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assen醫生建議溫亭採用新的藥物進行治療,一旦身體條件允許,立刻實施手術。
溫亭對新藥的反應很大,嘔吐的頻率越來越高,食慾也越來越差,一天吃進去的東西似乎比吐出來的還要少。但是醫生的檢測結果顯示,她顱內的血塊沒有繼續發展。除此以外,溫亭還需要服用營養神經的藥物,那個味道,莫以笙聞到都會覺得受不了,她卻能若無其事的嚥下一大把。
杜敏看到女兒的藥物反應總是忍不住想要掉眼淚,又怕被她發現,漸漸的來醫院的次數就少了些,心裡實在惦記了,就要來看一看。
莫以笙才把碗放在一邊,溫亭吃進肚裡的東西就悉數嘔了出來。莫以笙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背脊,一隻手拿著紙巾給她插嘴,這樣的場面他幾乎每天都要經歷,可回回都是一樣的心疼。
「喝點水。」莫以笙端起杯子放在溫亭嘴邊。
「我自己來。」溫亭抬手想去接,卻猛然間頓了一下,又把手放下,歉意的笑了笑,對莫以笙說:「沒力氣。」
莫以笙坐下來,讓她就著杯子喝了幾口,就扶她躺下來,自己起身收拾一地的狼藉。
就在剛才溫亭停頓的那一下,莫以笙心跳的擂鼓一般,狠狠的捏著杯子,才沒讓她看出自己的手在發抖。醫生說過,她顱內的血塊壓迫了神經,很可能影響一部分身體功能……真的這麼快嗎?
「我去把垃圾扔掉,很快回來。」莫以笙說。
溫亭乖巧的點頭,嗯了一聲。他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後,溫亭臉上的笑意隱去,側著身子,伸出右手,想要再試一下。
剛才手指突然間就僵住了,她知道這是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可她不願意,如果手指就這樣不能彎曲了,她該怎麼去握以笙哥的手呢。
一聲脆響,瓷器落在地上,大小不一的碎片四處飛濺,伴著的是杜敏的驚呼。
「亭亭……」杜敏急急奔進來,扶住她的肩,「劃到手了嗎?」
「我沒事,不小心打碎了。」溫亭笑著安撫母親,不動聲色的把僵硬的右手藏進被子裡。
溫亭還沒來得及想辦法通知莫以笙,他已經一臉焦急的闖了進來。三個人都是一愣,溫亭看看母親再看看莫以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這個圓場。
「盛仁呢?」杜敏看著莫以笙問。
「三哥回去了。」溫亭倒突然鎮定下來,瞞不住,也不需要再瞞下去。如果不時莫以笙攔著,她一早就想要告訴母親的。
杜敏看了眼溫亭,說:「亭亭,你先休息。」之後沉著臉走到門口,對莫以笙說:「你來。」
「媽媽……」
「亭亭,聽話。」溫亭的話被莫以笙截住,他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就轉身跟著杜敏走出病房。
「杜姨。」莫以笙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眼神裡卻是不容錯辯的堅毅。
「你們這偷梁換柱的把戲耍的好啊!」杜敏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幾個小子背著她串通一氣,說是每晚來照顧亭亭,其實是為莫以笙大開綠燈。
「對不起,杜姨,我沒有別的辦法。」
杜敏眉頭簇起,怒視著莫以笙,說:「看來我那天說的話,你都沒有聽進去。」
「杜姨,您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清楚了,但是,我並沒有答應您。我說過,我會好好照顧亭亭,我絕不會離開她。」莫以笙一字一句的說。
「你……你回去吧,今天我會在這裡陪著亭亭。」杜敏說完就去推病房門,莫以笙擋在她面前,說:「杜姨,瞞著您,是我不對,別怪亭亭。我現在可以走,但是明天我還是會過來,不管她在哪,我跟亭亭,不會分開。」
莫以笙向前走的步伐那麼堅定,杜敏被他的話驚得心裡一跳,不管她在哪都不分開,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媽媽……」杜敏推開門,就看到一臉倉皇的溫亭,那眼神清清楚楚的寫著「莫以笙」三個字,她對他,是這麼的依賴嗎。
「亭亭,以笙回去了,今晚媽媽陪你。」
溫亭咬了咬唇,下定了決心似的,說:「媽媽,以笙哥對我很好,之前的事都是一場誤會,別怪他好嗎?」
杜敏抬手拂上女兒柔順的長髮,溫亭便順勢靠在她肩上,「媽媽,之前我總是害怕以笙哥對我愛的不夠,小心的不敢放開自己,也不能真正的信任他。經過那件事我才知道,原來我對他的感情還是那麼深,甚至可能比四年前還要愛他。」
「媽媽,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我的時間真的好緊張,您一定看得出來,以笙哥對我也是一樣的。在火場裡,如果沒有他,或許,我已經……」
她還能說什麼呢,女兒已經把自己的心情表述的這麼清楚,況且她也不能否定莫以笙對女兒的感情。
爺爺曾經跟她說,亭亭長大了,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對她好就別阻止她得到想要的。她明白爺爺的道理,可她實在是怕啊,怕女兒在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時,再為情所傷。
對一個女人來說,很多外界的痛苦都不是致命的,唯獨感情,那是明知是一杯毒酒也會毫不猶豫嚥下去的最深的沉迷。
莫母來看過溫亭的那一天,也拉著她的手在走廊裡說了很久。無非是為兒子求情,想要得到她的原諒和首肯。當時她說:「你也是母親,可你沒有女兒,你不知道一個母親多害怕女兒為一個男人傷心落淚,卻還是不能停止愛他。」
然而此刻女兒在她懷裡,訴說著兩個人的一往情深,她心裡的堅持就一點一點坍塌。
也罷,年輕的時候她不也是義無反顧的愛上那個叫溫亦成的男人。儘管他的早逝給她無以比擬的疼痛,可若是沒有他,這一生怕是再沒有人能叫她體驗什麼叫摯愛深情,那麼不是白走這一遭。
她的亭亭,與她,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