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舊歡如夢 正文 第2122章
    第21章

    若梅似乎又闖禍了,晚上打了個電話過來,在手機裡直叫嘉培到蓬萊仙境去。嘉培看了看鬧鐘,8點多而已,還好,還不算太晚,但是為免東方南知道後罵人,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給他,問他能不能陪自己去找若梅。

    手機接通了,那邊似乎很吵雜,嘉培問他忙不忙,他不假思索地說:「忙,學生會裡正在討論外語節的事呢。」

    自從開學後競選學生會主席成功後,東方南的課餘生活似乎一下子緊湊起來,有好幾次嘉培找他,都遇到他在開會的情況。嘉培本來打算就這樣算了,反正這麼早,自己一人去找若梅也沒什麼關係,可是一想到他大發雷霆時的樣子,還是覺得,有必要報備一下的好,於是就和他說:「若梅找我有事,要我到蓬萊去,你有空沒?有空的話不如一起。」

    問他有沒有空只是走個程序而已,嘉培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說沒空的。果然,嘉培說完之後,東方南沉默了片刻才說:「她能有什麼事找你?肯定不會是好事,你別去理她,她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別整天找人給她擦屁股。」

    嘉培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於是就順勢問了一句:「你沒空對吧?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沈嘉培」那邊明顯急了起來,聲音都提高了八度:「我是沒空,可你有空也別去管那堆爛攤子的事情。蓬萊是什麼地方,龍蛇混雜的,她得罪的肯定不會是好人,你一女孩子家家的,別去,到時有危險了可別怪我不提醒你。她有她男朋友,自然讓她男朋友去處理好了。」

    嘉培歎了口氣:「她男朋友要是能處理的話,又何必找我呢。」

    那邊冷哼了一聲說:「我就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闖了禍就找你。」

    「因為我是北京土著。」嘉培自嘲的笑了一下。

    那邊又是冷笑了一聲,然後諷刺似的說:「就憑你?你以為你還是過去的沈嘉培啊。」

    一句無心的說話,卻觸到了嘉培的痛處,只見她臉色一變,整個人忽然就尖銳起來了:「你什麼意思?」

    東方南和她相處了這麼久,當然明白她是處在發火的邊緣了,他剛想好言好語地安慰一下,可是一看場合,學生會的辦公室裡,一大群人正在熱火朝天地商討著關於外語節的諸多細節。他歎了一口氣,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缺席太久,於是只好對她說:「你別去就是了。我就不信她那個後台牛哄哄的男朋友幫不了她。好了,不說了,掛了,聽話,BYE。」剛說完,那邊就有人叫他了,於是他都還沒等到嘉培跟他道別就馬上掛了電話。

    嘉培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想起他剛才無心說的那一句說話,還有不給她一個商議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的武斷行為,心底裡就有一把無名的小火種在滋滋燃燒了。她想都沒想,馬上換下睡衣就往蓬萊去了。

    剛去到蓬萊,若梅就迎面走了上來,抱住她說:「培姐,我們去唱K吧。」

    嘉培望著她,傻了眼:「你找我不是有事?」

    「是有事啊,就是唱K啊。」若梅一臉認真地看著她說。

    嘉培想起自己剛才為了若梅的事和東方南慪氣,到頭來不過是因為唱K這麼一件小事。現在想想,都為自己剛才的慪氣不值。

    「好端端的,唱什麼K呢?」

    一說到這裡,若梅就一臉興奮起來,她拉著嘉培的手,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你說巧不巧,楊安的那幫朋友居然說認識你。」

    「楊安的朋友認識我?」嘉培都覺得不可思議起來,她正打算問個仔細,耳邊就聽到了東方南的聲音:「嘉培。」

    嘉培轉過身一看,果然是他,然後心底就想,慘了,又要被他罵了。果不其然,東方南陰沉著一張臉走了上來,倒是沒有罵嘉培,而是看著若梅問:「你又闖什麼禍了?」

    若梅被東方南看得心底一陣發毛,於是心虛地笑了一下說:「嘿嘿,我只是想叫培姐去唱K,我的一幫朋友說認識她。」

    「你的一幫朋友?」東方南的臉色更是變得陰沉不已了:「你能有什麼好朋友。不唱,嘉培,我們回家。」說完,也不管嘉培願不願意,拉著她就轉身走了。

    若梅在後面急得直跺腳,大聲地嚷嚷到:「喂,什麼叫我能有什麼好朋友。東方南,你這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一路上東方南都處於發火的邊緣了,嘉培走在他旁邊,大氣也不敢吱一下。他越是不吭聲,她心裡越是沒底,等了好半天,他終於肯張嘴說話了:「我說你就不能改改你那衝動的脾氣?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蓬萊的,害得我扔下整個會議就往這裡趕。」

    嘉培低著頭,小小聲地說:「時間不是還早嘛。」

    「早?時間的確是早,可你也要看去的是什麼地方。蓬萊這地方是你單身女子能來的嗎?」

    「我又不是沒去過,這裡面的KTV和酒吧我都不知道光顧過多少回了。」

    「可你看看你這次是要來幹嘛的。你是來救火的,你想想看,若梅那樣的人,能惹到好人家嗎?你一個女孩子在晚上來這個地方救火,你腦袋進水啊。」

    「人家不是沒闖禍嘛。」嘉培有點小委屈地說道。

    「是沒闖禍,可你事先會知道嗎?你用不用腦袋思考問題的,每次都一樣,頭腦一發熱就往外衝了,你要吃多少次虧才會學乖?今天晚上我不來,你是不是就要進去跟她的那幫狐朋狗友喝酒猜拳了?」

    「……」

    「你以為若梅把你當什麼,一個免費賣笑的而已。」東方南越說越氣,到最後都幾乎口不擇言了。

    一聽到那個免費賣笑,嘉培的心裡就不舒服了,於是馬上辯解道:「也不算是她的朋友,其實是楊安的朋友。」

    「她說你也信啊。」東方南馬上反駁道:「她一說是她的朋友,你還肯去嗎?你就這麼不長腦袋嗎?」東方南只顧著生氣,完全沒有注意到嘉培的臉色已經變了。

    「我不長腦袋,我的確是不長腦袋,可是不長腦袋了這麼久,我也沒見出過什麼事。」

    東方南聽她這麼反駁,更是來氣了:「那你是不是要發生點什麼事來才甘心啊?真要這樣的話,你去啊,回蓬萊去,反正也沒走多遠,我不攔你,你去。」

    嘉培站在了原地,定定地看著東方南,只見他也同樣一臉怒氣地看著她,手指著不遠處蓬萊金碧輝煌的大門口。嘉培沒有說話,夜色中臉色已經漲得通紅,她的心口正憋著一口氣,等待著她的發洩。

    「你怎麼不去了?我以為你非得發生點什麼事才會長記性呢。原來你也沒笨完,還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麼寫。」話音剛落,嘉培馬上轉了個身就往蓬萊的方向跑去,東方南一看她跑,馬上從後面趕了上來,一把拉住了她,死活也不讓她再多走一步了。嘉培當然不願意,死命的想掙脫他的手,於是東方南抓得更緊,以至於嘉培受不了地吃疼。

    「你放開我,你不是說不攔我的嗎?幹嘛不讓我過去?」嘉培拼了命地要甩開東方南的手,發現甩不開後就死命的用腳踢他的身體,一腳一腳的,用盡了全力。

    東方南仍然不肯鬆手,站在那裡看著她撒潑,然後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攔你的話,你想想看你會有什麼下場?你怎麼死都不知道。那裡面有多糜爛你知道嗎?吸毒,濫交什麼都有。別以為你來過幾次沒事就天下太平,那也得看看和你一起來的是什麼人。你一定要自己被他們灌醉之後大行不軌才甘心嗎?」

    「東方南」嘉培大吼了一聲:「你這個喔磋的傢伙。」說完,用多餘的那隻手狠狠地朝他的臉上扇了過去。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過之後,東方南的手終於鬆了下來,嘉培轉過身,攔了輛出租車就坐回家了。

    這是嘉培第一次掌摑東方南,為了竟還是一個近似於胡攪蠻纏的理由,東方南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為她好的,為什麼到最後卻換來這樣的兩敗俱傷?多少次了,總是這樣,明明一開始都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弄到最後,卻非得要兩人惡言相向起來。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麼累?

    一連兩周,雙方都沒有再聯繫過了。嘉培氣東方南對自己管的太嚴,氣他對自己仗義幫忙的諷刺,更氣他出言侮辱自己,從小到大,她哪裡受到過這樣的侮辱,沒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出自於自己的男朋友之口。東方南則是氣嘉培的不識好人心,明明是為了她好,半中途的拋下整個會議來保護她,到最後竟換來女朋友的一個大大的掌摑。雙方都覺得自己沒有錯,都覺得對方錯了,而且錯的離譜,於是都不肯低頭認錯,於是就這麼膠著著,誰都不肯上前一步。

    207那幫人很快地就知道了事情的細末了,姒凝和曹媛不止一次的給兩人打電話,救火。可是雙方都是認死理的人,若是平時無傷大雅的爭吵東方南倒還可以低頭賠禮道歉,可是那天晚上嘉培的舉動實在是太傷他的心了,不聽他的勸告不單止,還非得再往槍口上撞,末了還饋贈自己一個大巴掌。是可忍孰不可忍呢?要他認錯?不可能,他何錯之有?

    東方南都不肯認錯了,沈嘉培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了,從相戀開始到現在,每次爭吵,都是東方南首先認錯的,她怎麼可能第一個低頭?而且她也沒有錯,她就不明白,不過是跑去幫忙一下朋友,他怎麼就這麼的怒氣沖沖呢?彷彿自己罪無可恕。

    遠在珊瑚市的若杏都關注起這事來了,大老遠的打了個電話給若梅,狠狠地罵了她一通,然後放話,以後有什麼事自己解決,不許再打擾嘉培。如果這次嘉培和東方南未能言歸於好,她這個妹妹也可以不要了。

    後來,若梅在明堂居裡擺了一桌和事酒,約好了雙方和207的人,打算給這事做一個徹底的了結。

    那天本來是約好6點半等的,結果到了7點半,東方南都還沒出現,嘉培最後坐不住了,抓起包包,留下一句:「既然他沒誠意來的話,那我也沒必要繼續等了。」說完,轉過身正準備走。

    剛一轉身,就撞到了東方南的胸膛,那麼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鑽進了自己的鼻子,還有那麼親密的接觸,一瞬間,嘉培彷彿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有爭吵過。坐在一邊的姒凝看到嘉培撞到了人,馬上上前拉住她往下坐了下來,可是定睛一看,竟然是東方南,於是馬上暗地裡罵自己多此一舉。東方南看也沒看就坐了下來,然後說了句:「學生會裡有事,走不開,路上又遇到了塞車。」算是為自己的遲到做了個解釋。

    東方南說完之後,一桌子人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接話,最後還是曹媛打破了沉默:「哎呀,愣著幹嘛?還不趕快點菜,姑奶奶我都快餓死了。」一群人彷彿如獲大赦一樣,找到了熱絡氣氛的借口,馬上拿著個菜譜,你一句,我一句地點了起來。

    「要這個,嗯,腐乳炒通信菜。」

    「再加個椒絲炒牛肉,還有紅燒乳鴿,再來一個黑椒豬下水。」

    一群人都在點菜,你一言我一語的,還不時地商量著,唯獨兩個主角,不發一言,一個比一個黑臉。直到若梅說要一份清蒸桂花魚時,東方南才冒出一句:「嘉培不吃清蒸的魚的。換成油炸魚春吧。」

    「好,好,那就換成油炸。」

    「嘿嘿,東方南你這小子」一邊的曹媛打趣道:「記性還是不錯的嘛,還記得女朋友愛吃點什麼。我家那位,他媽的,老是記錯,總是把我愛吃的記成不愛吃,不愛吃的記成愛吃的。每次我的肺都快要氣綠了。」

    「肺氣綠了是什麼樣子的?」一邊的若梅順勢問道。

    「什麼樣子,你爺爺的不會買一塊豬肺擱那啊,等到那天它發霉了你就知道是什麼樣子的了。」

    坐在一旁的嘉培被曹媛的無厘頭的說話給逗笑,可是那時偏偏又在喝茶,於是,好了,被嗆到了,撫著胸口咳嗽了老半天。東方南下意識地遞給她一張紙巾,然後湊上去緊張地問,要不要緊。

    嘉培拿過紙巾,抹了抹嘴邊的茶水,然後臉刷的一下,不好意思地紅了。曹媛看到這兩人的舉動,於是拍著手說:「好了好了,天亮了,啥事都沒了。我就說嘛,兩夫妻哪有隔夜仇的,一上了床,什麼事都會解決的。」

    「那為什麼培姐的事隔了這麼久還沒解決呢?」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上床。」

    是夜,嘉培自然是伏在東方南的懷裡又是嬌嗔又是流淚的了,東方南呢,也自然是低聲下氣,好言相勸的了,而兩人呢,自然是顛鸞倒鳳地折騰了大半個夜才肯安分睡去的了。

    後來,嘉培問若梅,那晚的朋友真的是楊安的朋友嗎?若梅一臉認真地點著頭說,是的,是的。嘉培想了又想,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和楊安的朋友有交集呢。於是她問,那邊的朋友都有誰。

    「陳瓷,」她說:「陸湛鳴,」她繼續說:「他姐姐,楊清。」

    第22章

    嘉培得知了楊安的身份之後,只是淡淡地吩咐了若梅一句:「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還是少在他們面前提起我為妙。」然後轉過身,繼續過她的太平日子。

    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董若梅這個名字似乎成了嘉培和東方南之間的禁忌,一般極少提起。也是從那一次的事件起,若梅再也沒有找過嘉培,哪怕是一般的吃喝玩樂。

    12月中的時候,英盛裡有個項目培訓的課程,專門給思諾和嘉培這兩個年輕的會計的,培訓地點在天津,為期半個月。嘉培看了一下時間安排,培訓結束那天剛好是平安夜,她盤算了一下天津到北京的路程,培訓結束後似乎剛好能趕在12點之前回到北京,和他共度聖誕,以及迎接次日兩人的戀愛一週年紀念日。

    臨走前,嘉培對東方南一再地叮嚀,自己不在北京的這段時間,要記得打掃房間,清洗衣服,不要等到整個房子都亂糟糟了才等她回來打掃乾淨:「要是時間湊巧的話,我回來的那天剛好是平安夜,你要是讓我在平安夜千里迢迢趕回北京就為了給你打掃房間的話,你死定了。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東方南站在一旁,唯唯諾諾地對嘉培說:「是,是,周扒皮說的是。」

    嘉培氣他沒大沒小,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之後,才依依不捨地往火車上走。剛走到位置坐下,嘉培就看到東方南在車廂外又喊又叫的,她伸個頭伸出窗外去,想問他怎麼了?他一個箭步走了上來,重重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吻,然後說:「記得想我。」莫名其妙的,嘉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明明不是沒有分離過,怎麼這次就這麼的煽情呢?難解。

    東方南看到嘉培流眼淚,心裡也不好受,一雙手不斷地擦著她的臉蛋,誰知越擦越凶,直到火車開了也沒有擦乾淨。

    火車越開越遠,直到看台上的人消失不見,嘉培這才縮回了頭,不好意思地看著身邊的思諾。思諾一臉羨慕地看著她,然後不由地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什麼時候結婚啊?」

    嘉培低頭玩弄著中指上的白銀戒指,低頭嬌羞地說:「快了,快了。」

    「要等到他畢業嗎?」思諾又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還沒商量過這個,不過再遲也就是畢業了。」

    雖然說嘉培一再地叮嚀東方南要勤打掃,可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有個機會給你放下那金剛圈,怎麼可能再給自己帶上去。嘉培走了之後,東方南可以說是無法無天起來了,襪子亂扔,髒衣服不洗,用過的垃圾也隨手一扔,完全視垃圾桶為無物。反正,離平安夜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了。在12月23號之前,先哈皮著吧,什麼煩惱統統留到12月24號再說。

    結果到了12月23號,東方南的懶勁又上來了,看著一屋子的髒衣服,髒襪子和滿地的垃圾,就頭疼不已。反正24號下午沒課,嘉培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趕回來,那就能拖即拖吧。

    到了24號平安夜,嘉培早上專門打了個電話給他,問他屋子打掃得怎麼樣?東方南在電話的這頭一臉認真地說:「乾淨,整潔,衛生,非常符合ISO9002質量體系的認證。」

    「真的?」嘉培一臉狐疑地問道,對於這個男朋友的脾性,她可是瞭解的十分清楚的,他會打掃的那麼乾淨?她心底存疑。

    「當然是真的,騙你是小狗。對了,親愛的,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北京啊。」

    「晚上10點多吧。」

    「老婆,你快回來吧,我一個人睡覺好寂寞的。」

    「色鬼,滾。」

    結果,中午放學回家後接到一通電話,是工會那邊的人打來的,說是下午有個圍剿,要他這個頭頭馬上去。

    「東方,現在是大白天的,你女朋友總不會發飆吧。」

    不知從何時起,東方南小兩口的爭執已經傳揚了開來,於是,工會裡的人找東方南上線的時候都會順便打趣一句:「東方夫人沒意見吧。」久而久之,東方南對這樣的玩笑也妥有點厭煩了。這次聽到公會裡的人又這樣取笑他,馬上就回嘴道:「能有什麼意見,打就是了。」

    說做就做,一放下電話,東方南就打開電腦,進入了那個虛擬的世界和一幫子的兄弟打打殺殺起來,完全忘記了要打掃衛生這一檔事。

    這一玩就是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等到嘉培風塵僕僕地從天津趕過到的時候,東方南仍在開著音樂,玩著魔獸。也許是沉迷在魔獸的世界裡太久了,他看到嘉培站在門口,居然以為她只是像平時那樣來自己這裡,於是頭也不回地打了聲招呼:「你來啦。我快餓死了。」

    嘉培站在門口,開始時對他的滿腔的期待開始一點一點地化為烏有,然後心底裡的怒火開始慢慢地燃燒起來,越燒越旺,越燒越旺,最終成為燎原大火。她聞著這熏人的臭味,看著這一屋子的垃圾和書桌前十指如飛敲打鍵盤的男人,再想起這半個多月以來的牽掛,怕他過得不好,怕他不會照顧自己,於是今天剛一上完培訓,馬上拿起放在書桌邊的行李一溜煙的就往火車站趕了。一路上是擔驚受怕的,就怕半路遇到什麼問題,耽誤了自己回家的路程。結果倒好,迎接她的是什麼,一個在垃圾堆裡餓著肚子玩魔獸的男人?她之前千叮嚀萬囑托地對他說,要記得打掃房間,要勤洗衣服,結果……她根本就沒指望過他能按質按量的完成任務,但至少做做樣子總可以吧。他不但沒做樣子,還壓根就不把它當一回事。她可以為他洗手做羹湯,但是,她希望在她做家務的時候,那個讓她心甘情願做黃臉婆的人能夠給她起碼的尊重和重視。什麼叫死心,那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

    東方南見嘉培久久地站在門口邊,不肯進來,於是覺得奇怪,扭過頭去看她,結果一看到她手上的行李,就馬上明白怎麼一回事了。他「彭」地一下從椅子裡跳了起來,然後跑到門邊去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椅子上去坐好,然後再跑到陽台裡拿出掃把,刷刷刷地在地上亂掃。嘉培坐在椅子裡看著他掃地,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說:「何必呢,這半個多月以來不是也過得很好嗎?何必多此一舉來打掃呢。」

    東方南馬上竄到嘉培的身邊來,握著她的手說:「老婆,別,我還是覺得以前好。我改,馬上改。」

    嘉培的手很冰,很冷。她的心如同她的手一樣,刺骨的寒。她看了看書桌上的鬧鐘,10點32分,還有不到兩個半小時,就迎來聖誕節了,同時也是他們之間的戀愛紀念日,一年之前的明天,他一臉嚴肅地對她說,沈嘉培同志,讓我們處對象吧。而現在,她看了看東方南的臉,正一臉愧疚的望著她,臉上有隱隱的不安。

    之前的那麼多次吵架,也沒有這一次來得這麼傷心,在這之前的吵架,多數是因為他緊張她或兩人生活的摩擦而造成的矛盾,而現在……其實,她只不過需要一個重視,一個能把她的話記在心裡,肯去執行的重視。她並不需要那個人把她的話當做聖旨,但至少要記到了心裡去,讓她覺得,她在他的心目中是有份量的。可是,他做到了嗎?也許,他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小題大做吧。

    嘉培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上抽了出來,然後默默地拿起掃把,一下一下仔細認真地掃著地上的垃圾。她不想吵架,她不想在這個氣氛熱烈的日子裡製造緊張。明天就是他們的戀愛紀念日,她不想自己像個怨婦一樣度過。

    東方南看著她不聲不響地搞衛生,知道她怒氣未消,為了將功贖罪,他趕緊跑過去幫忙,可是這個笨手笨腳的男人,到最後總是幫倒忙。嘉培看著他在那裡阻手礙腳的,淡淡地說了聲:「還是我來吧。」

    東方南知道自己幫不了什麼忙,於是訕訕地笑了一下,坐到旁邊去看她忙。掃完地後,嘉培就把他床上的髒衣服拿到洗漱間裡去洗。那麼大的一堆衣服,又是寒冬臘月的,嘉培還沒洗,東方南就已經心痛了,他馬上搶過那堆衣服說:「這個還是留到明天拿到洗衣房洗吧,晚了,還是先吃飯吧。」

    「不要」嘉培說,然後拿了過來,往水桶裡一泡,雙手就用力地搓揉起來。

    零下的溫度,室內縱使有暖氣也溫暖不了雙手,更何況人心?東方南站在旁邊,一把抱住嘉培說:「老婆,對不起。」

    嘉培沒有說話,水龍頭裡的自來水嘩嘩地流著,她忽然在想,這麼多年的感情,到最後會不會像此時的自來水那樣,最終都是浪費?

    就在此時,不知誰喊了一句,聖誕快樂,於是,耳朵裡就聽到了數聲煙花綻放的聲音。原來,他們的紀念日到來了。

    晚上的歡愛始終帶著一種鬥氣的氣息,東方南竭盡全力地去討好,而嘉培卻始終不鹹不淡地迎合著,到最後,兩人終於筋疲力盡地沉沉睡去。

    次日,嘉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去上班。晚上下班前,她問思諾:「三廠是不是有筆款項還沒算好?」思諾點了點頭,嘉培說:「拿來吧,我晚上加班幫你對。」思諾詫異地看了嘉培一眼,可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遞過一份資料給她。

    就在此時,嘉培的手機響了,一看,果然沒猜錯,是東方南。

    「老婆,晚上去哪裡吃飯?」

    「不了,晚上你自己解決吧,我要加班。」

    「不是吧,那我在家等你。」

    「不用了,晚上我回家陪媽媽,半個月沒見了,我很想她。」

    「這個日子陪媽媽?那你加班到幾點?」

    「不知道,也許會很晚。」

    「那我過去陪你,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走夜路不安全。」

    聽了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嘉培本來還冰著的心,忽地就有瞭解凍的跡象。是的,這個男人不聽話,不把她的說話當一回事,整天沒大沒小的,還愛衝自己發脾氣。可是,至少他擔心她,怕她走夜路不安全,怕她到龍蛇混雜的地方被人欺負,怕她……誰說他不重視自己呢?這樣的擔心不正表示他非常重視自己嗎?是不是因為重視的方式不同,到最後就會造成矛盾?算了吧,還慪什麼氣呢?在這樣的日子慪這樣的氣,值得嗎?你以後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難道那麼漫長的一輩子,就要這樣冷著一張臉去度過?

    「算了,我還是現在走吧,我坐公車出去,你在車站等我就是了。」

    「老婆」這一句話對於東方南來說無異於意外驚喜:「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的。」

    是嗎?捨不得嗎?是不是吃定了自己捨不得,所以才會這樣的不當一回事?可是如果有一天捨得了呢?

    吃完晚飯後,兩人逛街,嘉培看到一家童裝專賣店,於是走了進去看,看到那些小小的,連自己一半大都不到的童裝,竟然這麼的華美,漂亮,於是不由得歎息道:「現在的小孩子真是幸福,小小年紀就能穿這麼漂亮的衣服。」然後翻了翻價格牌,再乍舌道:「還這麼死貴,比大人的衣服還要貴。」

    東方南在一旁摟著她的腰打趣說:「你小時候不也是穿這麼漂亮的衣服來的嗎?現在長大了,窮慣了,反倒記不起以前的奢侈來了。」

    嘉培的身體一僵,某些不愉快的記憶湧上了心頭,她笑了一下掩飾自己的不快,然後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總算體會到了。」

    「好了,這牌子我記下了,為了讓我孩子能穿上這樣的衣服,看來我得努力賺錢了。」

    嘉培笑著搖搖頭說:「穿什麼衣服不是穿呢。」然後兩人雙雙走出店門。

    晚上嘉培仍舊是留在了東方南的小屋子裡,沒有回家。臨睡前,東方南接到了一個電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收線,打電話途中,還眼神閃爍地偷瞄了嘉培幾眼。嘉培覺得奇怪,問他是什麼電話,他就說是學生會裡有事要他出去處理,他不想去就搪塞過去了。嘉培聽了,雖然覺得奇怪,大半夜的學生會裡怎麼會有人,但是也沒多起疑心,就倒頭睡覺了。

    結果半夜被一陣短促的聲音吵醒,睡眼朦朧中睜開眼一看,看到東方南正玩魔獸玩得起勁,一拿過枕邊的手機來看,好傢伙,半夜2點57分。

    多少次了,總是這樣,陽奉陰違,她都已經沒有吵架的心力了。再吵,又有什麼用,他都不會聽自己的。於是,她噌地從床上起來,然後一言不發地穿衣服。東方南聽到了嘉培穿衣服的窸窣聲,回過頭一看,馬上嚇到了。他跑到床邊抱著嘉培說:「老婆,好老婆別這樣,最後這次了,好不好。」

    嘉培推開了她,彎腰穿鞋,始終不肯說話。東方南看到她這樣,想起往日裡公會裡的兄弟們的取笑,再加上這兩天受到的嘉培的脾氣,於是,也有點來氣了:「我已經很久沒玩魔獸了,好不好,我都聽你的改成白天玩了,不就犯了一次戒而已嘛,至於嗎?」

    「不至於,你繼續」嘉培穿好了鞋子,往大門口走去。東方南一把拉住了她,說:「你半夜三更的,出去幹什麼。」

    「回家,我要回家。」

    「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肯記住,別老那麼衝動,半夜三更的,路上有危險。」

    嘉培猛地轉過頭來看他,諷刺的笑著說:「那你也要我說多少次才肯記住,不要玩遊戲玩到半夜,這樣對身體不好。」

    東方南一把甩開了剛才還握著她的手,嚴詞厲語地說:「再怎麼身體不好也比你半夜出去的好。我也有朋友要交際的,我從來就沒阻攔過你交朋友,你怎麼就……」

    「我也沒阻攔你交朋友啊,你白天玩魔獸,我哪次說過你?」

    「你明知道有些臨時活動是不定時的。」

    「原來在你的眼裡,遊戲比健康還重要,算我白操心了。你繼續,我就不妨礙了,再見。」說完,拉著還沒來得及拿回家的行李箱就往門外走了。

    東方南看到她走,也急了,怕她有危險,於是也跟著跑了出去。然而一路上兩人都在鬥氣,誰都不肯多說一句話,坐在計程車上,連車內的暖氣也溫暖不了臉上的寒冰。

    東方南一直送到嘉培進了家門才離開,然後站在樓下抽了一夜的煙。嘉培回到家後,趴在床上,摟著饅頭,流了一夜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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