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會站起來，跟在耿鳳凰後面。到了孔子廟，龍山會面對裝潢別緻的廟宇，想起來時看到的草房，他很不瞭解：如此困難的辦學條件，卻捨得花錢建這樣一所孔子廟？
耿鳳凰似乎看出他的疑問，很磁力地說：「自古以來，沒有『素質教育』、『應試教育』和『偽素質教育』之說，但對素質教育的探索，不是今天才有，而是孔子的思想就有許多與今日素質教育思想相吻合。」
龍山會一邊欣賞，一邊思索。耿鳳凰不時停下，給龍山會講解，從孔子談到《六藝》，《六經》從「溫故而知新」、「因材施教」談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可以說，孔子是中國歷來重視德才兼備全面發展的史證，也是世界素質教育培養能力的始祖。龍山會起初聽得仔細，後來就有些恍惚，已被耿鳳凰的博學和溫文爾雅的氣質所打動了。
「孔子廟的後面，是龍槐公祠。小龍河一帶，流傳『東槐西杏』、『東龍西孔』『東丐西儒』之說」耿鳳凰招呼龍山會。
「我也曾父親那裡知道了一點點，這個說法把龍槐公和思想家、教育家並稱，有誇大先祖之德，我看未必。」
那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說：
孔子注重全面發展，與今日的素質教育的全面性一致，培養了統治者所需要的高素質人才，但它不是全民性的。而龍槐公提倡全民教育、生命教育和健康教育，主要面向基層甚至最底層，而自身就是乞丐。他提倡培養「工、農、學、商、兵」等各基層的人才，主張「德」、「藝」、「人」三元教育，「德」就是今日的「德育素質」，「藝」相當今日的技能，即一技之長，「人」即「人的本性」的發展，不僅要注重身體的健康發展，更要注重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在幾千年前，提出「性食也」的教育，通過故事闡述「採花」和「養花」的關係，對今天如何實施素質教育，特別是性教育有不可低估的意義。
「也正因為這『性』的教育主張，得罪了封建衛道士。才使得龍槐公不被器重。」
「龍山會你分析得入骨三分。黃靈槐姐姐很敬仰龍槐公，就仿照了大槐樹下的龍槐公祠建了這所祠廟。關於龍槐公的故事、文化相比你知道的比我多。」耿鳳凰說著，在前面帶路。
「我這次來想學習學習你授課，我想雪蓮姐早告訴你了吧。」龍山會慢慢地變得不受拘束，覺得耿鳳凰不僅可愛，而且可近，漸漸地就少了拘束，幾步跨到耿鳳凰的身邊，說，「我那裡，學生一到就該開課了。但學生年齡差距大，需要學的課程又多。這些都需要你和雪蓮姐來指導。」
「開課，講課，這些都是很繁瑣、很複雜。就是三天三夜我也難說得明白。要弄明白最好頂崗學習。」
「頂崗學習？」龍山會不解。
「其實，我教師的位子本來就是你的。不知那一天選招教師的時候，你沒有來。我就是替你考上，還給你。山會，你聽我說。」
「什麼時候選老師的？你爸是一中的常務校長，你應該好好讀書準備高考，將來在縣城當一名教師，怎麼跑到農村來。我不想留在這裡。大槐樹下辦學，我就是那裡的老師。」
「山會，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讓龍山會辦班，這是龐家覺得對不起龍家，是對龍家的一種補償。
「我想我一定能夠把學辦好。」
「辦學？哪是容易的事？校址、教師、資金、學生，管理，還要處理好各種關係，不容易。你來這裡學習算看得起我們。雪蓮姐讓我勸你留下來教書。」耿鳳凰說到這裡，心跳加快。那是雪蓮說的啊！非明是自己想把龍山會留下。
「不！不！」龍山會兩手緊張地擺著，他的心裡非常清楚，媽媽半夜熬燈批改作業、備課，他或多或少接受了一切。要真正地搞懂上課，備課，批改作業，班級管理等等，他都需要跟雪蓮、耿鳳凰好好地學習。然而，他覺得留下來太對不起媽媽了。龍天翔跟了父親，他龍山會便是跟在媽媽身邊最大的男孩，媽媽的身體健康越來越差。「我還不能離家太遠，媽媽的身體需要我照顧。以後，我可以經常來學習。」
耿鳳凰被他的孝心所感動了，但還是希望他留一段時間，「山會，每天來走馬觀花地看，只是學習一點皮毛。要找到教學的精髓，需要耐心地留下來，最後和我們一起教書。」
「我們沒有教室，沒有老師，沒有學生，沒有課本。好多好多的事需要我回去做。」龍山會為了辦學，他沒有時間在槐花崗多停留。
「一切以零為起點，我真的希望你留下。這樣吧，為你的媽媽，我們每天下午一起回去。山會，行嗎？」
「你怕什麼？風平浪靜的時候，河裡遊船。颳風下雨的時候，就和我一起。」
「我也想天天回去，想爸爸媽媽。可是，我是一個姑娘……」耿鳳凰說這話的時候，臉蛋綻開一朵紅暈，「路上有鬼，有狼。我想你搭個伴。」
「什麼年代了，還鬼，狼？你心中有鬼吧。」
「可有的人是魔鬼，是餓狼……上一個星期五，我批改作文回家已是黃昏，走到你們青龍嶺和黃龍嶺交接的地方，突然鑽出一個男人來，還沒等我明白過來，那人把我抱住了，在我身上亂摸。多虧一位上菜園的人過來，沖了。不然，那一次……我真的好害怕。我告訴了雪蓮姐，雪蓮也多次說找一個槐樹園附近的人過來教書。我聽說你來這裡學習，就勸雪蓮把你留下，可你……要不，我跟你去大槐樹下。」
「那地方連一口教室都沒有。呵呵！」龍山會禁不住一笑。沒想到這一笑把耿鳳凰笑走了。
龍山會還想再解釋什麼，見她走了老遠，撿起她放在龍槐公石像上的書。
那是一本關於農村小學教育藝術的理論專著，裡面涉及了從課程設置到課堂教學的方方面面。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好書啊！他瀏覽了一下，拿在手裡，他斷定她去黃靈槐那裡了。
龍山會也來到黃靈槐那裡，把耿鳳凰丟書的書告訴了她。沒想到黃靈槐喜形於色，問起了龍山會個人的事。
「沒有！老師！」龍山會如是告訴她。
「你覺得她如何？我看她對你有意思。」黃靈槐繼續翻著書，像是在裡面尋找到什麼秘密。
「不，不！她漂亮，有文化，應該找縣城的。」龍山會越說越激動。當他第一眼看到耿鳳凰的時候，就怦然心動。多少個不眠之夜，他不是夢裡都想著找一個耿鳳凰這樣的女人嗎？然而，這樣一個女人來到面前，他沒有勇氣和膽量。他想到了她的美，她的文化。他覺得城裡終歸是她要去的地方。而他即將成為大槐樹下的「輔導教師」，和國家教師比起來，輔導教師應當屬於「土老帽」、「泥腿子」之類。
「山會，你的心思老師能理解。她去準備中午飯去了，吃了飯再走。」黃靈槐把一本書遞給了龍山會。
「我想，那一本咖啡色的、半截的舊書！」龍山會說。
「那一本破書啊！人家可是祖傳的，說是留給未來的有緣人。我還給人家了。我想她給了你這一本新書，你應該珍惜才對。」黃靈槐說。
龍山會再次打開，才發現書中被勾畫的地方，耿鳳凰都加了旁註：「此處槐樹園可參考。」
「我收下看一看。飯我不吃了，您告訴她。」龍山會將書慢慢地合上。
黃靈槐搖了搖頭，淡淡地說：「看來你真的迷了那個叫耿鳳凰的女孩。這樣吧。我作為老前輩，我不得不告訴你，那六間閨房不可能做你的教室。大槐樹下，你可以考慮。創業的路途漫漫，雪蓮會幫助你。個人的事情，也多留意，我不勉強你。」
「老師，我走了！」龍山會拿起耿鳳凰送的那本書轉身離開，快步來到蘆葦蕩登上了小船。
河邊，耿鳳凰不停地揮手，那好看的身姿慢慢地在龍山會的眼裡漸漸消失。龍山會沒有心思去觀看風景，思緒從槐花崗飛到大槐樹，又從大槐樹飛回槐花崗，怎樣踢開這辦學的第一步呢？他慢慢打開手裡的書，一張紙條突然從書中丟下，龍山會一把抓住，見上面寫著很娟秀的一行字：東槐西杏何處尋，大雪無痕蓮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