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不可以   卷二 白鬚尨發者為難妙齡少女
    一把桃質木梳頓時翻飛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他撫摸上她的三千青絲,眼底的溫柔怕是要溺死此刻的東霓笙了,她總感覺九叔的眼神很奇怪,可是又說不上奇怪在哪裡。九叔待自己極好這是她從來就知道的,可是為何今日的九叔和平時的九叔又不一樣呢?

    珠顰點翠,頭綰寶髻,一隻血玉扇斜斜插在鬢間頓生一股嫵媚之色,輕紗鳳綃白衣,腰間挽就一條淡色絲絛。銅鏡前的女子回眸一笑百步生,白衣上刺繡的彩色蝴蝶隨著她歡樂的步子似活了過來般。

    「九叔,你的手可真巧。」她笑著撲上去想都沒想在他緋紅色薄唇上印上一吻。

    他的眸色深沉如黑夜,卻如黑曜石一般吸引著人情不自禁的望去。他彎下腰替她整理裙裾,細心的抹去白裙上的褶皺。

    霓笙低頭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滑過裙裾上的每一塊布料,心卻像是變成一塊塊易碎的玉器,卡擦卡擦,她能聽見那些玉器斷裂成碎片的聲音。

    她的九叔,是不是以後也會如此彎腰為他的妻子整理衣裙呢?是不是以後的九叔就不可以如此對自己了呢?是不是以後九叔的溫柔不會單單對著自己了呢?念及一年兩年後會有那樣一個女子的出現,她的心口就開始疼痛起來。

    「小姐,你可出來了。」一出大門就看見桃子從轎子邊急匆匆的飛奔而來,還有站在一邊沉默的綺戶,眼神閃爍不敢往她這邊瞧。

    霓笙露齒一笑,桃子的腳步一頓,隨即大呼道:「小姐你早該打扮打扮了,瞧,今個要是在街上走上一圈保證那些青年公子都暈了頭了。」

    是嗎?可是她在乎嗎?她在乎的人是那個為自己綰髻整理裙裾的男子,那是喜歡吧?常在書上看到那些纏綿悱惻的詩句,說的情便是這樣的情吧?

    勾起唇那一抹苦澀終是沒有落了綺戶的眼,他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槿藥從九王府中走了出來,今日卻是一身男裝打扮了,依舊是紫色,高貴神秘,紫色睫毛上似是沾了晨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一隻展翅高飛的紫蝶。他站在那對她笑:「笙兒,恭喜。」

    鼻尖圍繞著淡淡幽香,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對他綻放出一抹美極了的笑容:「謝謝。」

    九叔已經先行回了三王府,怕是那些老臣們候的時間長了也擺了些架子,九王爺的人來催了好幾次,說是左相在那叫板了幾次,讓人趕緊把東霓笙給送過去。

    子清為她撩開了車轎簾,霓笙對他報以感激一笑,這個人在她身邊陪伴了五個年頭,自己卻是一直不知道的。也不知其中又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他消失了一段時間,如今見到本人,卻也未窺其面貌,一張冰冷的面具生生阻擋了與人接觸的親切。

    才坐下,桃子興奮的聲音便在轎子外響起:「起轎回府。」

    所有人都很高興呢,東霓笙活了十四年第一次體會到了被世界遺棄的感覺,只因她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撫上頭上的血玉扇,想起那年從柳塘城回來的回憶,關於九叔的一幕幕猶如昨日回放一般,心口卻是像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呼呼的往裡面灌風,空落落的沒個著落。

    「小主。」耳邊突然想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霓笙嚇了一跳,轉頭看去——

    「你是······」她愣了半響,突然一個凌厲的拳風掃過去,紫霄一個側身,屈身在狹小的車轎內跪下,「求求小主。紫霄求求小主。」

    她的聲音顫抖不成形,夾了太多的害怕和恐懼,連帶她的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

    霓笙愣愣回不過神來,「你不是太后身邊的丫鬟嗎?何故出現在我這裡?叫我小主是什麼意思?」眉頭微蹙,總覺得有些事情一直隔了紗,如今卻是要揭開第一層了,也許也只是其中的鳳毛麟角。

    紫霄的頭低的很低,霓笙幾乎看不到她的面容,她一身黑色勁裝給人一種強烈的存在感。這就是在太后身邊唯唯諾諾的紫霄?她不禁挑了眉,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女子會是九叔身邊的人。

    「屬下紫霄,專管雪宸宮,是九爺手下最隱秘的一批暗衛。」

    「那你的意思是說在太后身邊也完全是為了嚴密監視她咯?」

    「不算監視,太后本就生性多疑,對屬下不是百分之百的放心,九爺讓我呆在她身邊本來是想控制她的一言一行,可是沒想到上官明璐反倒來了個將計就計一直把屬下留在了身邊,屬下一直也沒在意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直到······」她的聲音一顫,似是哽咽了聲,簌簌的眼淚掉落。

    霓笙顰了眉問:「直到什麼?她抓到你的把柄了?」

    「是。」雪宸宮的宮主瞬間收起了傷心,低沉了聲音:「直到她把眼線放到了屬下的弟弟身上,屬下才知道她並不是對屬下完全不知情,而是在等候一個絕佳的機會。」

    「你的弟弟···」霓笙低頭想了想。紫霄接道:「江上雪,小主和屬下的弟弟有過一面之緣的。」

    江上雪?是那個好玩的臭小子!「那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上官明璐不是失蹤了嗎?生死還未卜呢!你的弟弟怎麼會有危險呢?」

    「上官明璐在九爺手上。」紫霄的聲音猛的響起嚇了她一跳,反應過來後隨即大大的惱怒:「別胡說,上官明璐怎麼會在九叔的手上?九叔沒告訴過我!再說他要關押太后幹什麼?」

    「千真萬確。」紫霄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似乎已經到了三王府門口了,不禁低了聲在霓笙耳邊說:「小主,求求你,看在紫霄的面上你去九爺面前求求情吧,我弟弟還小啊,他還有滿腔的志向沒有實現,他還不能死啊!」

    東霓笙剛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再回首時車內哪還有紫霄的身影,就如同做了個夢般。桃子一把掀開轎簾,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有點沒緩過勁來,額頂緊接而來是一片黯淡的光影,瞇了瞇眼,看到綺戶正遮著手為自己擋去那一半的光線。

    他的面容還是如此沉靜,暗藍色的眸子如同最珍貴的寶石。霓笙看向他時,他卻不敢迎向她的目光。哼,小丫頭又有點來火了,什麼玩意!不就是讓他不要娶桃子嘛!有必要那麼記仇嘛!

    她還不是為他們兩個著想啊,一個嘰嘰喳喳大大咧咧沒個樣,一個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要是碰在一起准不知出什麼事呢!而且她的桃子還那麼單純,他就知道舞刀弄劍的,叫她怎麼放心把桃子交到他的手上啊!

    「玲瓏郡主到!」一個尖細的嗓子驟然響起,霓笙一驚,東鳳城來了!

    他還果真來參加她的及笄之禮了!宮裡的情況不知如何了,上官明璐不在恐怕是要亂翻天了,左相估計今日要讓自己出夠洋相才肯罷休呢!

    可想起剛剛馬車上紫霄的話她的心又被凌空了起來:九叔真的綁架了太后?可是為什麼他沒有告訴她?他現在要拿下太后幹什麼呢?還是那天場面太過混亂所以才把她幹脆連人帶走?太后的黨羽如此之多,他有把握全部拿下?

    思考間她已經踏上了十級石階,今日三王府的台階被太高了些,也不知是用什麼拿來墊數的。瞅了瞅腳下的台階,她勾起唇諷刺一笑。

    石階上面是一個白色老者,看上去年紀有些大了,精神倒是不錯,霓笙雖不知他是個什麼官級,但對他還是有點印象的,恐怕是在皇宮中看見過的。

    她拎起裙角就往上走去,綺戶和桃子兩人也想跟上去,上面的白髮老頭粗了嗓子厲聲道:「除了玲瓏郡主外其他人等從後門而過。」

    綺戶和桃子一愣,隨即便收回了腳步,今日的規矩多的很,怕是後面還要多。

    那老頭見那瘋丫頭手下的人被自己喝住,心中的緊張和擔憂頓時鬆開了些,繼續粗了嗓子吼道:「今日三王府玲瓏郡主承天道吉時受成人洗禮。跨國這十級台階願你能層層攀節,棄糟糠之污,滌清水之潔。來人啊,給郡主端清水。」

    眼見就要到了,霓笙被他如此一吼腳下頓了頓,還沒反應過來迎頭就是一盆冷水,金秋時節,冷水的溫度已是十足的冷了,這一頭澆下來終是有內力護身還是狼狽萬分。

    綺戶橫劍一擋,暗藍色的眸子一沉,「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沒聽見本大人說的話嗎?棄糟糠之污,滌清水之潔啊!郡主平日的行為作風讓皇城內的人都避之惶恐,大家念她尚自年幼沒有多加計較,如今過了今日可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做了,就得要承擔這後果。不要因著有人庇佑著就可以為所欲為。」

    綺戶氣極,他的主子還從來沒有如此被人欺負過,這個老頭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給她一個下馬威?

    手中的劍被人往下輕輕一壓,他詫異回頭,見到的卻是她仍舊不變的笑顏,那雙沁了清水的眸子更加的晶亮了,端的是一個清水佳人!

    「羅大人,此番話教訓的是。霓笙謹記了。」她笑的甜美,不慍不怒,這下反倒讓上頭的羅晉有點拿不定主意了。這個丫頭不好對付!

    「不知霓笙可以進門了嗎?」眨眼間她居然跑到了他的跟前,羅晉被嚇的退後了一步,眉頭微皺,白髮尨須在微風中輕揚,倒是成了一種譏笑。

    「當然。」羅晉退後,拍手,隨即府內現出一大批武士,個個手持金刀魁梧粗壯,看上去一隻手臂都能把霓笙這種小丫頭給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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