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夢(上下) 第二卷 風飄單騎 第15章 一紙協議
    第二天,我在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心慧說,老爺請我過去。我一肚子疑問,匆匆做了梳洗,便趕去了。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好像有什麼喜事,見了我都在感激地鞠躬。

    我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盛,竟莫名其妙被帶進客房。

    藍君清一臉喜色地迎上來,完全不怕肉麻地一把握住我的手,真是從來沒見他在兒女面前如此失態過。只見他湊過來,低聲說:「若兒,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女兒。我們汀國的好子民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心裡已經基本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還真以為我聽了他的話,能利用則利用啊?

    「來,文臣相已經等你許久了,快過去陪他聊聊。」

    說完,便帶了一干人離開,偌大一個房間裡竟然只剩下我和文策以及他手下三人。

    我無奈地坐到他面前,問:「你是怎麼讓他高興至此的?竟然完全不懷疑你的用意?」

    文策詭異一笑,答道:「用一百萬兩白銀,二十箱精良兵器裝備和三千擔糧食做嫁妝,一半已經抬進了藍府。而且還承諾待婚事定下便出兵相助,你認為他還能懷疑什麼?」

    我咋舌,天哪!天下第一強國的主就是不一樣,看這架勢,活生生是要用錢把人砸死。不由冷笑道:「你們皇上真是好大的手筆。」

    文策眼光往旁邊瞟了瞟,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猶豫卻誠懇地道:「藍小姐,其實……皇上說的理由雖然確實是理由。但……」他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堅決地說下去,「你認為藍家的勢力真的對皇上有如此重要嗎?朝廷的鬥爭皇上他真的會擺不平嗎?」

    他說的很快,彷彿生怕有誰打斷他:「藍小姐,我希望你拒絕以前,能好好想清楚。不要誤會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你來當說客的嗎?」我皺眉看著他,「你們家那位皇帝的心意,又豈是隨便什麼人就能看透的?雖然你說的這些全是事實,可是你要我相信他這樣的人會因為喜歡上我,而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就實在太無聊了。」

    我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文策,淡淡道:「就算真是他的一片心意又如何?說要娶我以前,他有問過我的心意嗎?他在乎過我是否喜歡他嗎?如此專橫的感情,即便是愛,我也不需要,更加……不屑誤會什麼。」

    文策也站了起來,他收起臉上的笑容,此刻輪到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的精明讓我這才記起他也是一個國家的宰相:「藍小姐既然這麼堅決,在下也無話好說。我們送來的這些兵器和糧食,也足夠汀國再多支撐幾天了。那麼我便還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等藍小姐十天,如果藍小姐改變主意,自然可到此屋找我。」

    「否則,在下只好改變心意,向……藍家二小姐提親。」

    我走出那間客房,來到藍君清的房間,站在門口冷冷看著滿臉笑容的他。直到他被我看得笑容盡收,泛起蘊怒,我才冷冷地道:「藍老爺,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嫁的!」

    轉身離去的那一刻,身後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藍君清咆哮的聲音隨風傳來:「你這個不孝女。」

    我冷笑,握緊了拳頭,看著藍府的一草一木,對自己說: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要,離開!

    回到房間的時候,才發現二姐也在,她一雙美麗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我讓心慧弄了熱毛巾來給她敷上,折騰了好一會,她才停止哭泣。

    「二姐,怎麼了?」

    二姐搖了搖頭,說:「沒事!就是看到錦鴻那樣心裡難過,四妹,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命中帶煞?誰與我在一起,便會……不幸。」說著,她的眼圈又紅了。

    我搖了搖頭,鄭重地說:「不是。」

    「如果,我能幫他和二哥就好了。」她咬著嘴唇,顫聲道,「如果我也能保護這個國家就好了,哪怕只是一點點……」

    我煩躁地躺在床上,手上抱著枕頭,望向無夜,悶悶地道:「無夜,你那前主子真是個王八蛋,竟然這麼輕易就能看穿和利用人性的弱點。」

    無夜看著我,沒有說話,心慧卻遞了碗糕點過來,我拿了塊放進嘴裡,聽她說道:「小姐,明天我就能拿到心洛的解藥了。我們便是遠走高飛了,誰能找到我們,你就別愁了。」

    「可素……」我努力吞下糕點,憤憤地說,「那二姐和錦鴻他們怎麼辦?還有,衛聆風可沒說娶了二姐會出兵幫助汀國。」

    更何況他這種人,一旦起念就誓在必得,肯不肯放過我都很難說。

    「小姐。」心慧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盯了半晌彷彿才下定決心地道,「你不能太貪心了。既要保全朋友,又要救汀國,還想要自由,三全齊美怎麼可能呢?」

    是啊!我到底在猶豫些什麼呢?人的心只有一顆,人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我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做到完美?拿了解藥,帶了無夜、心慧他們遠走高飛,不是很好嗎?反正我本身就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

    可是……明明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卻在想起錦鴻念到「無游組」時單純的崇拜,想起二哥懦弱卻善良堅定的目光,想起二姐哭紅的眼睛,我的心無論如何也坦蕩不起來……

    傷害了那麼多人,然後一走了之,我真的……做的到嗎?儘管這些傷害不是由我直接造成的。

    目光瞟到已經相當破舊,幾乎呈素白色的現代背包,我歎了口氣,放下枕頭將它抱過來。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回去原來的世界呢?

    現在若能回去,該多好。至少聽不到汀國敗亡的消息,我不會內疚。至少,知道和那人不在同一片藍天下,我不會再心存幻想……

    提著包包,往裡屋走去,對正要跟進來的心慧擺擺手,懶懶道:「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一個時辰後。

    屋裡傳出桌椅翻倒的巨響,我手裡抱著本《中國近現代史》,一臉壯士斷腕上午表情衝出裡屋,向著有些呆傻的眾人掃了一眼。

    心慧動了動嘴,叫聲:「小姐……」。

    心洛本就話不多,此時也只是拿漂亮的眼睛望著我。

    小銀從果品中仰起頭,親暱地蹭到我腳邊,還發出「吱吱——」的叫聲。

    無夜的表情看不到,但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能看到那其中的緊張和擔憂。

    我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眾人,嘴角扯出一個決絕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問:

    「如果我說我要嫁到祁國去,你們作何打算?」

    我一把推開房門,門與牆的撞擊發出重重的「砰砰」聲。本埋頭案前的文策詫異地抬頭看著我,張了張嘴,正想問話。

    我卻已經先他一步,說:「我要見衛聆風。」

    還是那個客棧,我到今天才知道這間不比「天涯樓」差多少的酒樓叫作「醉仙居」,忒俗的名字。還是那間雅房,這一次,我誰也沒帶,獨自一人,推門進去。

    衛聆風淡定地笑著,淡定地看著我。文策和玄天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卻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了一下:衛聆風,這結局早在你意料之中了吧?我承認我鬥不過你,可是,也未必會輸。

    「藍小姐請坐。」衛聆風出聲,文策恭敬地幫我把他對面的一張椅子拉開。

    我坐下來,沒興趣跟這男人拐彎抹角,反正面對他這種人再拐也沒有用,還不如開門見山。

    「我可以答應嫁到祁國去,不過,有三個條件。」

    今天,桌上很乾淨,什麼菜都沒擺,連茶水也無。我忍不住惡作劇地想:難道是怕今天會有人掀桌子,操傢伙?

    衛聆風阻止要呵斥我的玄天,笑看著我:「說來聽聽吧。」

    「第一,日後你吞併了汀國,不要為難這裡的百姓和藍府眾人。不過……」我露出個魔鬼般的笑容,「藍君清那老頭除外,最好給我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我看文策象見鬼了似的看著我,玄天則完全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一臉呆楞。至於衛聆風,初時的驚訝過後,他眼內神光一閃,露出個迷死人的笑容:「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淡淡道:「皇上,還請你不要把別人都當作傻瓜。你以為我真會蠢到相信,你是因為喜歡我,或者要報答救命之恩才娶我嗎?」

    「汀國這樣一個軍事要塞國,只要是有心爭霸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放棄他。你比尹國和鑰國的國主要高明的多。你的棋,恐怕早在四個月前那次遇襲,就佈置好了吧?」

    「就算沒有我這個人,汀國最終也還是會落入你手中,不過是換一種方式而已。」

    衛聆風一直微笑地看著我說,連半點著惱的意思都沒有,直到我說完,他才仔細看了我一眼,說:「朕承認你說的都對,不過,喜歡多少是有一點的。」

    他攏了攏衣袖,道:「這個姑且不論,你說第二條吧。」

    我清了清嗓子,直視著他:「第二,小銀、無夜、心慧和心洛要跟我走,你必須要保障他們的生命和自由。當然,自然災害、突發狀況不能算你的責任。我的意思是說,除非他們威脅到你的生命,否則無論是你或者你的手下,都不能命令、傷害他們。」

    「小銀?」衛聆風竟忽然笑了出來,「你連那小狐狸也算進在內?」

    這人有病嗎?我悻悻地想,這麼嚴肅的談判時刻,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發笑。

    「說第三條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知道,前兩條,沒什麼難度,就算我不提他可能也會做到,可是這第三條。我擱在桌上的手微微曲起,在漂亮名貴的桌布上劃出一道道指痕,還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在這靜寂的房中格外突兀。

    他們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六隻眼睛灼灼地像要把我吞噬。

    我一咬牙,眼睛也沒看著誰,辟里啪啦把最後一條說了出來,語速快的象被一百條瘋狗追趕的世界百米賽跑冠軍。

    不過顯然,對面三人還是聽懂了,否則絕不會一個比一個臉色還要鐵青。

    衛聆風的眼睛微微瞇起,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不過我也知道,他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往往只傳達著一個訊息:他很危險!

    「你再說一遍!」

    我下意識地打了個抖,不過看他也有被氣成這樣的一天,不知為何這幾天被打壓得無比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我露出個不怕死的笑容,重複我剛剛的話,也不知能不能一字不漏:「第三,我只跟你簽約結婚。對了,你不知道什麼是簽約結婚吧?簡單點說就是,我跟你因為利益而在世人面前承認夫妻關係,並就此簽定紙上協議。不過,我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雙方都不需要履行夫妻間義務。而且,這個協定只為期一年。」

    我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一年時間讓你吞併藍家、汀國以及汀國周邊勢力應該綽綽有餘了吧?一年後,你就必須放我自由,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衛聆風抓住我纖細地手腕,冷冷地盯著我道:「你憑什麼認為朕會答應你?」

    我疼地齜牙咧嘴,想抽出手卻抽不出來,嘴角卻扯出一個笑容,嘲諷地道:「因為你們祁國陸戰能力雖強,卻沒有海戰的本錢。而我,恰恰可以提升你們的海戰能力。」

    衛聆風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而我,也毫不相讓地看著他。雖然,我很想說:我的手好痛,拜託老大你快點放開吧。

    良久他終於放開了我的手,我揉揉印了五道指印的手腕,忍不住腹誹了幾句。待見他眉毛一挑,忙收斂了心神。

    現在可是談判的重要時刻,氣勢不能輸是沒錯,但也絕不能把這個終極BOSS惹毛了啊!

    我面向文策,微笑道:「麻煩文臣相幫我準備紙和筆。」唉!不知多年沒用的毛筆我還會不會畫,可那只鋼筆太特殊了,拿出來現還真不太好。

    文策點點頭,叫了人來,吩咐去準備,不一會兒,一套嶄新的文房四寶已經擺在我面前。文策一邊研墨,一邊狐疑地看著我。

    我卻是在暗想,竟讓一個宰相幫我研墨,我可真算是威風夠了!

    雖然沒有親身接觸,我也從錦鴻和二哥的對話中瞭解到,這個時代的戰船與三國時期很像,多是以樓船/艨艟裝備為主。

    樓船其實就相當於現代的航空母艦,主要用於艨艟的補給和維修;而艨艟則如現代的戰鬥機,以衝撞作為主要的攻擊手段。

    為了今天的這個談判,我還特意跑去錦鴻和二哥那裡把船的情況仔細問了一遍。果然,包括人員配備,都與三國時期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這個時代中,戰船上的兵器裝備以輕型兵器為主。交戰過程中,遠則用弓、弩,近些則用刀、槍。有的戰船還裝備了拋石機,有較強的殺傷力。

    好吧,這些都不是重點。我拿過毛筆,專心至致地開始畫圖。雖然水彩畫,真的……不是我的強項。

    房間裡,除了我翻動紙張的聲音,落筆的聲音,連呼吸聲也弱不可聞。時間一點點過去,也虧得上座的那個皇帝耐性夠好。

    我放下筆,向玄天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由好笑地點頭,道:「這裡只有你一個是負責打仗的,專業知識自然是要解釋給你聽。」

    他看了衛聆風一眼,見主子點頭,才不明所以地摸著頭走過來。我把六張圖遞給他,他疑惑地接了過去,一張張看。

    「這……這是……」玄天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張張往下翻,臉上震驚的神色越來越明顯,終於忍不住驚呼道,「這就是藍家的戰船?這母船怎麼那麼奇怪?咦,這些又是什麼?」

    我甩了甩有些酸麻地手臂,向他耐心地解釋:「今日我只簡單地說一遍。這第一幅畫是樓船,相當於你們的母船。」

    「第二幅叫艨艟,也就是你們的攻擊戰船,但船體不是單純的用木頭,而是蒙有生牛皮,便於機動作戰。」

    「第三幅叫做頭艦,專門用於戰爭中先鋒探路。」

    「第四幅叫做走舸,一種輕便快船,屬攻擊型戰船,行駛速度快,但自身防禦能力差,擅長夜間偷襲作戰。」

    「第五幅是遊艇,專用於水戰中傳令,通信、偵察敵情的輕型快艇。」

    「第六幅名為海鶻,適於海上作戰。頭低尾高,前闊後窄,不怕風浪。」

    玄天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眼珠都像是快突出來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這些話,有的你可能聽不懂,不過我想大致意思你還是明白的吧?」

    這些其實是唐朝專用的戰船。

    在《中國近現代史》中有一章,把中外、古今的戰船都做了粗略的比較。

    又恰好,我在現代時,為了完成這一門課程的論文,有好好研究過相關的參考文獻,當時無意中翻到,我便知道,這麼一大賣點恰好可以拿來唬人。

    回神看到玄天瞪了我半晌,忽然暴跳地吼道:「他奶奶的這絕不可能是藍家的戰船,否則尹國那群小鬼早早葛屁了!汀國哪會這麼容易拿下?」

    此話一出,不只文策大驚,就連衛聆風也有些變了臉色,玄天忙將手中的畫紙遞到他面前。

    他翻看了一陣,眼中異彩連連,直到最後一張翻完,才抬頭看向我,聲音竟有一絲顫抖:「你如何會這些?」

    「這個你且不要管了。」我平靜地看著他,回答,「我不會具體的設計,只能提供創意。這六幅圖只是一個初稿,而且僅僅是對你們如今海戰不足之處做了補充。其他的,比如,大型衝撞接舷戰艦、扒船、風帆炮艦等,依據不同的作戰海域,我也可以畫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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