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春色壓不住 歸去來 二子比試
    又是一個小縣城,又是一家客棧。

    流月隨著流明宮的長老,一同前去蕪城參加城主大會。她坐在大堂中,隨意一抬眼,便看見兩道身影從二樓緩緩而下,瞬時之間,渾身呆滯。

    卻見這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從二樓緩緩而下,其男白肌美目,氣質如蘭,一身淡青色男子衣衫愈顯得他貌俊如玉。

    至於其女……流月的臉色越來越冷,雙眼定定看著她,看著她那張嫵媚淺笑的臉,縱然此時的她頭戴朱簪,臉著淡妝,身穿一瞧便知是上上之品的明黃紗裙,縱然此時的她相比起三個多月之前漂亮了不止一星半點,可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

    江湖兒女一向快意情仇,直來直往,明明三個月前的葉歡已答應和玉九白在一起,為何如今她又會出現在這裡,站在別的男子身邊?她這樣做,對得起那個為了她甘願自廢武功的玉九白嗎?!

    巨大的憤怒猛然襲上了她,流月握緊長劍,直接閃身到了葉歡和那個男子的身前,雙眼冷冽得盯著葉歡,諷刺道:「葉姑娘,好快的速度。」

    但見眼前葉歡微不可聞得蹙起了眉,但口吻依舊禮貌而疏遠:「這位姑娘,我可認識你?」

    身邊的斐子笑見眼前憑空冒出的姑娘並不帶好意,解圍道:「姑娘定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流月嗤笑一聲,看著葉歡的眼神愈加鄙夷了起來,「姑娘倒是貴人多忘事,三個月前才同我在玉山分別,如今一轉眼便不記得我了?呵,想來姑娘定是連同玉九白一起遺忘了吧?」

    「呵,想來姑娘定是連同玉九白一起遺忘了吧?」流月上下瞧了一眼葉歡身上的穿著打扮,心中一派瞭然,諷刺道,「瞧姑娘這一身價值不菲的打扮,想來如今應該很幸福。既然這就是你的選擇,流月……就此告辭,斷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你且放心。」語畢,她轉身,握著長劍的手緊得連指關節都發了白。

    因此她未曾看到,身後的葉歡,瞧著流月決絕的背影,眼中瞬間閃過了一絲興味。

    斐子笑側頭看她:「夫人,你認識玉九白?」

    葉歡衝他柔柔一笑:「不認得,定是那女子認錯了人。」

    由此,斐子笑點點頭,帶她回到了別院中。

    夜色暗沉,城外的別院卻依舊燈火通明。這幾日斐子笑甚是忙碌,既要日日批閱奏折,還要策劃蕪城城主之事,不論如何也要讓夜錦再次繼任城主,否則失去對蕪城掌控,對他的帝位並不利。

    而另一邊的閨房內,『葉歡』淡笑著,退去了先前的偽裝,眉眼中瞬間多了幾分冷然。而她身邊,則立著一個暗衛打扮的男子,只是那雙眼睛綽綽生輝,與那平凡的面目分外不符。

    「你可知玉九白?」暗衛的嗓音更是低沉沙啞,魅惑無雙。

    「我怎會知,這三個月被困在深宮之中好生無趣。」『葉歡』口吻淡淡的。

    「呵。」侍衛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腰際,眸中流光溢彩,「徒兒莫不是厭倦了?」

    『葉歡』面無表情:「不若讓師傅呆在後宮試試?」

    「將將兩年之前,江湖之中出一子,憑一人之力滅了陰靈教與上官世家。為師一向廣納賢良能士,便刻意調查將他調查了番。」侍衛的嗓音陰柔,娓娓道來,「哪知此子背景全無,除了得知他是從天泉邊被路過村民發現所救,其他線索皆無。」

    「天泉?」『葉歡』眼皮一跳。

    侍衛輕佻眉:「兩年半前湯圓跳進了天泉,半年之後江湖便出了玉九白。為師派人查探他許久,愈加篤定他便是曾經的湯圓。遂,為了驗證這一點,自然該讓葉歡出宮會會他。」

    『葉歡』順勢問:「如今可有收穫?」

    侍衛笑,笑得一派風流:「好戲即將開始,你且好生瞧著。」

    窗外,陰雲密佈。

    第二日,看著空空如也的葉歡房間,一向隱藏自己脾性的斐子笑第一次失了態,在怒氣升騰中下了旨令,——由此,遲來三個月的尋找葉歡之旅終於拉開了序幕。

    冷靜下來後的斐子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腦中不斷響起的皆是昨日那女子所說的那些莫名其妙之話,——「姑娘倒是貴人多忘事,三個月前才同我在玉山分別,如今一轉眼便不記得我了?呵,想來姑娘定是連同玉九白一起遺忘了吧?」

    斐子笑面容愈冷,招三兩護衛,寒聲道:「去玉山。」手指緊握,渾身怒意。

    山中的日子萬年不變,波瀾不驚。彼時的葉歡和玉九白,正在研究如何種植玉米。

    葉歡站在泥土地裡,將玉米小苗種入、玉九白則抱著一木桶,幫田里的白菜和小青菜餵了水。

    「狐狸,為什麼我們種出的白菜,這麼小呢?」她蹲身,指著地裡只有巴掌大小的白菜,陷入了糾結。

    玉九白繼續自顧澆水,頭也不抬得回之:「定是這白菜苗太小,明日為夫再去買一些大的。」

    葉歡:「……= =」這真的不是他們的種植技術有問題麼……

    就在二人埋頭研究植物的發育與長成的幾日時間中,不速之客卻已距離玉山,越來越近。這幾日的天氣明明這般好,可不知是否是直覺,她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玉山的機關在當初流月三人闖入的那天之後,便已經撤去了。彼時玉九白設計了這麼多的機關也是為了防止那群瘋女人追到玉山來追他。可如今葉歡同他生活在了一起,滿山的機關自然太危險了些,遂當夜,他便將所有機關都毀了大半。

    所以,等斐子笑一襲青色華服垂首立於山洞前時,一眼便望見葉歡赤裸著雙腳站在柔軟的泥土地裡,白皙的小腳沾上了泥濘的泥土,身上穿著一件粗布麻衫,一頭黑髮只是用一根白色細繩綁成了一條馬尾,明明便是這樣粗鄙簡陋的裝束,可為什麼,她臉上的笑容這般明亮,明亮到他滿心憤怒。

    「死狐狸,還不快來澆水,這大白菜要枯萎啦!」葉歡自顧埋頭整理著手中菜苗,渾然未覺身後已站了三四個人。

    ——死狐狸?

    斐子笑雙手越握越緊,側頭看去,便望見玉九白面無表情得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幽深鳳眸,面容冷冽如泉,明明只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色長衫,可卻被他穿出了一股妖仙氣來,亦正亦邪。而他的手中,還提著一個盛滿水的木桶。

    斐子笑面無表情得看著他,而他亦冷冷得回望著斐子笑。

    「哎呀我說玉樹臨風的狐狸君,您老怎麼還不來呀!」前方埋首農活的葉歡再次抱怨起來。

    玉九白雙眼依舊和斐子笑相對視,然後,嘴角又露出一道挑釁的笑,回曰:「娘子莫急,為夫這便來。」

    說話間,玉九白不再理斐子笑,端著木桶朝著葉歡而去。

    娘子?為夫?

    斐子笑更是臉色難看之極,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三四天前葉歡尚巧笑倩兮站在他身邊,如今堪堪一晃眼,她竟就成了這個男人的妻子。

    葉歡見玉九白上來了,終於站直了身子,轉身迎了上去。

    只一眼,便望見了面容沉沉的斐子笑。

    她猛得退後了一步,看著他的雙眼滿是震驚,震驚中還帶著不知所措,一雙手垂在了衣服兩側,若遭雷擊。

    玉九白卻好似沒有見到她的異狀,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柔道:「別太累著自己。」

    葉歡抓緊玉九白的手,輕聲說:「狐狸,斐子笑,來了……」

    斐子笑側過臉去,許久,等重新轉過臉來時,已經重新換上了淡然笑意,只不過這笑從未曾傳入眼中罷了。他徐徐向著他們走去,道:「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葉歡這才緩過神來,用玉九白打來的清水洗了洗手,面上滿是郝然,尷尬道:「斐子笑……不,皇上,你等等,容民女整理一番。」

    斐子笑皺了皺眉,那聲『皇上』和『民女』讓他覺得甚不愉快,面上卻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默許。

    等到葉歡急匆匆得下去忙碌,斐子笑面上的笑意才換成了冷笑,與玉九白相視而立,諷道:「玉九白?」

    玉九白瞇著鳳眼,亦回道:「斐子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年半時間,自然是好久不見。」玉九白衝他笑得妖孽,一派從容。

    「你……」斐子笑心下吃驚,面上卻未曾表現出來。

    玉九白仰頭輕笑,傲然道:「兩年前我將她讓給了你,彼時我尚無法同你一起爭娶她,如今,我卻是不會放棄了。」

    話說及此,斐子笑再如何覺得難以置信,也明白眼前這個玉九白乃是當初的玉九白。他很快就淡定下來,看著他的目光帶上了防備:「你倒是變了許多。」

    「你倒是依舊如顧。」玉九白打量著他。

    斐子笑垂目,半晌,突而露出一深邃笑意:「兩年之前我不戰而勝,如今兩年之後,你可願再同我比一比?」

    玉九白並未接口,他只是看著斐子笑,瞧著他身上的王者之氣,仿若掌握全局的自信,瞬間就激發了他的獸息,撲面而來的征服欲將玉九白的思緒變得亢奮:「自然要比,此番我要你輸得心服口服。」

    「誰輸誰贏,尚是未知之數。」斐子笑將將反擊。

    玉九白不甚在意,轉而問道:「說吧,比什麼。」

    「再過二十餘天,乃是蕪城城主大會,誰能拿下城主之位,便是誰贏。」斐子笑道,「你若能贏,我便再不出現在你們面前。」

    「呵。」玉九白嗤笑,眼中狂妄一覽無餘,「我定能贏。」

    斐子笑依舊淺笑,不置可否。

    而山洞口的另一邊,葉歡已手中採了許多野菜歸來,淘好米,洗好菜,她動作熟練得做著家務,毫不含糊。

    看著她熟練的動作,斐子笑眼中一閃而過一片複雜神色,但口吻依舊:「她在做家事。」

    玉九白點頭:「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布衣生活本該如此。」

    不知為何,瞧著葉歡忙碌的動作,他只覺心中一片煩躁,再不願多看一眼,他轉身眺望向了遠方,心中苦笑,——不過才離開他幾日,她當真這般狠心,竟視他為陌路客。

    他越想一寸,心便痛一分,再也忍不下去,他又轉過身,大步走到葉歡對面,一把握住她的手,面容僵硬:「葉歡,你是否欠我一個解釋?」

    葉歡的手中尚握著鍋鏟,望見斐子笑眼中的寒意,心中一顫,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只能化作一聲輕輕的——「對不起。」

    她垂下眼,面上一片歉意,就像是做錯事的小丫頭:「斐子笑,我已經陪在你身邊兩年,遂才不辭而別,能遇到玉九白也是無意,卻萬萬沒料到他就是湯圓兒,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他,所以,所以我想留在他身邊……」

    斐子笑握著葉歡的手越來越緊,不怒反笑道:「不過短短幾日,你便能將我忘了個通透?呵,好,好一個葉歡!」

    「嘶——」葉歡臉色漲紅,努力想抽回手,卻怎麼也抽不回,反而越掙扎,握得越緊。

    玉九白面容冷峻得閃身到葉歡身邊,鳳眼透出危險的光,冷漠提醒:「皇上,莫忘了你我方纔的約定。」

    斐子笑面容依舊難看,卻已慢慢鬆開了葉歡的手,面無表情得負手而立:「朕在蕪城等你。」語畢,轉身離去。

    「什麼約定?」葉歡皺眉看著玉九白。

    玉九白反覆揉著葉歡發紅的手臂:「沒什麼。」

    葉歡有些怒了,又問了一遍:「你同他究竟做了什麼約定?」

    「莫要擔心。」玉九白低頭,眸中一片溫柔蕩漾,「過幾日,為夫需要下山一趟,大抵一個星期回來。你乖乖呆在山洞中,莫要亂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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