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溫家聚集了不少人,溫家和莫家人的意思我很明白,他們這是都認定了亭亭和以笙了。
臨進門前,父親在我的肩上用力一按。父親是典型的軍人,即使他後來脫掉一身戎裝,轉入政界,從軍時的那種行事作風也絲毫未改。他不是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母親,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瞭解我。
我想我的心思,父親是一早就看穿了的,所以他會在那個時候,以那樣含蓄的方式給與我一點安慰。父親的歎息聲裡藏著的遺憾和惋惜,我聽得出來。
我站在院子裡吸了支煙,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今天踏進溫家,就意味著我們三個人的關係自此塵埃落定。我和以笙是兄弟,亭亭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小妹妹,而對於以笙來說,她會是他的妻子,未來,他們會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亭亭從樓梯下來的時候,我以為身邊的一切都凝固了,連時間似乎都靜止在那一刻。她像一隻粉色的蝴蝶,翩躚而落,化身為最美麗的仙子,降在凡塵。看到她向我走過來,我努力的讓自己的臉山擠出一個不至於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收拾起那份驚艷和心動,送上我心底最真誠的讚歎。
如果那一天的男主角是我,我一定會興奮的對著每一個人熱絡寒暄,展示我的幸福。讓我這樣憧憬,艷羨甚至嫉妒的幸運落在以笙身上,他卻不懂得珍惜。
以笙和顧曼妮一起出現的時候,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亭亭眼裡的憂傷和絕望,彷彿天塌地陷一般,一直以來的某種信仰被自己最信賴的人親手毀掉。
亭亭對以笙的一片深情,被他就這麼輕易的踩在腳下,還有她的自尊和驕傲。
我想這難道真是我的惡毒祈禱實現了麼?以笙竟然真的愛上另一個女人。
我不能說當時我的心裡沒有一點兒欣喜,但更多的是心疼。亭亭那雙眼睛太過明亮,太過清澈,讓我無法忽視那裡面濃濃的傷痛,儘管她在竭力掩飾,盡力笑臉迎人。
我是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的打擊會讓她拋開這裡的一切,再一次追逐以笙的腳步,踏上飛往巴黎的航班。當我從L市回來的時候,她已經遠在法國,她的每一步我都來不及阻止,或許,是無能為力。
正如她在法國遇到了慕西霆,愛上慕西霆一樣,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向另一個男人,再次體驗那種站在她身後,看她轉身,離我越來越遠的痛苦。
三年裡,我已經記不清自己飛到巴黎多少次,有時候會去看她,帶些她提起來就會流口水的小吃。如果時間緊張,我就只是在她公寓附近,或者她的學校,在她的必經之路上看一眼,跟著她默默的走一段路。
盛仁說,我做的太多了。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做得還不夠,所以沒能讓亭亭看到我,後來我才明白,盛仁是太清楚我和亭亭的結局,才不希望我繼續陷在裡面。
知道亭亭和慕西霆在一起的那一年裡,我開始想要戒掉對她的思念。瘋狂的工作,酒精的麻痺都沒能讓我忘了她,甚至在短暫的遺忘之後,想念變得更加洶湧。終於,我開始流連各種娛樂場所,這世上有這麼多女人,或嫵媚,或精緻,或溫柔,或性/感,卻沒有一個能讓我把亭亭從心裡驅逐。
如果亭亭是一種絕症,我想我已經病入膏肓,可我終究捨不得就這樣拔出病根,只能選擇苟延殘喘。當我真正接受亭亭這輩子只能是我一個瑰麗的夢境時,我終於可以學著那些豁達的人,看著以笙一點一點轉變,一點一點用情。直至他告訴我,他是真的愛上亭亭,想要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擁有她,再不放手。
那時候,我想只要亭亭能幸福,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只要以笙能給她想要的。
在「啡色」看到那個再一次為以笙流眼淚的亭亭,我的心情已經和從前不同。不是不難受,只是因為知道以笙對她是真的用了心的,所以不會恨以笙,但是另外一個人,我怎麼能輕易放過。
我背著亭亭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周圍偶爾會有行人的竊笑。我早已不是充滿激情的少年,卻這樣背著一個女人在熙攘的人潮中穿行,大概真的有些不合時宜。
一路上亭亭不停地敘說著那些年幼時的過往,她慢慢的說,我靜靜的聽,都是她和以笙的。屬於他們的青春年少,屬於她心底最深也是最初的愛戀。
背著她從「啡色」一路走到大院,說是擔心杜姨教訓她,其實還是自己捨不得把她放下,只有轉身再走上另一條路。
那一晚,大概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機會能夠離她那麼近。原以為我會徹夜難眠,心潮澎湃,真正面對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平靜。
我就坐在床邊,仔細的看著這個住在我心裡十多年的女孩。腦海裡不自覺的閃現出很多從前的畫面,她小的時候,童年,少年,青春,從朝氣蓬勃的女孩變成嬌柔嫵媚的女人。
她的一顰一笑都深深烙印在我心裡,有時候想起來,我會一個人傻傻的笑,有時候卻是一陣陣的心酸。
因為知道等待的滋味苦澀,所以我不願讓鄭桐再體會這份苦。
她說的都對,我之所以為她做那一切,都是因為亭亭。因為是亭亭希望的,因為她那充滿感染力的笑容和亭亭有幾分相似。我願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她在這個圈子站穩腳跟,幫他實現目標。可這其中不包括我,她想要的,注定得不到。
我不敢說自己這輩子再不會喜歡另一個女人,但是再不會像對亭亭這樣眷戀一個女人,為她付出的所有熱情和愛,覆水難收,那樣熾烈的情感已經燃燒殆盡,不可能再生長。
如今我已沒有更多的奢望,只希望亭亭能夠度過這一關,和以笙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即使我在她的生命裡只能是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