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牆記 正文 第3135章
    正文第31章雞公山遇襲(四)

    朱棣一身銀色箭衣持劍站在院中,身旁站著燕九與燕十七及眾燕衛。他輕笑了一聲,彈了彈手中長劍,驀然指著呂太公冷森森地道:「本王放你一條生路,你卻還想要本王性命,知道貪墨災民賑災銀糧會被處以剝皮,不知道謀害親王是什麼罪行嗎?」

    錦曦打了個寒戰,她聽說皇上最恨貪墨之人,常以元朝官吏貪贓腐敗以致亡國的教訓警示百官,貪污幾十兩銀子的官吏都處以剝皮囊草的酷刑。想那呂太公料定朱棣一旦上奏全家性命不保,竟狗急跳牆想乾脆置他於死地。

    她一下子明白了,朱棣這次巡視肯定會被視為那些貪墨了賑災銀兩官吏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在鳳陽公開接受訴狀,雖沒當場斷案,卻引起了這一帶的恐慌。想到這裡,錦曦有些同情也有些佩服朱棣,他心裡早就清楚這些情況,依然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他不是向來給她以狡猾陰冷的印象,怎麼突然之間不顧生死要硬碰硬呢?

    這時她聽到呂太公冷笑著說:「燕王真是說笑,吾兒趁亂低購村民田產,剋扣賑災糧食,再加上刺殺親王這等大罪,你真的不放在心上?老朽活了六十多歲,怎會被你等黃口小兒欺瞞過去!」

    「太公可真是以小人之人度朱棣了,再如何你終究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呂妃娘娘已懷有身孕,本王就算是想參你一本,多少也得顧慮太子殿下的顏面和兄弟的情分。你這樣步步緊逼,就怪不得本王了。」朱棣淡淡地說道,遺憾地看了眼氣得鬍子發顫動的呂太公。

    「哈哈!」呂太公發出一陣狂笑,「好一個有仁有義顧念兄弟情分的燕王爺!你若是想著太子殿下又怎會在鳳陽大張旗鼓查貪墨,明知這次賑災是太子親領事務,你真是居心叵測!你好,好一張利嘴!你若不是早有準備,早中了我在飯菜裡下的毒!多說無益,今夜呂家莊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等到你死後,我再一把火燒了莊子,投奔女兒女婿去!哈哈!給我殺!」

    他話音一落,護院們便大喊著揮刀殺了過來。

    「雞犬不留!」朱棣注視他良久突歎了口氣。

    錦曦也跟著歎了口氣,原來沒有誰能揭過這一層。呂太公不肯授柄與朱棣,朱棣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想起呂府惡行,她想也不想地就走向朱棣。

    「放箭!」呂太公大喝道。錦曦一驚,卻見角樓上沒有動靜。

    「太公,角樓上是我的侍衛,不是你的護院。」朱棣平靜地說道。

    呂太公雙瞳猛然收縮,抖著手對朱棣道:「呂妃娘娘會為我報仇的!拼得一死罷了!」便領著身邊的百十名護院高手衝向朱棣。

    突見一劍光芒爆起,燕十七一聲大喝衝向呂太公。他武功不錯,接連斬殺好幾名護院高手,直取呂太公。

    「呂飛!」呂太公驚恐地看著燕十七越殺越近。身邊護院如何是燕衛對手,縱是人多也被殺得節節敗退。

    朱棣胸有成竹地站在觀戰,錦曦只持劍守在他身邊。本以為很快就會滅掉這些護院結束戰鬥,誰知就在兩人放鬆觀戰這時,錦曦突然聽到一縷風聲破空襲來。她自然的抬手,「噹!」的一聲,手被震的發麻,被她手中長箭破開的箭枝餘勁未消衝著朱棣胸口射去。

    朱棣猛的一側身閃過,兩人正奇怪箭從何處來,只見牆頭黑暗中飛落無數道黑影,個個身輕似燕,武功高強,纏住了燕衛游鬥,形勢瞬間逆轉。

    燕十七本已接近呂太公,不知從哪兒躍進幾個黑衣人,再度擋住了他。他回頭看到錦曦與朱棣已陷入包圍,心中一急顧不得呂太公抽身回救。

    他躍回錦曦與朱棣身邊擋住黑衣人高聲喊道:「七弟,護住王爺先走!」

    錦曦目光所及之處見黑衣人個個功力不凡,燕衛勉強抵擋著,加上來者人多勢眾,己方瞬間轉入劣勢。顯然在雞公山設伏之後燕五便奉朱棣之命另有安排離開了,此時呂太公府的燕衛僅有十來人,侍衛武功更差不抵事。她一咬牙喊道:「十七哥,你保重!」伸手就去拉朱棣。

    火光照射下朱棣一張臉冷若寒冰,籠罩在狂怒之中。他壓根不理錦曦,提劍砍翻身邊一個護院,越戰越勇。翻手拿起一張弓使出連珠射法,黑衣人避之不及就連中幾人。

    這時牆頭又飛來幾縷破空聲,錦曦聽得分明,顧不得朱棣週身殺氣騰騰,伸手攬住他的騰身躲過,那幾枝箭「奪」的一聲射進一名護院身上竟穿身而過,直直沒入廂房牆裡。

    錦曦不由大驚,只有用上了內力的箭才有這般威力,她沖朱棣吼道:「他們的目標是你,難道你要留在這裡讓你的燕衛全陪你去死!」

    朱棣在黑暗中沒有吭聲,錦曦知道他惱怒之極,恨黑衣人怪了他的大事,也不說破,護著他搶過兩匹馬拍馬離開呂太公府就往南跑。

    後面箭枝似長了眼睛一般往朱棣一人身上招呼,「灰!」朱棣坐騎前蹄一軟中箭倒下,他在馬上長大,一個躍身落在地上。狼狽地倒地一滾,箭枝「嗖嗖」釘在他身旁的地上,黑暗中隱隱能看到箭羽微微顫動。

    錦曦已衝出一段,回頭看到朱棣倒地,迅速回轉馬頭,在他避無可避之時揮落長箭,伸手一把將他扯上馬,可憐朱棣頭朝下趴在馬背上,錦曦顧不得他姿勢難看,用劍身拍著馬身,急促的趕馬。眨間功夫,箭勢偏弱,這才放了心。

    奔跑至雞公山下,天已微明。馬口吐白沫,已累得不行。她回頭沒看到追兵這才放心跳下馬。

    朱棣咚地一聲掉下馬背,一手揉著小腹一手指著錦曦滿臉是土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見已出了箭枝射程,想要翻身坐起,沒想到錦曦緊張逃命,一手肘杵他背上,又把他壓回馬背。

    朱棣正生氣自己毫無形象可言。聽到錦曦竟看著他咯咯笑起來。

    「你,笑什麼!」

    錦曦見朱棣灰頭土臉鳳目中全是怒意,趕緊止住笑,一本正經地請教:「馬不行了,王爺,我們是繼續順著大路往前還是上山?」

    「棄馬上山!」朱棣果斷地說。

    「你是怕他們追來,我們馬跑不動麼?」錦曦問道,回頭往來路張望,心中掛念燕十七他們。

    「他們脫險後自會尋著方向而來,見了本王留下的記號會找到我們。」朱棣明白錦曦的意思毫不猶豫地說道,「進了山,他們就找不著我們了。」

    說著他狠狠地刺了馬一劍,馬吃痛順著大道往前狂奔而去。「進了山,本王知道如何脫險。他們必定以為本王在山中,等他們把力量放在搜山之時,本王早已到了名山。」

    錦曦點點頭,見朱棣在路邊留下暗記,兩人便順著上次的路上山。

    朱棣心情不好,不肯多語,錦曦卻忍不住說:「人都有失算的時候,我估計呂太公也不知道會有黑衣人幫他。」

    「那箭法,很像咱們在松坡崗遇襲之人所發。」朱棣想的卻是射向他的箭枝。

    錦曦一想,的確很像,箭法精準,且力道十足,是高手所發。「上次難道除了你不安好心外,還有人想劫走珍貝?」

    「徐家大小姐?」

    錦曦愣了愣趕緊回答:「對,是表妹。如此分析,難道是來人看到你讓燕十一帶走珍貝卻沒下手,將計就計寫下書信?他怎麼知道你要去?」

    「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那封信真的不是你自己寫的?」

    「朱棣!」錦曦怒道。

    朱棣心裡本來就不痛快,想得周全的佈置居然被一群從天而降的黑衣人破壞,還狼狽出逃,回頭冷冷道:「你敢呼本王名諱!你不要命了?」

    「哈!」錦曦氣極而笑,「叫你名字又如何了?你又打不過我,哼!」不理朱棣,昂著頭上山。

    朱棣氣結,一劍揮斷路邊小樹。

    「有那力氣便省著點吧,去別院收羅點物品是正經。」錦曦輕聲笑道,讓朱棣吃癟她心裡痛快。

    到了別院,錦曦正要進去,朱棣伸手把她身後一拉:「你武功高卻無經驗,跟在我身後。」

    錦曦正要反唇相譏他沒有武功,見他此舉心裡還是一暖,沒再爭嘴,小心地跟在他身後。

    走進別院,朱棣和錦曦站了良久,他突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鳥鳴聲,然後扔了塊石頭進院子,錦曦凝神一聽放了心,笑道:「裡面無人。」

    別院早已空無一人。她正要進去,突然想起被處死的那幾十個人,便問道:「上次你處死人刺客屍體在何處?」

    「在林中挖坑掩埋了。」

    「那麼多人。」錦曦打了個寒戰。

    朱棣看了她一眼好笑道:「這就怕了?若是讓你上戰場,死的可不是幾十人了。」

    「你又沒上過戰場……」

    「我自幼便在軍營長大。」朱棣停住了嘴,有點吃驚自己為何沒自稱本王了。不自然的指著廚房道:「去哪兒看看有什麼可帶的。」

    兩人搜羅出一包白面,一包大米,還有幾塊乾肉,看著活雞活鴨也帶不走便作罷。臨走時朱棣又捲了些物事。

    錦曦指著放食物的大包對朱棣道:「我要保護你,東西你背!」

    朱棣看了她一眼怒道:「別忘了,你是我的護衛!」

    「我背著大包袱怎麼保護你?!這時候擺什麼王爺架子?你明明比我高大!」

    怒氣在朱棣胸口衝撞,想起技不如人,謝非蘭若是棄他而去,也的確不行,認命地背起了包袱往後山行去。

    臨走之前,他小心的抹去兩人進屋的痕跡。

    「我們去哪兒?」

    「我囑燕五他們在密林中設伏之時便看過此山地形圖了,跟我走吧。」

    兩人剛走下小道,便聽到別院所在的地方傳來聲響,朱棣拉住錦曦往坡下一藏低聲道:「來得好快!」

    「怎麼辦?」

    「跟我走。」朱棣帶著錦曦離開小道,從另一側慢慢下谷。「這裡也能下去,他們若從小道下谷,與我們相距不過百丈。我記得東南方有處水潭。」

    兩人慢慢地下了谷,朱棣憑著記憶找準方向往南走了不遠果然出現一汪水潭。

    水潭位於一位凹谷,三面是山,平靜無波,風景極為秀麗。

    「下水,水底有一洞,通往外面,只要屏住呼吸一會過了洞就可出去。當時燕五他們便是從這裡潛入谷地的。」朱棣緊了緊身上的包袱,下了水。

    錦曦哭喪著臉看著他:「王爺,我,我不會水!」

    正文第32章密林逃生(一)

    一聽錦曦居然不會鳧水朱棣徹底呆住,這時遠處林中已有動靜,還有犬吠之聲。他心急如焚,看到錦曦滿臉為難,一副要下水還不如讓她去和來人拚命的樣子,他盡量地放鬆神情道:「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做,深吸一口氣就行。你內功好,心裡不要慌,閉了眼睛,我帶著你就行。」

    錦曦想起在府中水池裡也差點淹死,但眼下卻由不得她害怕。她深深吸了口氣屏住呼吸下了水。

    水一下子沒了頂,錦曦心裡發慌,手剛一動就被朱棣緊緊的拉住。他帶著她往前游動,

    錦曦慢慢地睜開眼,水中朱棣像魚一樣靈活,回頭看看她指指下面。

    她明白那個洞口是在水底便點點頭。她不知道手腳該怎麼動才能下去,只管深呼吸一口憋住氣。

    朱棣伸手突然摟住她的腰一用勁便向下潛去。錦曦緊閉了眼,朱棣的手放在她的腰間讓她瞬間極不自在。

    不多會兒,她明顯感覺似進了個洞,然後又不知道該怎麼游,就覺得自己像條死魚似的被朱棣拖著往前,不多會兒,她有些氣悶,屏住的那口氣似要用盡。突然身體一輕被朱棣抬出了水面。

    「呼!」錦曦大大的呼吸了口新鮮空氣,緩緩睜開眼,看到四周青山隱隱,正位於一條溪流之中,身後露出一個半藏在水中的洞口。「終於出來了。」她高興地說道。轉過頭朱棣正含笑看著她。

    「多謝王爺!」話一出口錦曦就發現朱棣還樓著自己,一驚之下便推開朱棣,豈料此處水還深著,足可淹沒她的頭頂,推開朱棣後,錦曦猛然沉進水裡,這次她沒有事閉氣,一口水便嗆進了嘴,手才揮了一下,又被朱棣撈了出來。

    「你不會水,還推我?!」朱棣好笑地看著錦曦緊緊地抱住他嗆咳不已。

    水珠從她的髮梢臉上滑落,青瓷一般的肌膚似雪後初霽,帶著因嗆咳浮現的嫣紅。他心中一動,手緊了緊,觸手處腰肢細軟,不由有些疑惑。行動已先一步快過他的思維,朱棣突然鬆了手,錦曦又一個撲騰落下了水。

    朱棣伸手想要拉她又停住,朗聲大笑起來:「一路欺負本王,真當本王好惹的麼?喝兩口水死不了人的!」說著便笑嘻嘻地看錦曦溺水。

    「救命!啊!」錦曦驚慌失措,上次嗆水的經歷又印在腦海裡,只顧著喊救命,真的嗆進了肺,一陣刺痛傳來,手揮得一揮便往下沉。

    朱棣瞧得夠了,伸手撈起她,隨手就把她扛在肩上,往岸上游去。錦曦倒掛著,腹中積水嘔吐了出來,直咳得說不出話。

    上了岸朱棣像扔條麻袋似的把她扔在地上,蹲下來得意地說:「叫你還敢對本王不敬!」

    錦曦恨極,慢慢調整了內息,睜眼看到朱棣嘴角噙了一絲笑容,燒起一堆火來。

    她大步走過去,心想我要是不教訓你,我就有負我爹的威名。

    待她走近兩步,朱棣閒閒地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還在逃命呢,兩個月後本王會找你報仇,何不等到那時?」

    錦曦停住腳恨恨然地說:「好!你說的,到時候別成天拿什麼王爺來壓我!」

    「難道本王只會這個?!」朱棣再一次被她刺傷自尊心,冷了臉升火不理她。

    「你如果不是王爺,你真以為我會怕你?若你拿王爺的帽子壓子,不比也罷,沒興趣!」錦曦知道朱棣每次都氣比不過她,就專用這些話擠況他。

    「一言為定!」朱棣嘴裡硬邦邦地吐出幾個字。

    「成交!」錦曦看了看身上,渾身還在滴水,便運起內功烘乾衣裳。

    一睜眼,朱棣赤著上身正在烤衣裳。她迅速地轉身臉漲得通紅:「那個包袱裡的米還在吧?我去砍根竹子。」

    見她兔子一般又消失在林間,朱棣嘴一扯,這個謝非蘭怎麼如此怕羞?他凝視著錦曦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不多會兒,他穿上了烘乾的衣裳,去拿包袱裡的米,錦曦砍了根竹子拖著走了過來。

    「我不會做!」

    朱棣不屑道:「我猜也是。」他熟練地把米放進竹子,切下幾塊乾肉還撒了些東西在上面,用樹葉封了竹子,架在火上烤。

    錦曦奇怪地問道:「你是王爺,怎麼會做這個?」

    「在軍中之時聽軍士們說的。沒做過,知道怎麼做,試試便知。」朱棣隔會兒便翻翻竹筒,似不經意地問道,「非蘭與徐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馬?聽說徐小姐幼時便送往棲霞山庵堂?」

    「哦,我與表妹……是……她在山上,叔爺一直囑我護衛於她。」錦曦結結巴巴又開始撒謊。

    「原來是這樣,是說從不知道守謙還有這麼個遠房表弟。」朱棣似笑非笑地看著錦曦,瞬間便掉開頭去,「好了,應該可以吃了。」

    錦曦伸手去拿竹筒,燙得一甩。

    「呵呵!」朱棣見她狼狽輕笑了起來。

    錦曦氣急敗壞地看著他喝道:「不准笑!再笑我就揍你!早告訴過你,我就是喜歡說話不算話!」

    朱棣搖了搖頭,用張樹葉包住竹筒用劍一劈。竹筒裂為兩半,露出白生生的米飯,夾雜著乾肉的香氣。

    錦曦頓時吞了吞口水。

    「動不動就威脅我,那不要吃我做的飯了。」朱棣深嗅了口香氣說道。

    「不吃就不吃!」錦曦賭氣離開火堆,遠遠的坐在樹下。

    朱棣見她惱了,歎了口氣喚道:「謝非蘭,你怎麼像個女人似的?這麼小氣?過來吃飯。」

    「說了不吃!」嘴裡硬撐著,喉間卻有口水吞下。

    朱棣捧著一筒米飯走到她跟前:「說過這兩月不與你致氣了,賬咱們以後再算,嗯?」

    錦曦有點心動,卻還是下不來台。

    「這次是本王不對,不該用一筒米飯羞辱你,可是你要是餓著了,怎麼保護本王?」

    錦曦伸手拿過竹筒,狠狠地咬了口飯,含糊不清地說道:「記住,不是我要吃你的飯,是你求我保護你,求我吃的!」

    朱棣聽了哭笑不得,看到錦曦腮邊粘著的米飯,伸手便拭去。猛然想起燕十七也這般給她拭過,臉一沉,哼了一聲站起來走到一邊。

    「順著這條溪流我們就可以出山往南,進入名山地界。」

    錦曦點點頭,突然疑惑地問道:「咱們看到的情況還不夠多嗎?為什麼一定要去名山?!」

    朱棣眼睛望著面前的青山說道:「名山有人要殺我,我也很想知道一些東西。那些刺客必定以為我還在雞公山裡,讓他們在山上搜尋,拖住他們幾日,本王便到了名山了。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這詞寫得不錯,本王都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名山的風景是否與本王相得益彰!」

    「窮山惡水!」錦曦想朱棣還真夠自信的,忍不住又出言譏諷。

    「你說什麼?窮山惡水?本王哪點長得像……」

    「好罷,王爺綠樹臨風,木秀於林……」

    朱棣一聽便知道後面的話,偏過頭不看錦曦。

    錦曦越想越開心,想起一根大樹長在山頂先被風吹落了所有的樹葉然後被雷閃劈燒成光光的一根木樁子,自顧自笑個不停。

    朱棣嘴一彎說道:「不男不女,比三保還三保。」

    錦曦沒有聽清,便問了一遍:「三保是誰?」

    「我的小太監!哈哈!」朱棣一語得勝竟比得了父皇的誇獎還要高興。

    錦曦氣得臉色蒼白,半天噎著說不出話來。

    兩人吃過以後,朱棣與錦曦順著溪流出山。走到天色暗沉還沒走出去,兩人便找了背風處升火休息。

    山中之夜清朗寂靜,能聽到夏蟲低鳴。火堆劈里啪啦燒著,錦曦想起家來,她想還不知道珍貝回府後,大哥與父親知道了會是什麼樣子。想起大哥想讓太子娶她,就難受之極。又想起李景隆,他不是在名山中尋找珍蘭麼,不知找到回去了沒有。

    「在想什麼?」朱棣見她臉色時喜時憂,時而還輕聲歎息,出聲詢問道。

    錦曦雙手撐著頭,看著火光出神:「想我表妹平安回到應天沒有。」

    朱棣低低笑了起來:「非蘭,若是沒有記錯,你年底才十五歲吧,這麼小,怎麼成日想著女色?」

    「八月份表哥就娶王妃了。」錦曦又想起了朱守謙,抬頭瞪了朱棣一眼。

    「我讓他回應天是為他好。父皇母后待他視如己出,若是知道他私自跑出應天,有他受的,加上大婚,禮部的人也會尋他。他日後還要去廣西封地,廣西指揮使徐成知他如此怠慢,去了廣西必惱恨在心。」

    錦曦沒有說話,朱棣說的有道理,但是她就是不想應和他。想起那紙契約,心裡又是一陣惱怒:「那紙契約可是你逼非蘭簽的。不過,我才不怕。」

    朱棣誠摯地說:「契約不過兩月而己,我與非蘭相處,已覺得非蘭心中有百姓,男子漢大丈夫誰不想建功立業,非蘭可願追隨於我?」

    「不願。」錦曦毫不遲疑就吐出這個答案,她對建功立業沒興趣。

    朱棣靠在樹上,鳳目半睜半閉,睨視著錦曦突然明白了什麼,慢條斯理道:「那麼非蘭的志向又是什麼呢?」

    「仗劍江湖,看遍河山風景,遇不平之事便出手。多快意!」

    「如果,你沒了武功呢?」

    錦曦怔住,沒了武功怎麼行走江湖,自保都難,哪兒都去不了。說不定出門只有受欺負的份,自己還是個女的。

    朱棣看她呆愣住,呵呵笑了起來:「瞧你,一聽沒了武功就跟天要塌下來似的。」

    錦曦越想越恐怖,無意識地用樹枝在地上亂畫:「沒了武功要受人欺負,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了。要是在府中……」她沒有說下去,悲哀地想如果沒有武功,她怕是出不了府門,只能呆在高牆大院裡做那個嫻靜讀書的女諸生了。

    瞧見她臉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傷感和沮喪,朱棣突然有些不忍,「撲哧」一笑:「我說謝大俠,本王你都敢打,這天下便沒多少人是你不能打的了。本王都怕你的功夫,你還擔心什麼?」

    錦曦被他的語氣逗得笑了。一雙明眸在火光閃爍中發著亮光,心情一下轉好,嘿嘿笑道:「王爺,你是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小人呢?」

    朱棣懶洋洋地道:「兩月後,本王會讓你討饒的。」

    「嘿,王爺,兩月後非蘭決定隱身江湖,你當你的親王,我做我的遊俠,咱們碰不著面啦。」

    朱棣加了一把柴,眼睛一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輕聲說了句:「到時看吧。睡啦。」

    正文第33章密林逃生(二)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還濛濛亮朱棣就醒了,他瞟了眼冒著青煙的火堆,悄悄走近錦曦。腳步放得像貓兒一樣輕。

    「王爺如此有閒,不如做點早飯!」錦曦閉著眼說道,「做好叫我。」

    朱棣停住腳,不甘心地去拾柴升火,錦曦聽到他嘟啷了句:「有武功就了不起……」她微微睜開眼,朱棣走在青色的晨曦中,錦曦就開始想,李景隆的背影是飄逸的,燕十七的背影是瘦削的,朱棣的背影其實看上去蠻瀟灑的。

    朱棣抱著柴回來的時候,錦曦還愣愣地看著他。他看了看自己:「怎麼了?」

    「我夢遊,」錦曦猛地打了下自己的頭,跳了起來,「我找水去。」她飛快地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朱棣。

    離朱棣有點距離了,錦曦還在拍腦袋罵自己,這怎麼是個女兒家該去想的?不知羞恥!她呼呼地繞出樹林尋著水聲到了溪邊,洗了臉,用竹筒接了水,正要返回時,河裡漂來了一片竹葉。

    她看著那片竹葉順水漂來,在她的記憶中,水邊是沒有竹林的,這片竹葉只有一個可能,是從上游昨天朱棣做竹筒飯用的竹子上帶下來的,錦曦拿著竹筒飛快地跑回去,邊跑邊喊:「朱棣!我們快走!追來了,快……」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朱棣懶洋洋地站在樹旁,脖子上擱著一把雪亮的短刃。他苦笑著說:「人家追了一天一夜,我們睡了一晚上,腳程差不多。」

    「王爺為何不怕?」他身後的青衣蒙面人問道,看到錦曦時目光中帶著驚詫,握劍的手忍不住又往下沉了沉。

    朱棣含笑看著錦曦,慢慢地說:「有非蘭在,本王為何要怕!」說完還眨巴了下眼睛。

    錦曦心裡暗罵,死到臨頭還不忘魅惑人!她出去打水未帶長劍,便笑了笑:「王爺的意思是……你幹嘛不一劍殺了他以絕後患!」話還未說完,她已抄起竹筒將一筒水朝青衣人潑了過去。同時腳尖一點身形展開,掌風激在水上化為水箭射向青衣人。

    青衣人右手持劍壓在朱棣脖子上,若是閃避錦曦拍擊來的水必然要放開朱棣。他左手糾住朱棣的衣領已將他人甩了起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不會武功的朱棣也是弓馬嫻熟,朱棣借力翻身只聽衣裳發出「嘶啦」一破響,青衣人手中一空,朱棣就勢往旁邊翻滾,這一愣神的時間,錦曦已衝到他面前,一掌正印在青衣人胸口。

    她使出了全力,青衣人悶哼一聲,腳步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錦曦哪容得他反應,腳尖挑起地上長劍,挽出劍花朵朵刺向青衣人。

    青衣人驀然反應過來,避開劍鋒,偷空放出一枚響箭,也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錦曦一劍刺進了他的胸膛。

    青衣人緩緩倒下,輕吐出一句:「對不起……」

    錦曦一抽劍,見青衣人死,她呆了呆,低下身子解開了他蒙面的布巾,全身一震,又把布巾系回他臉上。

    回頭看到朱棣站在不遠處朝來路張望。

    「王爺,我們趕緊離開!」錦曦強行壓下心裡的恐慌說道。

    朱棣沉思了會道:「我與燕五他們的約定地點在前面那座山頭,我很奇怪,這個青衣人完全可以殺了我,卻沒有下手。難道追我們的是兩批人馬?一方想要我死,另一方只想擒住我?」

    錦曦只是著急:「再不走就遲了。邊走邊想吧!」

    朱棣笑了笑道:「非蘭,你會輕功,你往那邊方向弄點我們行走的痕跡,我們不走,等他們過去。」

    錦曦不解,朱棣便道:「你先照我說的做,回頭我再和你解釋。」

    錦曦看了看青衣人,目光複雜,她有點擔心朱棣一個人在這裡。

    「不超過兩炷香工夫,你必須要回來,這裡,我處理一下。」朱棣篤定地說道。

    等到錦曦走後,朱棣看了看四周,在青衣人身後有一叢籐羅和樹糾結在一起。朱棣小心掀起籐蘿,果然看到有令他滿意的一處凹陷。他脫下外衣,用劍削尖竹子順著凹處用力挖下,土全接到衣裳上。不多會,地面與巖壁相連的地方就出現了一處可容兩人的坑。

    錦曦跑回來時四周安安靜靜,朱棣不見蹤影,青衣人還躺在地上,沒有新的打鬥痕跡。她嚇得小聲喊道:「朱棣!朱棣!」

    林子裡還是一片安靜,錦曦急得眼淚花都冒出來了,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哽咽道:「我回來晚了。這可怎麼辦啊!」

    朱棣藏在籐蘿後面「撲哧」笑了。

    錦曦嚇得一個激靈,尋著聲音找去。朱棣怕她破壞了佈置忙道:「我只想試試外間能發現這裡不。」說著便鑽了出來。

    他僅著月白中袍,身上密密掛滿了籐草,錦曦破涕為笑,又嗔怒道:「嚇死我了知不知道!呵呵,你這樣子好好笑!」

    朱棣臉一板,手拎出一大圈草葉編織的東西扔給她:「裹在身上,進來!」

    錦曦想了想明白朱棣的主意,也裹上草葉,與朱棣一起擠進那處小凹縫。地方很小,兩人坐在坑裡,頭頂處全是籐蘿草葉。

    細碎的光線透下來,錦曦問道:「若是你突然發出聲音怎麼辦?」

    「哼,本王不會。」

    「我是想說,你如果不小心會弄出聲音,我會把你打暈!」錦曦想的是如果有萬一,她就打暈朱棣,引開來人,憑她的功夫,逃命不成問題。她猛然想起燕十七所說,施展輕功離開的話,難道,燕十七是在提醒她不用顧慮朱棣麼?

    朱棣氣得胸膛一陣起伏,想想要是有個萬一也只能如此,悶聲不說話了。

    「你想知道是誰想殺你對麼?」沉默片刻後錦曦問道。

    「對。他們絕不會想到,我們還停留在這裡。」

    「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

    「他們找來為止。」朱棣一點不急。

    錦曦歎了口氣:「那我希望他們早點來,早點走。」

    朱棣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學武之人,怎麼這點定力都沒有?」

    「你為什麼有?」坑小,錦曦與朱棣幾乎靠在一起,她不好意思地朝旁邊移動。

    朱棣伸手摟住她低喝道:「別動!我估計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有人來。」

    錦曦只好不動,聽他輕聲說道:「幼時父皇教我們,每天出城健步,跟著馬跑,不行就用鞭子抽,每天酉時起床,久了,騎在馬上睡著也不會倒。坐在書案前拿著筆,睡著筆也不會掉,還不會發出鼾聲。」

    「那你不是很慘!肯定挨打最多。」

    「不,太子與二皇兄挨打最多,因為,我每次都跟著他們,不會跑在第一,也不會跑在最後。而太子與二皇兄人人都想爭第一……眾人矚目的焦點會是他們。」

    錦曦側頭看去,朱棣的側臉在光影下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光,嘴很薄,說話的時候嘴邊的線條牽起,像是帶著笑意。錦曦想,嗯,就是那雙眼睛不一樣。太子殿下的眉眼與秦王殿下的眉眼都很相似,都是那種臥蠶眉丹鳳眼。燕王卻是劍眉單鳳眼,長長的斜飛入鬢角似的。比起太子秦王,燕王身上似乎更多了一重凌厲,就從他那雙眼睛裡,哪怕是同樣的目光,他看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壓力,她清楚地記得他背對著太子殿下與秦王殿下鳳目微張時的那一眼威脅。

    「……父皇對我很好,母后也是,雖然我長得並不像他們,父皇總是說我是他最有能力的兒子,母后總是誇我最有孝心……」

    靜靜的樹林,淡淡的光線,籐蘿遮掩的地坑裡,朱棣似乎忘記身處險地,不遠處還擺放著一具屍體,他沉溺在兒時的回憶中。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就如同這個樹林的上午一樣,溫和,恬淡,甘美。是宮裡嫫嫫們抖著肥碩身軀迎面帶來的乳香味,是小三保在他出城跟著馬跑時偷偷塞進他衣袖荷包的鮮奶甜餅子。

    朱棣的聲音像是在囈語,比籐蔓間透進來的天光更輕柔。錦曦硬著身子不多會兒就覺得不耐,在他的話語聲中慢慢放得柔軟,依在他的肩上,安靜地聽他說。

    錦曦能感覺到那種輕柔裡帶著的痛楚。她想起面紗後面的那個青衣人,竟然是朱守謙王府裡功夫最強的寧成。他是認出她來了麼?所以臨死前說對不起。他對不起誰?是對不起表哥嗎?

    她想到朱守謙突然的鳳陽之行,心裡又恐慌起來。錦曦唯願不是朱守謙,不是。她馬上又想起端午節朱守謙與秦王在一起。

    呂家莊一事如果與太子有關,那麼寧成的出現是否意味著與秦王有關呢?錦曦想得頭都大了,突然就可憐起朱棣來。不過是接了個巡視賑災的差事,兩位哥哥就有殺他的可能。「唉!」

    「為什麼歎氣?非蘭,我很懷念小三保做的牛肉餡餅,沒那些餡餅,父皇對我們的勤練我早撐不下去了。今天我似乎又聞到了那種香氣……」朱棣微笑著說,他吞回了後半句話,心裡對錦曦跟著他護著他讓他覺得溫暖。

    錦曦沒聽懂他話中的深意,歎了口氣道:「要是他們今天一天不來,我們就呆一天,兩天不來,我們就在這裡打洞當老鼠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會打洞……要是我們能打洞,將來我們的兒子不也是老鼠?」朱棣輕聲笑了起來。

    錦曦臉一紅:「你胡說什麼!」

    「我是說我娶我的王妃,你娶你那表妹,想什麼呢?」

    錦曦轉開臉,為自己的誤解臉紅。她心裡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秀眉一揚,輕聲對朱棣說:「來了。」

    她吐出的氣息溫暖而芬芳,朱棣怔了怔,見錦曦如臨大敵,將手掌放在面前土壁上一邊感覺來人的腳步震動,一邊向他比劃著對方的人數。

    來了十七個人,朱棣才看清她劃下的數字,只聽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響起了一個聲音:「在這裡!」

    錦曦一抖,朱棣已緊緊握住她的肩。兩人大氣不也敢喘一口,縮成一團聽見腳步聲漸漸加重,不多會頭頂前方已站滿了人。

    「主上,他是被一劍穿心而死,胸口中掌。燕王不會內功,這掌定是他的燕衛所為。」

    「找個地方葬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錦曦瞟了眼朱棣,見他眼中有種疑惑。似乎這個陌生的聲音他並不知道是誰。

    「主上,發現蹤跡往西南而去。」

    「追,絕不能讓朱棣落在太子殿下的人手中!他身上帶有在鳳陽收到的訴狀,一定要找到他!」

    朱棣一下握緊了錦曦的手,這是第一次從敵方口中吐出太子殿下四個字。錦曦手上奇痛,她不敢運功也不想運功甩開朱棣。

    片刻後聽到來人揶走屍體的聲音,往西南方遠去的聲音。林子時慢慢又歸於平靜。

    錦曦感覺了下,外面確已無人,方鬆了氣低聲道:「你握痛我了。」

    朱棣緩緩放開手,鳳目低垂掩住一片傷心。他突然掀起籐蘿站起來,急聲道:「他們追不到便會返回,趕緊離開。」

    兩人跳出坑裡,原樣封好籐蘿。朱棣帶著錦曦便往東南方向行去。

    正文第34章密林逃生(三)

    走了很久眼前還是山,錦曦奇怪地問道:「怎麼還沒走出去?」

    「雞公山是名山餘脈,我們已進入名山地界了。」朱棣簡短的回答。

    「來人說你收到的訴狀是在你身上麼?」

    朱棣一劍砍斷面前的籐羅開道,回頭擦了擦汗道:「本王早已遣人送回南京了。」

    錦曦不由佩服:「王爺高瞻遠矚,不過,別人難道會料不到麼?」

    「猜到也無妨,他們不知本王如何送出的又怎生攔截得住?」

    錦曦見朱棣滿額是汗,便說道:「要不我倆換換,走沒走過的路累得很。」

    「不必,這種事還是本王來做得好!」朱棣奮力砍斷一根粗籐,喘著氣回答。

    「這就怪了,你沒內力怎知我會不如你?」錦曦不服氣地答道。

    朱棣一怔,側身道:「你來!本王手也酸了。」提著劍退開。

    錦曦瞟了他一眼,長劍一揮輕鬆開路。朱棣跟在後面心裡極不是滋味,不陰不陽地說:「看來你的武功與內力用在這上面最是有用,以後要不跟了我,專司柴房一職?」

    「這樣啊,看來王爺內力沒有蠻力卻也不少,這開山劈路一事還是王爺來做的好!」錦曦笑嘻嘻的收了劍,站在路邊不動了。

    朱棣此時偏偏不想動手了,懶洋洋地說:「本王沒力氣了。」

    「沒關係,反正刺客要殺的不是我。我也沒力氣了。」錦曦心想那就比誰更心慌吧。兩人大眼瞪小眼對峙著。

    朱棣橫下了心不服軟,乾脆坐了下來,望著天邊尚未落下的太陽,喃蝻道:「太陽就快下山了。」

    「又如何?」

    「你以為他們不會追來嗎?」

    「要擒要殺的是你!我呢,施展輕功還怕不能逃命?」錦曦靠在樹上笑瞇瞇地一點也不生氣。

    朱棣抬起頭,薄唇輕啟:「你之所以保護我,是為了這淮河受災的十來萬百姓。我若是沒命了,你怎麼對得起那些受災的百姓?」

    「反正訴狀已經送走了,你就算沒命,百姓還是一樣能得回公道。我早說過,你的命我還真不關心。」

    朱棣站起身大步走向錦曦,鳳目裡燃燒著火焰,他居高臨下看著錦曦一字一句地說:「謝非蘭,莫要以為本王離了你便不能活著走出名山!哼!」說完就往山上攀去。

    錦曦撇撇嘴,提了劍也往山上攀去,她足尖一點已與朱棣站在一起,兩人互瞪一眼開始劈開纏繞擋路的雜枝籐蔓,這會兒竟是誰也不服誰,不多會兒就走到一面山崖下。

    「呵呵!」錦曦望著如刀削的峭壁得意地笑起來,正想回聲問朱棣需要她幫忙弄上去沒,轉頭竟看到朱棣扣著石縫如壁虎一般趴在巖壁上。

    「你做什麼!」她吃驚地問道。

    朱棣不作聲,奮力往上爬著。好不容易踩穩在半空,回頭輕蔑一笑:「區區山巖有何困難!」

    錦曦歎了口氣,腳尖一點施展輕功躍到他身旁,伸手就去拉朱棣。

    朱棣一手揮開,冷冷地看著她道:「本王不受你恩惠,這巖,本王還沒放在眼裡。」說完又開始往上爬。

    錦曦一愣,心想看你能撐到幾時!她也不急,一會躍到朱棣頭頂,拉著株籐蔓晃蕩著:「王爺,太陽真落山了,你要是摔下去,連屍首都不好找呢。」

    「太陽落山才好,」朱棣喘著氣道,「知道登最險的山什麼時辰最佳麼?就是夜晚,看不到身下的懸崖,看不到前面還有很高很長的路,輕輕鬆鬆的就上去了。」

    他硬撐著回答,腳下一滑,手正用勁卡進石縫,瞬間便擦破了皮,錦曦剛想拉他,看到朱棣眉緊蹙著,鳳目中露出堅毅,手又縮了回來,默默地看著朱棣咬著牙又往上爬了一截。

    晚霞漸漸由桔色變成灰紫,只餘一絲兒光亮。朱棣外衣早被寧成撕破,僅著一件白紗中衣,早已污濁不堪,山風吹來,從上往下看,朱棣像被風吹著的一片紙,單薄的貼在巖壁上,他爬得很慢,從錦曦的角度看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似的。

    她看了會兒,突然笑道:「王爺很怕欠我恩惠麼?」

    朱棣努力地抓緊石縫,半晌才逼出一聲:「不是怕欠你,而是本王不屑!」

    錦曦聽到笑了笑,突然扯起一根粗籐蕩了下去,她貼進朱棣不懷好笑地衝他一笑:「王爺不屑麼?非蘭還非助你上巖不可,這叫打落牙齒,你也只能和血吞了!」

    「你--」朱棣氣得才吐出一字,已被錦曦提住施展輕鬆往崖頂躍去。

    朱棣緊閉著嘴側頭看著錦曦,恨不得手裡有刀砍了她拉住自己的手。片刻功夫,兩人便上了崖頂。

    錦曦把朱棣放開笑道:「非蘭去看看地形,王爺若是心裡不痛快,爬下山再自己上來一次也行。」

    朱棣氣得腦袋發暈,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動已平靜了下來:「本王有護衛在,何必勞身費力,咱倆合作吧,你不會做吃的,本王做,你看地形之時看看有沒野味。」

    這麼快就恢復平靜了?錦曦嘴角一扯露出笑容:「好,合作,這話聽得,成交!」

    朱棣嘴邊露出一抹笑容,望向錦曦的目光中帶著暖意,他搖搖頭喃喃道:「其實你真的心很軟。」

    他藉著最後一抹天光看到不遠處有塊岩石狀若老鷹嘴,下方凹進一大塊。前面又立著幾塊大石,正好可遮擋火光,於是收集地上枯葉乾枝引出一堆火來。

    不多會兒,錦曦拎了兩隻兔子回來,見朱棣已把火升上,便把兔子扔給他。

    「給我幹嘛?」朱棣疑惑地看著錦曦遞過來的兔子。

    錦曦臉一紅:「我不會剝兔子。」

    朱棣歎了口氣,接過兔子看了看走向一邊,嘴裡嘀咕道:「會武功不會剝兔子,謝非蘭,你在野外會不會被餓死……」

    她從沒做過這種事情,這能怪她?「王爺,這邊下去挺好走,是個山谷,很大。」錦曦轉移話題。

    朱棣用劍剝了兔子皮弄得滿手是血,拎起血淋淋的兔子走過來。

    錦曦側過頭不想看,怕看了沒胃口吃。

    「你可以殺人,又怕這個?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朱棣用樹枝穿了兔子,專心致志地烤。

    香氣漸漸瀰漫開來,錦曦坐在一邊匝巴著嘴,肚子裡的讒蟲成群結隊地往上爬。朱棣取下兔子撕下兔腿給她。

    錦曦邊吹邊啃,沒有調料別有一番香味,烤得恰到好處,一口咬下滿口流油,嘖嘖讚道:「朱棣,你以後若不做親王就去做廚子好了,包管銀子賺得盆滿缽滿。」

    「本王的手藝豈是凡夫俗子可以嘗的?哼!」朱棣邊啃兔子邊說。

    一隻兔子轉眼沒了影,又烤。

    錦曦巴巴的等著,突然覺得有人在窺視著他們,霍的一聲站起。只聲一聲狼嗷,一團黑影對著她直撲過來。

    「王爺小心!」她一腿踢過去,那隻狼在空中轉了下身竟躲開了。

    狼似乎知道厲害,停了下來,一雙幽幽的目光像鬼火盯著兩人。眨間功夫,黑暗中閃亮了無數的綠眼。

    錦曦兩手是汗,與朱棣靠著山壁,朱棣握住了根燃著的樹枝。

    這群狼對火的畏懼並不大,頭狼穩穩地踩著步子向他們靠近。兩人心裡發苦,一日來體力消耗得差不多,晚間居然還要對付一群狼。

    朱棣把火把往前晃了晃,狼不為所動。他突然扔掉樹枝坐了下來。

    「朱棣!」錦曦氣急敗壞,朱棣怎麼就放鬆了呢?

    「本王累了,扎頂轎子抬本王下山!」

    「你別做夢了!」錦曦緊張地看著面前的狼,群狼撲過來,她都沒把握自保,還得保護他。

    「哈哈!」一個清朗的笑聲傳來,〞王爺好定力,十七服了。〞

    錦曦先是一驚,心中湧出一股狂喜:「十七哥!」

    燕十七從山巖後露出身影,走進狼群裡,狼自然分開路,他突然發出一聲狼嘯。頭狼跟著叫了一聲,十幾條狼長嘯起來,聲音起伏不絕,遠遠的迴盪在山間,分外淒涼。

    他拍拍頭狼,那狼似能聽懂他的話,在他身上蹭了蹭,依戀地嗅嗅他,轉身跑開。轉瞬間崖上又恢復了寂靜。

    「燕十七見過王爺!」

    「免禮!」

    「十七哥!」錦曦高興地扯著燕十七的衣角,看到燕十七瘦削的身影,亮若星辰的眸子,心裡就湧起一股暖意,似乎有了他,情況就此好轉,再不怕追來的人了。「你認識那些狼?」

    燕十七溫和的笑笑,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暖意:「是它們養大我的。」

    「哇,真的很厲害呢,十七哥!」錦曦想起那頭狼對燕十七的依戀,不僅有些羨慕。

    朱棣坐著未動,錦曦對燕十七的親熱勁兒讓他心裡又一陣翻江倒海。他淡淡地問道:「燕九他們呢?」

    「王爺,他們在谷底,咱們這就下谷吧。」

    朱棣站起身,燕十七已解下身上披風給朱棣披上,眼睛落下朱棣手上,眉心皺起一道深痕:「王爺手受傷了?」

    「無妨!」朱棣淡淡地回答。不知為何,他討厭燕十七的眼睛,覺得太亮。

    錦曦這才想起必是朱棣逞強攀崖時弄傷的。她瞧了瞧三個人,只有燕十七身上乾淨點,提了劍說道:「十七哥!」

    燕十七似懂她的意思,翻出衣襟讓錦曦割下一幅。錦曦拿著布條不待朱棣反對拉過他的手仔細為他包紮好,低聲道:「對不住,王爺,你手受傷還讓你剝兔子皮,其實我會剝的,就是瞧你不順眼。」

    朱棣聽到前面一句心裡一甜,聽到後面一句又笑不出來了。由得錦曦將兩隻手纏好。

    燕十七紮了火把遞過一根給錦曦:「七弟,小心了。王爺,咱們走吧。下山一個時辰即可。」

    三人走下山崖,果然路變得好走。燕十七走在前面為朱棣照著路,似不經意地問起:「王爺安好就行,兄弟們心裡著急,十七仗著熟悉山林便先上山來尋了。」

    朱棣看著燕十七的背影,開玩笑地說:「本王身繫十幾萬災民,怎麼會輕易被殺?」

    「王爺洪福齊天,自有上天保佑的。」

    「哦?非蘭還道災民訴狀已送回南京,本王性命已經不重要了。」

    「怎麼會?沒有王爺力承,那些訴狀想必也到不了皇上跟前吧。」

    錦曦聽兩人說話,默默地想,燕十七連態度也不像獵戶,頂著燕衛身份,照理說不會和燕王這般語氣說話,怎生朱棣也惱呢?

    只聽燕十七又道:「名山受災者達五萬餘人,聽說王爺替天子巡視,前幾日便湧上官道候著了。黑壓壓的人望不邊似的。」

    「名山總不成也有個呂太公吧?」

    「洪水過去兩月,種子還未發下來,秋收無望,今冬會餓死人的。」

    朱棣沒有說話,三人都安靜了下來,山間只見兩團火光閃爍。走了一會兒,燕十七停住腳,吹出一聲口哨,對面林子裡也回了一聲,然後湧出幾十號人。

    錦曦運足目力看到正是燕五,燕九,燕十一等人,心裡不覺鬆了口氣。

    眾人見了朱棣紛紛叩首。

    朱棣疲倦的擺擺手:「整裝去名山!」

    正文第35章設計小溪河(一)

    一行人就這麼順利出了山口,上了名山的官道。錦曦這才知道朱棣的燕衛一共有兩百五十名,她想難道名字從燕一排到到燕二百五?想起這個燕二百五的名字,就忍不住笑。

    燕九與燕十七一左一右相互看了看,都覺得錦曦騎在馬上傻樂的樣子很可笑,不約而同也跟著露出笑容。

    朱棣換了衣裳精神恢復了,舉手投足間帶著威嚴與貴氣,他回頭看見身後三人笑得詭異,劍眉揚起閒閒地問道:「笑什麼呢?」

    「笑她!」「笑你!」

    三人出時出聲,燕九和燕十七指著錦曦,錦曦卻看著朱棣。

    「哦?笑燕七什麼?笑本王什麼呢?」朱棣含笑問道,他對錦曦的好奇心越來越重,每一個心思都極想瞭解。

    「回王爺,我們是瞧燕七傻呼呼的樂,目光呆滯,像,像夢遊!哈哈」燕九笑出了聲。

    錦曦於是嘿嘿笑了:「王爺,我瞧你的燕衛原來有二百五十人,想問問,他們的名字是不是叫到燕二百五?」

    一封銀子是五百兩,二百五就是半封,半瘋之意。

    朱棣一怔,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大喊一聲:「燕翼何在?」

    後面飛馬奔上一人道:「王爺有何吩咐!」

    「從今日起,翼隊第五十號改名為燕二百五!」

    燕翼愣了愣,恭聲答道:「謹遵主上令!」他回頭下令:「翼隊飛五出列!主上賜名二百五!」他皮膚黝黑,神情嚴肅,絲毫不覺這名字好笑。

    燕飛五也朗聲回答:「謝主上賜名,飛五以後便叫二百五。」不帶半點猶豫之色。

    錦曦目瞪口呆。燕九與燕十七同情地看了眼燕飛五,低下頭忍笑不已。

    「對,對不住,王爺,我隨口而言。」錦曦不敢看被改了名的燕二百五,內疚之極。

    「燕七!主上之令從不更改,況且主上死士,叫什麼都一樣。」燕翼聲如洪鐘,正經地說道。「燕二百五,歸列!」

    「是!」燕二百五臉色不變,迅速歸隊,果然對姓名毫不講究。

    錦曦又是一愣,抬頭看到朱棣鳳目中閃出笑意,慚愧不已。暗道燕衛果然名不虛傳,可是朱棣怎麼這麼容易被自己激怒,治下又如此嚴謹?她搖了搖頭,搞不懂為什麼,只能用自己不是朱棣下屬來解釋。

    一百五十人的燕衛,三百名侍衛,朱棣被簇擁其中,且扛出了欽差巡案的令牌,銅鑼開道。錦曦想,不管有什麼人想殺朱棣,此時都難上加難了。

    她心裡一動,看向了燕十七,見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朱棣的身影。難道,燕十七真的是來殺朱棣的麼?

    午時隊伍行至小溪鎮,當地官員已得到傳報,官道兩旁黑壓壓全是前來迎接的百姓。小溪鎮臨小溪河,淮河大水,這裡洩洪不及,全鎮連帶附近七十三個村落全被洪水淹沒。大水退去時,連山坡上的莊稼也未能倖免,顆粒無收。

    朱棣見百姓擁擠,堵住去路,朗聲道:「本王替天子巡視災情,各村百姓可公舉一人前來陳述情況,言者無罪!」

    聽到他這句話,百姓才讓開一條道來。人馬進了小溪鎮,鎮很大,街道平整,就是往來行人稀少,偶爾見得幾個避讓隊伍跪在路邊的,也都車衫襤褸,面帶饑黃。

    朱棣入得鎮來,直接去了鎮上衙門,逕直端坐在堂上。

    七十三村村民代表,鎮上官員及運糧使密密跪在堂下,等候朱棣問話。

    錦曦第一次見朱棣辦公,覺得他沉著冷靜,不說話的樣子頗有幾分威嚴。這一來倒讓人突略了他的年齡。

    朱棣慢條斯理的呷了口茶,又上了熱巾敷臉。錦曦站在一旁嘀咕,他幹嘛不帶個丫頭幫他捶背?

    只見朱棣動動的胳膊,忍不住就笑了。

    朱棣眼睛瞟過去,燕衛訓練有素,黑紅箭衣,明亮挎刀,威風凜凜挺直如標槍。他冷著臉看不出喜怒,堂下諸人那敢發出半點聲響,只聽見清脆的茶碗碰瓷的聲音,越發顯得靜寂。偏偏右著的錦曦憋笑憋得難受,小臉漲得通紅,身材嬌小,破壞了整個氣氛。

    燕十七拉了拉錦曦的衣角。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正對上朱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錦曦挺直了腰,努力收回笑容。朱棣看她滑稽,竟呵呵笑了起來。

    堂上空氣為之一變。明顯地感覺到眾人似舒了一口氣。

    「鎮令何在?說說鎮上情況吧。」朱棣緩緩出聲詢問。

    小溪鎮鎮令上得前來,匍匐於地道:「王爺,臣是小溪鎮鎮令王海。小溪鎮七十三村,三千一百一十二戶村民受災,本應領糧一千零二十石,穀物菜種三百斗,至今只到糧四百三十石,穀物菜種四十斗,這,鎮上已餓死五百七十三人,請王爺明鑒啊!」說罷以頭觸地,四周百姓聞聽,悲聲四起。

    朱棣寒著臉問道:「運糧官是何人?」這話卻是問向燕五。

    「回主上,淮河漕運使劉權。」

    朱棣略一沉思,劉權是秦王的人,難道二皇兄也有份?「劉權何在?!」

    一武將當即出列:「劉權見過王爺!王爺,劉權只管運糧,不管調運。」

    「哦?調運又是何人?」

    劉權精明的小眼睛閃了閃,半晌才輕聲道:「這次賑災,是,是太子殿下親自調劑安排。」

    「混賬!你是說太子不給小溪鎮的百姓調運足夠的糧食麼?!」朱棣霍然變色,大聲斥責劉權。

    劉權很無奈地道:「具體臣不清楚,臣只管接多少糧,就運多少糧。」

    朱棣明白了,這樣一推皮球最終還是要從上查起。他冷冷地看著面前跪著的諸人,慢聲說道:「本王不是來審案的,只是把看到的聽到的如實上報皇上罷了。你們怎麼調糧,怎麼運糧,不是本王的差使,各村推舉人都錄上一份供詞以便本王帶回南京上呈皇上。就這樣吧!」

    他站起身負手走到劉權跟前突問道:「這裡去南京走水路幾日能到?」

    「回王爺,五天行程。」

    「安排行船,本王出來一月有餘,該看的也看到了,行水路回南京覆命。」

    「是!」

    錦曦一盤算,從鳳陽出來沿南不過走到小溪鎮,南方還有兩鎮未去,朱棣這就回去了?想想朱棣自有安排,他早點走,自己也可早日離開,心裡一陣雀躍。

    當晚朱棣與錦曦在內的十八名燕衛住進衙門後院。吃過晚飯,燕五找到錦曦和燕十七道:「王爺令你二人夜探劉權營帳。不得暴露身份。」

    「那王爺安全……」燕十七有點猶豫。在燕衛十八人中,他的武功最好,錦曦其次。他們走了,著實不放心。

    燕五笑了笑:「王爺自有安排。」

    錦曦與燕十七換上衣行服直奔劉權營帳。

    劉權紮營在小溪河河邊。這裡原有個水軍營盤,從江南運往各地的糧船都要經過小溪河碼頭。劉權運糧至此便建中軍營賬調度指揮。

    錦曦與燕十七如兩隻鳥輕輕地接近大帳。

    此時已是戌時末牌,除了巡夜兵丁,營盤內靜寂無聲。燕十七低低地附在錦曦耳邊道:「你放風,我去!」

    錦曦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笑了笑,要與他同去。

    燕十七嘴邊的笑容又飄了起來,輕聲說道:「不管我是什麼人,我不會害你。」

    錦曦一怔,燕十七已輕輕的躍了過去。她瞧著他的身影對他那句話摸不著頭腦,心中一暖,十七不會害她,不管他是什麼人。然而,一個聲音在心裡道,他不會害你,就不會害朱棣麼?錦曦輕咬著唇,此時去便是信不過燕十七,可是不去,她心裡又打鼓。思量片刻,錦曦也躍了過去。

    劉權大帳內燈火通明。錦曦靠過去時,燕十七正好回頭,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拉住她就離開。錦曦不明所以,兩人身形剛動,只聽一聲鑼響。四周衝出無數兵士將他二人團團圍住。

    劉權笑著走出來指著他倆道:「果然今夜有客前來。何方高人哪?」

    那語氣十分囂張,錦曦討厭他的老鼠眼睛。燕十七緩緩拔出長劍。錦曦已感覺到燕十七的緊張。一路行來,燕十七都輕鬆自如,他的戒備讓錦曦感到奇怪。

    劉權一揮手,圍住他們的人散開,竟露出一排弩箭手,人人手持勁弩。

    這種勁弩在三十丈之內可透身而出,力量剛猛,可連發三箭。距錦曦與燕十七不過十丈。這麼短的距離,縱有再高的武功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她目光落在右腕上,心想實在不行只有動用裁雲劍。但此劍一出,天下皆知,以後的日子就不能平靜了。

    「哈哈!原來劉將軍是太子殿下的人。即知我們是燕王的人,想查看一下明天啟程的座船,怎麼,太子殿下令劉將軍對付自己的皇弟麼?」燕十七朗朗笑道,他運足了內力,聲音傳得極遠,就是想讓營中眾兵士知曉。

    錦曦知道燕十七是故意這樣說,劉權聽後臉色一變,他表面上一直與秦王走得近,沒想到來人竟一口道破他是太子的人,當即便起了殺心:「哪來的賊子竟敢冒燕王之名!挑唆太子殿下與燕王關係!放……」那聲箭字還沒出,他身後陰影處有個低低聲音冒了出來:「慢著!」

    不知劉權聽到了什麼,狠狠地瞪著他們改口道:「若充劍投降,本將軍便饒你們不死!」

    燕十七看了眼錦曦。兩人大喝一聲,揮劍便往外衝去。

    那些士兵怎抵擋得住,瞬間便殺出一個缺口。

    眼看兩人就要殺出重圍。一個黑暗幾個兔起鶻落擋在了他倆面前。

    又是一個青衣蒙面人。錦曦一下子想起林中死去的寧成,難道,這個人就是林中欲擒住朱棣的人?

    她一愣神間,燕十七和青衣蒙面人已鬥在一起。錦曦見過燕十七和呂大公子過招,這時見到他和青衣蒙面人相鬥,又一陣慚愧,覺得自己所學全是花拳繡腿,上不得檯面。

    士兵蜂擁而上。劉權大呼道:「生擒那小子!」

    聽得此話,往她身上招呼的勢頭便軟了幾分。錦曦藉機衝到燕十七身旁,與他合力相鬥青衣人。

    青衣人武功高絕,與兩人相鬥仍占成平手。錦曦發現自己加入反而讓燕十七處處回身相救。她翻身躍開,奪得一把勁弩,扣響機栝,三箭直直往青衣人飛去。

    青衣人用劍嗑飛箭枝,燕十七藉機揮劍直上。錦曦見有用,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奪如枝勁弩,大呼道:「讓開,看我射他!」

    燕十七旋身收劍,身影伏低往後退去,青衣人暴露在錦曦射程之內,他突然一手扯落臉上面巾,再掩上,錦曦徹底呆住,嘴皮哆嗦著喃喃道:「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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