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懷 陽謀 第二百七十章 知錯了
    回來時,四更已過。夜色深沉,週遭靜謐。回府時,入的是偏門,不驚動值夜的侍從,一切都是無聲無息。

    沒有拿燈籠,深紅的衣袖隱入夜裡,伸手五指微可現。東苑內,也無什麼燈火。黑黑暗暗的幾間主室,安靜如常。只是,原本最該是漆黑一片的屋子此刻燈火明亮。

    心中「咯登」一下,爾後苦澀一笑,推了門進去。

    原本該是熟睡在床的上官若風,坐在書桌之前,手裡把玩著那只裝過龍井的白瓷茶杯,見到我進來,眉頭一挑,「回來了?」

    我下意識的低聲應了聲,「嗯。」

    「去哪了?」

    我避開他的目光,隨口敷衍,「就出去走了走。」

    「深更半夜的,無燈火無人聲,且風寒地濕,你這一出門就走了近兩個時辰?」他開口的話說得風輕雲淡,仿若平日裡再平常不過的一句關懷問候。

    尤末是被他下午派出去的,我晚上在他熟睡時出的門,回來時,尤末押著尤臨與我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並未在我之前再見過上官若風。而此時此刻,我揣摩不出上官若風對今晚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只能謹慎回答:「一時走得遠了些,忘了出門的時間。」

    他聞言輕笑一聲,手裡的白瓷杯子擱落到桌上,杯子碰著桌子,發出不大一聲響,於此同時,我心中沒由來的一空。

    他說話的聲音溫潤如水,「自從出過上次的事,東苑所有入庫取的藥材賬冊都需經過我親自過目。」

    「哦。」我看著桌上那只白瓷杯,有些微微出神,他所說的事,應該是華景疏給我亂開方子的事。

    他盯著我,「我雖不通醫理,但有些迷藥還是識得出來的。」

    心弦一顫,我小心覷他,漸漸的說話沒有底氣,「迷藥什麼的……你識得就識得,關我什麼事……」

    「不關你事?」平靜的目色在燭火之下顯得異常地幽深,他再次拿起桌上那只杯子,「記得這個?」

    我快速一瞥,「不過一隻杯子,隨處可見。」

    他嘴角微弧,面上微微沉了幾分,「兩個半個時辰前,這只杯子由你端進房裡。」

    「那又怎樣?你讓下人備好的雨前龍井,我順路帶了過來。」

    他皺眉,眸子暗沉得有如外頭墨染般的夜空,「僅只是帶了過來?」

    手在袖口攪著,胡亂接話,「不是帶了過來還是帶了出去不成?」

    深厲的目光掃過來,上官若風陡然厲聲,「還要嘴硬!」

    我身子一顫。    

    那只杯子杯口上,的確被我抹了迷藥。我下的量恰當好處,也見他親口飲了,入睡了。卻沒料到,他這麼快就能醒。

    彼時,外頭隱隱傳來一陣喧囂聲,大人的喊叫,孩子的哭喊,由遠漸近。

    不過片刻,有腳步聲從外頭長廊過來停到門口。門外尤末的聲音裡夾著猶豫,「堡主,東苑外頭……」

    上官若風眉間皺得再深了些,「怎麼回事?」

    「二少爺與冷氏分開便哭鬧不止,見追不上押解的侍從,便執意往東苑過來,屬下們好言勸過,但……攔不住。」

    我眼睫微抬,恰巧對上上官若風望我的目光,身子一縮,又將頭低下去。

    然後,聽得桌案邊上,上官若風沉聲厲叱,「一個孩子都攔不住,還要你做什麼!」

    「那屬下……」

    「把人帶回西苑去,派人守著,別許他亂折騰。」這句話裡聽不出半分情感。

    尤末在外頭應了,不做停留,直接返回。不過片刻,外頭再無聲響。安安靜靜的,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無第三人相擾,房內顯得特別靜。門窗閉著,也悶得很。

    我內心忐忑不已,私帶上官潯出去本就是我出門時才臨時起的意,上官若風就算再怎麼有先見之明,也是猜不到這個的,可如今尤末這麼一攪合,上官若風原本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都知道了。

    仍舊忍不住去看他此刻神情,頭微抬,只見那灼灼燭影下,男子望我深眸似冰玉之寒,「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心知理虧,老老實實低下頭去,連帶著雙膝一彎,規規矩矩跪到地上,抿唇不語。

    他看著我在他面前跪下,不予理會。

    四月的天氣回暖,房內的羊毛毯子早就被撤掉,地板冰冷生硬,硌得膝蓋發疼。

    時間悄然而逝,幾盞燭台上的蠟燭燃盡熄滅,房內變得微微黯了些。 

    我不說話,他便不搭理我。只冷看著我一直跪著,膝蓋發麻,身形微晃。

    長夜漫漫,眼皮禁不住睡意微微發沉。

    見他面上仍舊冰霜一片。我咬咬唇,手裡緊攥著袖口,弱著的聲音輕輕,「知錯了。」

    他沒反應。

    我斂眸低眉,聲音微大了些,將話重複了一遍,「知錯了。」  

    回應我的是冷冷一哼。

    「錯哪了?」

    「我……」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下去。

    他的指尖有規律的一下下敲在桌面上,清脆的聲響,每一下都讓頭皮一陣發麻。

    我抬頭,委屈地看著他,「知道錯了還不行麼。」

    「不行。」

    我:「……」

    他看過來的目光道道銳利,瞧得人不禁噤噤一寒。

    我揉揉膝蓋,淒淒看他,恨不得再擠出兩滴淚,「真的知道錯了。」

    上官若風不為所動,「那就說,錯在哪了?」

    我再次抿唇低頭。

    然後又是一陣靜。上官若風沒好氣的瞪了我半晌,最終沉沉歎息,「那二十遍《禮運》你才抄了兩頁紙,明日繼續抄完它。」

    「嗯。」

    「你私自放人,我本不欲與你計較。可你竟連上官潯也要連著一同送出去?」他話里餘怒未消,帶著些微憤懣不滿,他低睨著我,話語涼薄,「這樣的心計,你盤算到一個孩子身上?」

    我身形再一不穩,指尖微微發涼。

    那似夜暗沉的眸子,比之前又深了幾分,「別說上官潯礙不到上官清,就算有朝一日兄弟反目上官清栽到了上官潯手裡,那也是上官清沒有本事怨不得他人!」

    心頭猛跳。隱藏著的心思再次被戳穿,我驚愕抬頭看他,一時呆愣,言語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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