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風塵僕僕的杜敏便出現在醫院監護室門口。
得知消息時,杜敏正帶團在基層慰問演出,馬不停蹄的趕回B市,下了飛機就直奔醫院。看到女兒安靜蒼白的面容,杜敏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掩面而泣。
「四嬸……」溫盛仁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已經失去丈夫,現在又極可能會失去女兒的美麗婦人。溫盛信則是強忍著洶湧而上的淚水,把母親牢牢圈在懷裡,「媽,小六會醒的,她會醒過來的。」
很多人都說,女人在面臨絕境的時候往往能表現出更強大的精神動力和意志力,作為一位母親,杜敏此時反而要比其他人更堅強。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說:「我去找醫生瞭解一下亭亭的情況。」說罷,便急匆匆的跟著溫盛信往醫師辦公室去了。
片刻後,杜敏再回來時,眉間簇起一片陰影。她走過來在莫以笙面前站定,開口道:「以笙,送我回家一趟。」
莫以笙有些發怔的看了看杜敏,點頭,「好。」
莫以笙的車已經毀了,說是要他送,其實是杜敏有些話想要跟他說的。莫以笙心裡明白,但是她沒有開口,他便也不多問。兩個人乘了出租車先到大院收拾了些溫亭的衣物,走出溫家時,杜敏說,「以笙,昨天爺爺讓大家回去,你明白他的意思嗎?」
莫以笙眼睛盯著前方的路面,嗯了一聲。老人家是堅信溫亭能挺過來,才說日後要大家輪流照顧,其實也是有些膽怯吧,害怕面對那,哪怕萬分之一的不幸的概率。
司機把車停在溫家小樓門口,莫以笙先為杜敏拉開後門,看她坐進去,自己再坐進副駕駛位。
「周叔,走吧。」莫以笙說。
「等等。」杜敏在後面輕喚一聲,「老周,先去烈士陵園。」
莫以笙心裡突的一跳,想必杜敏要跟他說的不會是好事,只是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是比溫亭更重要的。
四十分鐘後,黑色轎車在烈士陵園門口停下來。
「老周,你在這等我們吧。」杜敏交代了一聲,就推開車門下了車,莫以笙默默跟在她身後。
踏上第六十四級台階,走到溫亦成的墓碑前,杜敏停下來,轉過身看著莫以笙,說:「以笙,你是個聰明孩子,我想說什麼,你大概能猜到吧?」
「杜姨……」莫以笙微微啟唇,囁喏了這一句,便再說不出後面的話。
杜敏轉身看著自己丈夫英氣俊朗的照片,淡淡的開口,「剛才我去問過醫生,他說亭亭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即使她清醒過來,也不可能馬上做手術……只能先採取保守治療,等她的情況穩定一些再制定手術方案。她清醒以後,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讓她受刺激,要控制好情緒。」
「以笙,現在當著亭亭父親的面,我請你保證,不要再讓亭亭看到你。我不管你跟那個顧曼妮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在乎你之前有什麼讓亭亭傷心的行為,我只請你,從今天開始離我的女兒遠一點,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杜敏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卻仍舊哽咽著要求莫以笙的保證。
「我的女兒再經不起一丁點兒的折騰……以笙,如果你還心疼亭亭,離她遠遠的,你就是她心裡的一根刺,不徹底拔掉就永遠不能癒合……我這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請求你,以笙,你放過我的女兒吧,讓她安安穩穩的過她的生活……」
杜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莫以笙心上,似乎也砸在他的腦子裡,耳邊是嗡嗡的鳴響。
「杜姨,我是真心愛亭亭的,我沒有做任何背棄亭亭的事……」
杜敏無力的擺擺手,搖著頭說:「好的愛情是給人幸福的,可為什麼我看到的,就總是亭亭為你傷心難過的樣子?以笙,就算你是真的愛亭亭……」杜敏說著瞥了眼莫以笙纏著厚厚紗布的左手臂,背過身去,說:「就當是你們倆沒這個緣分吧。」
良久,身後撲通一聲,杜敏轉過臉來,就看到莫以笙跪在溫亦成的墓碑前,指天誓日的說:「溫叔,我當著您和杜姨的面發誓,我對亭亭絕沒有半分虛假。過去做錯的我不能更改,但從今以後我可以保證,我莫以笙愛的人就只有亭亭一個,這一生我都會好好照顧她……不管亭亭今後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
說罷,莫以笙對著墓碑重重的磕了個頭,俯下身卻久久沒能起來。
杜敏看著莫以笙微微顫抖的肩膀,於心不忍的邁步離開,一口氣走出陵園,坐在車裡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莫以笙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身影。
去往醫院的路上,一室靜默。
到達醫院時,莫以笙正要開門下車,杜敏突然開口,「以笙,我剛才說的話,你記清楚……老周,送以笙回去吧。」
杜敏說罷便打開車門下了車,老周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在心裡重重的歎了一聲。
老周從前就是溫鶴年的勤務兵,後來就一直留在溫家做了司機。溫亭和莫以笙的糾纏他又有什麼不知道的,如今輾轉這許多年,兩個人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又出了這樣的事……
他是不知道杜敏帶莫以笙來這裡究竟什麼用意,只是在他眼裡,如外人一樣,溫亭和莫以笙就該是一對的。所以當聽到溫老爺子說起這兩個小人終於走到一起的時候,他心裡也覺著快慰,那些天溫亭回到大院遇著他的時候,他看得出來,那是打從心底裡漾出來的笑意。
到底該說這是好事多磨呢?還是該埋怨老天爺不長眼睛,生生阻了這兩個人的好姻緣?
唉……
「杜姨!」莫以笙立刻打開車門出去,攔住了杜敏的腳步。老周隱隱聽到莫以笙說了句,「杜姨,原本您說什麼我都是該聽的,唯有這件事,我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