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懷 陽謀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好奴才
    沒有月色,沒有星星,漆黑的天宇廣袤無垠。

    好在沒有下雨,地上雖然濕漉、泥濘,卻也不大妨礙馬匹及馬車的疾行。

    風刮在臉上,伴著重重的濕氣,冰涼。

    「我只送你們出上官堡,出了堡後,你們去哪都與我沒有關係。」

    一旁架著馬車的男子手裡長鞭一揚,清脆打在馬身上,藉著一聲嗤笑,「你既然想眼不見為淨,又何必跟著我們行這麼長一段路?」

    「就因為是眼不見為淨,我自然得親自看著你們出了城才安心。」

    「嘖嘖。」男子一陣唏噓,「便連我一個外人看著都心寒的很,你這般做,就不怕堡主怪罪?」

    目中一凜,揮了鞭子直接擊在他身邊的車欄上,厲聲斥,「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馬車微一不穩,男子緊忙握穩了韁繩,偏頭過來正欲再嘲,馬車車窗簾子被由內挑起,輕輕婉婉一句女聲,「尤臨,聲音小點,潯兒睡了。」

    男子嘴角一僵,到口要說的話全部嚥了下去。

    女子在車內看了我好長一瞬,張了張口,「謝謝。」

    我冷哼一聲,不想理會。

    車內掀起的車簾未落下,不經意透過車簾挑開的縫隙往裡一看,孩子裹著一張狐裘毯子,睡得極香。我皺了皺眉,猶豫了片會兒,還是應付了她一句,「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為了我自己。」

    女子低目,「無論如何,這份情我總會記得。他日若有機會能報……」

    「你咒我?」

    女子愕然,以為我曲解了她意思,連急解釋,「我的意思是,若有哪日您遇著難處,需要我效力的我一定會——」

    「夠了。」我橫眉冷對,嘲弄一句:「你以為你是誰?我若是遇著連自己都處理不了的事情,找你,有用?」

    女子默,不再說話,輕輕將窗簾放下。

    馬蹄聲響,車輪軸轉。

    不遠處便是出上官堡最後一道關卡。

    從府中出來,我拿著上官若風的玄鐵令牌,一路暢通無阻。過了這最後一道關卡,再打道回府時,我就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誠然,我背著上官若風做了一件我不知道後果的事情。旁邊的馬車上,駕車的是尤臨,坐在車內的是冷氏和上官潯。

    知道暗牢的位置,迷暈守備,劫獄拿人,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要想讓一些人永遠都不出現在自己面前,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最乾脆利落,將人殺了,永遠高枕無憂。第二種,就是讓人遠走高飛,此生不見。冷氏和尤臨,我雖不大喜歡,但也沒有仇恨到要殺人解氣的地步。至於上官潯……不得不說,他確實是一個惹人喜歡的孩子。

    最後一道關卡是上官堡最遠最偏僻處。週遭無店舖房屋,只有一片樹木稀疏的小樹林。

    用土石諸城的城樓,邊上亮著些許火把。遠遠看去,隱有人在關著的城門門口守備。這樣的情形,一路過來,見過多次,不足為奇。

    策馬揚鞭,預備再走快些時,邊上傳來緊急勒馬的聲音。

    馬聲長嘯,於夜裡特顯淒涼。

    偏頭看向突然將馬車停下的尤臨,「你怎麼——」

    話還未說完,就見尤臨奮力將馬鞭甩在地上,極其憤怒的一句:「你出賣我們!」

    我一怔,不明所以。

    與此同時週遭光亮大盛,數支高亮的火把連著馬蹄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不過頃刻,將馬車包圍得水洩不通,大致數數,來的約莫有三四十人,饒是我有再大本事,這樣的包圍,也出不去。

    最領先過來的那匹馬上,男子拱手作揖,恭謹有禮,「夫人,屬下恭候多時。」

    「尤末?」看清來人的面容,我心底一沉。

    邊上的尤臨依舊冷嘲熱諷,「就知道你沒安什麼好心。」

    「你閉嘴,不關夫人的事。」冷嚶秋在車廂裡聽到動靜掀了車簾來看,不過一眼,面上瞭然,對尤臨道:「夫人若有害你我之心,就沒必要多此一舉送我們出來。」

    尤臨聞言,沒有反駁。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尤末,悶聲喚了一聲,「哥。」

    尤末面上微沉,伸手指了尤臨,冷聲朝旁吩咐,「把他綁了,帶回去。」

    尤臨愕然,「哥!」繩子已被人從後繞到身上,尤臨身上本就有傷,一路趕車體力早已消耗殆盡,此時沒掙扎幾下就被繩子牢牢捆住,「哥,你知道我回去的後果,你還——」

    「畜生!既然早知道後果,還敢幹那齷齪事?」尤末說這話時,有意無意在冷嚶秋面上瞟了瞟,最後將目光落在我身上,面上微微和緩,「夫人,夜裡涼,馬上風大,還請夫人上馬車休息。」

    我歎口氣,心中莫名窒悶,「他什麼時候吩咐你帶人守在這的?」這「他」說的自然是上官若風。

    尤末低目,「堡主今日下午吩咐的。」

    下午?不就是我經得他同意,去暗牢看看的時候?私自放人,我也是在見過冷氏之後才臨時起意,而上官若風他……

    我抿抿唇,內心一片糾結難語。

    「夫人,請上車。」尤末再三催促。

    我定睛看了他一瞬,「尤末,被你捆起來的是你親弟弟。」

    「這個屬下自然清楚。」

    我清楚見得他說這話時目中微芒快速閃過,雖只是頃刻間的變化,我斂眸,唇角暗勾,「大義滅親?你倒是夠忠心的。」

    「忠心堡主本就是屬下分內之事。」他的話回得圓圓滿滿。

    忠心的,唯有堡主?我笑,扔了馬鞭下馬,「嗯,不錯,是個好奴才。」

    尤末垂目。

    行至馬車邊,新換趕車的侍衛低頭垂目。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來給我趕車?」

    侍衛無奈看向尤末。

    漫漫火光晃得我瞇了瞇眼,我朝尤末招了招手,「好奴才,過來趕車。」

    尤末下馬,態度依舊恭謹謙和,「是,夫人。」

    回去的路上比來時更加難熬。雖然沒有冷風吹面,但至身至心,通體冰涼。不知道回去以後,又將面臨一種什麼樣的景況,大抵,也是難熬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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