦公室,就迎來了五一長假,對於這個五一長假,嘉培是期待已久的了,她利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和姒凝,曹媛這兩對一起,遊遍了整個新疆。一路上,這幾個從辦公室裡解脫出來的年輕男女,像一隻隻脫韁的野馬一般,瘋得都忘了形。姒凝甚至還當起了媒人,要把嘉培介紹給當地的導遊,那個英俊的維吾爾族小伙子。嘉培當然是不肯的,姒凝可不樂意了,她揪著嘉培的耳朵說:「兩年了,大小姐,你已經解放了足足兩年了,也是時候療夠了傷了吧。」

    「你說呢?」嘉培眨眨眼反問她道。

    五一長假過後,回歸正常生活,財務部的全體同仁就迎來了又一個月的月初了。每一個月的月初,總是財務最忙碌的時候,要做憑證,要做報表,要核對金額,要催交單,整天忙的團團轉,恨不得一分掰成兩分用,為的就是趕在10號之前出財務報表,然後報稅。遲了的話,不但拖了全公司的後腿,還要交上豐厚的滯納金。所以,10號之前加班,成了財務部的家常便飯,「有時間死沒時間病」成了那時的真實寫照,有什麼病痛,不順統統留到10號之後解決,10號之前你得老老實實的呆在電腦前工作,10號之後,報表一交,解放萬歲,該生病的生病,該約會的約會,該幹嘛的幹嘛,沒人管你。

    五一之後,10號在即,戰鼓已鳴,容不得你半點放鬆。8號,加班到12點,9號通宵,10號9點整終於把報表趕了出來,經理大手一揮,全體放假休息。剛要歡呼萬歲,忽然有人說:「今天不是星期六嗎?」於是,蔫了,好好一個星期六也弄來加班了,雖然有厚厚的票子給你做安慰,但是,這個時候,還是一張床來得更舒服。

    走出了公司的大門,大街上已經是繁忙一片的景象,低頭把套在脖子上已一整天的工作證解了下來,然後仔細地看了看。這個牌牌,已經開始泛黃掉色了,而自己印在上面的照片,也變得面目模糊起來。四年了,自己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四年了,她的努力,她的奮鬥這張薄薄的卡片都見證著,一步一步走過來,她成為了這座城市中最靚麗的一道風景——白領,每天衣衫光鮮的出入辦公室,下了班就錦衣夜行,看起來是風光無限,但是箇中滋味,甘苦自知。那些壓力,那些辛苦,那些枯燥,那些寂寞通通不為外人道。

    她記得自己剛進英盛時就加班到了深夜,然後差點不夠錢坐計程車;她記得自己為了趕在週一和供應商對上材料的總金額,而抱著厚厚的一疊進倉單回家,開了通宵的夜車;她記得為了到稅局交一份納稅資料,她在瓢潑大雨中快步疾行,手上的雨傘被風吹的七零八落。她記得這四年來所有的甘苦,因為如果你不記得的話,就沒人幫你記住了。

    嘉培放好了手上的工作證,然後低下了頭正要往外走,一道聲音傳了過來:「培培。」

    轉過頭望過去,是誰?是誰的聲音這麼的熟悉,卻又一時記不起來,是誰?那個站在陽光底下,風度翩翩的男人是誰,怎麼這麼眼熟,卻又總是想不起來?

    「培培,你不認得我了嗎?」

    那麼儒雅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這麼熟悉,怎麼會記不起呢?是自己故意要忘記的吧。

    「我是陸湛鳴啊,培培,才7年你就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當然記得,你好。」多麼客氣的回答,規矩的讓人發瘋。可是又能怎麼樣呢?衝上去抱緊他嗎?那他身邊的楊清怎麼辦?原來自己當年的直覺真的很準。

    「這麼多年你還好嗎?」

    「很好,你呢?」原來,這個世界,誰也不會少不了誰。

    「很好,就是工作有點忙。」

    怎麼會不好呢?不好才怪,自己真是多此一問:「和女朋友逛街啊?」

    「嗯,難得的週末,陪陪她。你呢?一個人?」

    多好,多體貼的情人,連旁人見了都會妒忌。那麼登對的一對碧人,上天真是不公平:「剛加完班。準備回家休息。」

    「那,不打擾你了,好好回去休息吧。」

    「那麼,再見。」就像當初分手的那樣,再也不要相見。

    剛走了沒幾步,「等等」

    湛鳴衝上前去,遞上了一張名片:「有空多聯絡。」名片上寫著:陸湛鳴,外交部歐洲司,寥寥幾字,簡單,低調,雅致,一如他的人。

    嘉培有點悵然,這就是兩個曾經相愛過的人再見面的樣子嗎?怎麼客氣的像社交場合裡的陌生人,連名片都出來了。再看看站在不遠處的楊清,漂亮高貴,由頭至尾都客氣疏遠的微笑著,再看看手上拎的挎包,KELLYBAG,有錢都未必買得到,這就是格調,這就是差別。

    回到家,坐在鏡子前面一看,嚇了一跳,鬼呀。面泛油光,左眼眉毛被汗水泡掉半截,口紅已經成為嘴巴上的殘留物,整個人因為加班過度顯得沒精打采,臉色蠟黃。什麼也沒來得及多想,洗了個澡,早飯都沒吃就立馬上床睡覺了,半分鐘不到,進入夢鄉。這就是現實,再癡情的癡男怨女,在社會摸爬滾打夠了,也會變的世俗。哀怨纏綿有什麼用,還不如一張床來得讓人快樂。此刻天大地大,睡覺最大,虧待自己那是笨蛋。

    這一覺睡得很沉,沉到連夢都不忍心來打攪,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喊:「培培,起床,吃飯了。」掙扎著起床,睡太多,頭暈暈的,腳步踉蹌的走到廚房裡,沈母正在低頭做飯,忙碌的背影,專心致志。嘉培走了過去,從背後摟著母親的腰:「媽媽……」沈母嚇了一跳,趕緊掙脫開嘉培的擁抱:「快走開,熱死人了,都多大了,還撒嬌!」嘉培別了別嘴,誰規定撒嬌還要年齡限制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饅頭就會乖乖的蹲在桌子邊,「喵喵」直叫。叫多了,嘉培就會心軟,把魚啊,肉啊扔到地上,每次沈母都會呵斥她:「別扔,看你把地面弄的多髒。」嘉培總是充耳不聞,繼續下去,有時還會反駁:「髒就髒唄,大不了我拖地,不就一隻貓嗎,計較那麼多幹嗎?」

    吃完晚飯,抱著饅頭看電視,沈母看到女兒如此頹廢的生活,不由得歎息:「你呀,多出去社交一下吧,老呆在家裡沒意思。」

    嘉培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媽媽,我上周才和朋友去完新疆回來,你又要趕我出去,你什麼居心啊?」

    「我什麼居心,我不就擔心你的終身大事,你看看你都多少歲了,再不找個男朋友就晚了。」

    「媽,找男朋友又不是到菜市場買菜,你說有就有啊,我這不努力著嗎?你沒看我最近都夜夜笙歌去了嗎?」

    「那種鬼地方,能有什麼好男人,還是要找個正經人家。」

    「媽,我們兩有待溝,談不攏。」

    「我看你是不想談。」沈母沒好氣的說。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沈母在看她的電視,《家有九鳳》,很無聊的生活劇,嘉培看不來,索性去給饅頭洗澡。饅頭怕水,一進到洗漱間,看到嘉培關門就知道什麼回事了,喵喵地直起來,整個身子往門口湊,怎麼著也想從門下的那條縫隙鑽出去。嘉培倒是不緊不慢的,拿出它的洗澡盆,倒了水,再拿出它的洗澡巾,然後抱它進盆子裡,一下一下地洗了起來。

    饅頭沾了水,平時圓滾滾,毛茸茸的身子就變得縮水起來,遠遠看去,像只ET。嘉培替它抹了香波,再清洗一番後,就抱著它跑到客廳裡去吹乾了。

    此時電視裡的肥皂劇正告一段落,沈母在旁邊嫌廣告無聊,於是問嘉培:「這貓,有多大了?」

    「十歲左右吧。」嘉培也不確定地說。

    「十歲啊,那都成老太太了。」

    「是啊,最近都不怎麼愛動了,整天趴在那裡睡懶覺的。」嘉培低頭看了看饅頭,它正瞇著眼,享受著吹風筒裡吹出來的暖風。

    「想不到它來我們家已經這麼久了。」

    饅頭的毛髮已經吹乾,嘉培抱著它,狠狠地親了一下,然後心底有隱約的不安瀰漫開來。十歲,對於一隻貓來說,是已經開始步入人生的最後幾年了,她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走,正如她已記不清它什麼時候來一樣,可是她可以想像,如果一旦它走了,她會是怎樣的潰不成軍。

    白天睡太多的後果就是晚上睡不著,看電視看到深夜,拿著遙控器按了一下又一下,都是極無聊的電視劇,於是乾脆就回到房間上網。打開電腦,第一件事就是登陸MSN。剛開始的時候,嘉培一直沒有申請QQ和E-MAIL,儘管她知道自己已經放下,可是某些堅持卻在一直堅持著,即使身邊人都已經有了好幾個QQ和E-MAIL。直到畢業找工作,為了聯絡方便,才急急忙忙的申請了一個QQ和E-MAIL,可是也沒有派上什麼用場,到了出來工作,同事啊,同學啊都換成了MSN,她亦順應歷史潮流的拋棄了QQ,用上了MSN,到現在,打開電腦就要打開MSN已經成為了習慣。

    儘管已經半夜一點多了,可是MSN上依舊燈火通明,幾個好友,統統在線,此時,耳塞裡穿來好友來信的聲音,打開來看,是若杏,在南方讀博士的若杏。

    「幹嘛呢?」

    「發呆。」

    「呵呵,思春了?」

    「沒有,工作太忙了,決定發一下呆,給自己的腦袋放個假。」

    「哎,我論文還沒著落呢,看來要通宵了。」

    「我昨天剛通宵完。」

    「可憐的小會計。」

    「不說了,下了,88。」

    和若杏聊完之後,就跑到BBS那裡去看,半夜三更的,人流量不是很多,一連跑了好幾個版,也沒遇到什麼有意思的帖子,後來看到一個名ID在某個帖子裡留有回復,玩性大起,就跟他耍起了嘴皮子來。

    「親愛的五毛同志,這個長假過得如何?跟黨哥哥結賬的時候,記得提醒他按三倍結算啊。」

    過了一會去刷新,沒想到他竟然回復了自己的帖子「親愛的美分同志,你好,這個長假我到了貴寶地去旅遊,貴國的迪士尼樂園真是一個好地方,我都快要樂而忘返了。」

    嘉培看了他的回復,幾乎要失笑起來,自己八百年不來這個版一次,一來就被打成了美分,真是很好很強大。於是她跟著回到「真湊巧,我也到貴國的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去旅遊了,當地的小伙子真是熱情,只可惜本人無福消受。」

    「如果你已愛上了他,為何不乾脆留下?最近人民幣升值,五毛黨這個職業比較有前途,或許,我可以代為推薦。」

    嘉培看了,幾乎要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御前帶刀侍衛,她一早就如雷貫耳了,傳說中此人極有口才,整個社區,能辨得過他的寥寥無幾。他的回復,邏輯思維嚴密,讓你無處下手找漏洞,且往往引經據典,旁徵博引,環環相扣,層次遞進,把你的觀點打得是一個落花流水。後來有些人辯不過他,就謾罵,什麼樣的髒話都說過,可是他風度極佳,從不罵人,據說曾經有人當著他面罵「你家祖墳是不是被人挖了?還是你媽媽被人氧化鈣了!」結果他輕輕鬆鬆地回了一句「昨天清明去祭祖時看了一下,我家的祖墳還是很好的,有勞你費心了。至於我媽,她的確是被氧化鈣過的,那人就是我爸爸,莫非你媽不是?」

    雖然此人名聲在外,但是嘉培和他卻從來沒有任何交集,畢竟兩人混的都不是同一個地方,如果不是這個晚上太過無聊,如果不是這些版塊太過無趣,她想,他們也會像以往一樣,失之交臂。

    和沈嘉培告別以後,陸湛鳴一直很平靜,平靜地陪楊清逛街,平靜地和楊清一起回家吃飯,平靜的回到兩人的家,平靜地洗澡,上網。

    回家吃飯的時候,陸父還問了兩人的婚期,若是平時,楊清就會說自己還年輕,不急,可是,這次,楊清卻意外的沉默,看著湛鳴。湛鳴感受到了楊清的目光,溫柔的笑笑說:「爸,你這個問題已經問到小清都懶得回答了。」楊清聽了,洩氣。

    晚上吃完飯,陪父親下了盤起,平時下棋就穩打穩扎的他,此時更是思考起老半天來,甚至一度因為思考的過於投入,執白的他拿起黑子就往棋盤上放。結果,好久已經沒有輸棋的他,這次終於敗下了陣來。

    晚上開車回家,銀白色的雪鐵龍C5,像尾矯健的魚那般,在車海裡穿梭。楊清嫌車廂裡太過安靜,於是就打開音箱,按鈕按下去的一剎那,車廂裡就響起了一把乾淨,憂鬱的女聲:我等你/半年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記/不只傷心的/還包括一切甜蜜要等你,要證明自己我可以縱容你在心裡,也可以當你只是路過的人而已.愛到痛之極才需要一段等你的限期,來遺忘自己。

    「換首歌吧,老聽這首,怪煩的。」湛鳴淡淡地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楊清聽了,沒多說什麼,馬上按下下一首,是王菲的《當時的月亮》只見她不緊不慢地唱到:誰能告訴我,要有多堅強,才敢念念不忘。看,當時的月亮,曾經代表誰的心,結果都一樣,看,當時的月亮,一夜之間化作今天的陽光。

    湛鳴似乎也不喜歡這首歌,剛唱到高潮,就馬上按下一首了。下一首歌是花兒的《嘻唰唰》,熱烈歡快到了極致的一首歌。可是此時輪到楊清不高興了,嫌它太吵,伴奏剛唱完,又按到了下一首,是許茹芸的歌,《晴天》,對這首歌湛鳴是沒什麼意見了,只是這哀怨纏綿的女聲,實在是讓人心情低落到了極致。

    回到家裡,已是半夜,楊清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後就上床睡覺了,臨睡前,她跑到書房對正在上網的湛鳴說:「早點睡,別鬧那麼晚。」

    湛鳴那時正在看新聞,隨口應了一句就算了。楊清知道,自己其實是說了等於白說的,湛鳴是標準的夜貓子,哪天要是在1點之前就上床睡覺的話,肯定是不舒服了。

    湛鳴看了一下新聞,查了一下資料後就到BBS上,翻帖子看了。半夜的帖子沒什麼新意思,湛鳴也顯得意興闌珊起來,隨手在某個無聊的帖子裡回了一個「頂」,結果,卻沒想到,引來了某個ID的注意。

    湛鳴對於這個叫「不要骨頭只要肉」的ID,是沒有任何印象的,他看到她回復他時,照例小扒了一下皮,看到是一個註冊兩年的ID,就打消了馬甲的懷疑。然後他又看了看她的回復集,多數是八卦,時尚之類的留言,就更加確定她只不過是一個誤闖進了國際版的普通網友而已,於是也心情一時大好地和她開起了玩笑來。只可惜,對方和他聊了兩句之後就再無聲息了,他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深夜1點44分了,也難怪,並不是所有的夜貓子都似他這般,能熬到現在的。

    湛鳴又再翻了一下其他帖子,看到的主題都不敢興趣,於是就關了電腦,下線睡覺了。

    嘉培上完洗手間後出來,再跑到網上去刷新時,發現那個御前帶刀侍衛再也沒有回過自己任何回復了。她以為他只是暫時走開,結果一直刷新到半夜2點多,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後來想想,自己這樣的舉動也太無聊了,於是就下線,睡覺了。

    回到房間,看到饅頭正趴在她的枕頭上呼呼大睡,一時心軟,沒有轟它走,睡了一晚的無枕頭之覺,結果次日醒來,整個脖子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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