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妃本紅妝 妃本紅妝 VIP41 小蘇
    半夜三更時,宋光慌忙敲門而入,「少主,趕緊走,有追兵來了。」

    因為他睡在柴房的地上,便能隱隱聽見馬蹄聲,正是從他們來的方向,此時已經距離他們很近了。

    青歌根本就沒有睡著,聽他這樣一說立馬拿了東西就走,也來不及給主人打招呼。

    兩人沒還沒走出一里的路程,馬匹一連累再累,再也不肯動一步,便只好快速向前跑去。

    這裡是一個村莊,出了村子便只有一條大路,根本就沒有藏身之處。

    人的速度終究比不過馬匹,馬蹄聲越來越近,就在青歌停下來準備殊死一戰時,她的腦後突然挨了重重一擊,回頭一看,卻是宋光正手舉著紅纓槍,他的背後,站著兩個依稀熟悉的身影,再想看清楚時,宋光又是一擊,她便重重的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少主就拜託你了!」宋光抱起青歌,對著他身後的身影說道。

    昏昏沉沉醒來時,青歌發現自己正在一輛急速行駛的馬車上,駕車的人赫然是周青。

    「周青,我怎麼會在這裡?」青歌一手扶在車稜上,一邊有些記憶模糊的問道。

    周青早就聽見了她醒來的動靜,只道,「馬車裡有吃的東西。」

    青歌將車簾撩起來,靠在車門上努力回想著一切,她記得她跟宋光拚命逃出了慕州,然後走的是鄉野小道,再然後就是寄宿在一家民宅裡,睡到半夜時宋光說有追兵,兩人便騎馬就跑,沒跑出多遠,馬兒不幹了,兩人只好徒步奔跑,再然後……她記得隱隱都能見到追兵的影子了,然後,宋光他……他拿著他的紅纓槍打了自己,一下、兩下,他的身後還站著兩個人,後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青,宋光他怎麼了?」她全部都想了起來,卻是非常不好的預感。

    周青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劉若蘭這次是真的死了。」

    青歌不明白,只焦切的問道,「我問的是宋光他怎麼樣了?」

    周青側目看了她一眼,「為自己的主子而死,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什麼意思?」青歌一手伸過來抓住他的衣領,悲聲問道。

    周青卻泰然自若的解釋道,「宋光帶人去救你,斷後的人全部戰死,衛墨不顧王爺的阻攔派人前來追殺你們,如果不見到宋光和你的屍首,衛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會緊咬不放,所以,我用一個死囚易容成你的模樣,將真的你調換走。」

    「為什麼不救他?」宋光死了?僅僅是為了救她?她有些不敢相信的一邊搖頭一邊垂淚。

    「對不起,我能力有限。」周青說的是實話,要天衣無縫、悄無聲息的救走一個人是絕對沒有問題,但兩個人他就無能為力了。

    「那為什麼要叫他來救我?」青歌不甘的問道,回想起宋光說過的話,一且都是有人誘導他如此做的,不然那麼隱秘的行蹤,他怎麼可能知道!

    周青歎道,「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在晉王府的一切,你跟王爺的關係,甚至很多很多,他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因為她?因為她和景曄的關係?便斷送了他的性命?

    「為什麼?」她仍舊不敢相信,但是腦海裡來來去去好像就只能問這一句話,語盡詞竭。

    為什麼?問他他也不知道,但是,早已經有了理由讓他去說,他將車速緩緩降了下來,似乎有些憤然的質問道,「你不想重新開始嗎?你想永遠都活在家族之仇的陰影下嗎?你想永遠都當劉若蘭嗎?」

    「我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並不想建立在別人的性命之上。」青歌失神的仰頭看著天空,居然細密的下起了小雨,這雨,是為了誰而下?

    周青歎了一口氣,「難道你以為自己的手乾淨嗎?仇人的性命也是性命,壞蛋的性命也是性命,我們不允許別人來殺我們,難道別人就允許我們去殺他們嗎?一個人跟你關係好你便在乎他的生死,你要是不認識那個人就可以毫無憐惜的殺掉,就好比那些侍衛,他們也只是聽從主子的命令混口飯吃而已,即使這樣,你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殺錯人?你還是覺得那些人應該殺嗎?」

    青歌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怔怔看著他,聽他繼續說道,「所以,無論誰生誰死,都是命中的定數,沒有必要在意。」

    周青一向少話,今天卻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只因他的任務是從此以後保護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等到王爺來接她的那一天。所以,他不僅得保護她的身體健康,更要保護她的心理健康。

    良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路向南,依舊朝著青歌最初的目的地。

    洛陵王韓家隱藏的勢力,只怕會在日後成為最大的阻力,所以,他一早就說過,花兒一旦開錯了枝頭,便會結出畸形的果。

    即使是真愛,也常常會帶有附屬品。

    「都是景曄的吩咐嗎?」馬車裡傳來孱弱的聲音,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了。

    周青沒有回答,這世間能這般謀略的男人,除了晉王景曄還能有誰?

    否則他那麼耀眼的名號又是從何而來?

    「駕!」他忽地站起,大喝一聲,馬匹飛快的朝前路駛去。

    與此同時,路旁飛出一個紅衣身影,重重的撞上馬車,幾滴血從窗口濺到青歌臉上。

    周青趕忙勒住馬車,四周卻立馬有刺客包圍過來,青歌聞得動靜,跳下馬車一看,除了四周的刺客以外,馬車附近還躺著一名奄奄一息的重傷女子,那額頭上的傷,估計是剛才被馬車撞的。

    蘇幕遮,我們又見面了。

    周青去解決刺客,青歌則蹲在地上看向半睜著眼睛的紅衣女子蘇幕遮。

    「想殺就殺。」蘇幕遮咬牙說出了四個字,眉心已經被身體上的疼痛擰成了一團。

    青歌卻笑了,從身上掏了一顆白色的藥丸出來塞進她嘴裡,那是喻伯當日留給她和景曄的藥丸,白色的可緩解疼痛,還有止血的功效。

    剛喂完藥,周青就已經將十幾個刺客解決完畢,「你要救她?」

    青歌笑道,「你殺了刺客便已經救了她。」

    周青搖頭,「我不殺他們他們便會殺我們。」

    「那你剛才跟我說的長篇大論又有什麼意思?」青歌不解,甚至有點嘲諷。

    周青不說話,只遵照她的意思將蘇幕遮抱上了馬車,救下。

    青歌、周青、連同莫名其妙出現的蘇幕遮,一起朝著江南,洛陵城的方向駛去。

    萬水千山,如蒼狗浮雲般瞬逝而過,一眨眼,春天便已來到。

    一路上,坊間傳言,民間八卦,無論想聽和不想聽,都是關於晉王景曄的。

    ……說是晉王微服私訪時偶遇慕容家三小姐,然後在她大義滅親的幫助下,一舉將秘密謀反的慕容家族摧毀,斷了西藩琅琊族的進路,又將所繳錢財全部散給平民萬戶。

    ……說是晉王請了一個草民軍師,還開始收編女軍,說是女子也可以巾幗,也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為國捐軀,這支女軍取名叫做『青雲騎』。

    ……說是晉王面對鳳笙和衛君兩大絕世美人,卻不知為何成天鬱鬱寡歡。

    ……還有一個是關於四個女子的,說是死在離宜州不遠的一個小城裡,自此後那個小城裡日日鬧鬼,每天半夜都能聽見有女子幽怨的叫喊『王爺,王爺…』的聲音,所以,現在那個小城被改了名,直接叫做鬼城。

    一個熱鬧的茶樓裡,台上的說書人正說得唾沫橫飛,從晉王景曄的發家史開始八卦,一直說到如今的萬民景仰,台下的人也聽得有滋有味,待說到他手下最信任的將領之一劉羽背叛他那一段時,更是義憤填膺,僅僅因為誤傳一個消息,便害了足足兩萬人。

    起因是晉王在北疆戰役之時,其中屬於北藩拓跋王手下的納蘭族人不忍常年被拓跋王壓迫而投靠晉王,幫助晉王一起打敗拓跋王。

    戰爭剛剛結束,納蘭族兩萬熱血兵士願追隨晉王繼續征戰天下,卻在清峻山下被當成拓跋王的殘軍而遭到晉王軍隊的突襲,最終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

    納蘭族人得知此消息後,舉族外遷出南朝疆土,並立誓與晉王勢不兩立,勢必要回來報此血海深仇。

    雖然事後查出是晉王的部下劉羽故意誤傳消息,但兩萬人的死卻已成事實,晉王在南朝百姓眼裡是無辜,可在納蘭族人眼裡卻依舊不改其背叛者的事實。

    所以,他才如此的恨劉羽和洛陵王韓起,非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不可,青歌心中一歎,淡淡喝了口茶,兩萬軍人,是個多麼龐大的數字,他們的死去,又代表著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多少妻離子散,多少白髮人送黑髮人。

    如此一想,的確,劉羽一家和韓起的性命根本就還不起這個債。

    「青雲騎?那是以你的名字而取的嗎?」對面一個笑得冷傲的紅衣女子伸出俏白的手指在青歌面前的桌上敲了敲,不屑的問道。

    青歌淡掃她一眼,並不答話,雖然她知道『青雲』那兩個字的意義,景曄說,將來他們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叫這個名字,『青雲』,青天裡的白雲,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有他的姓,有她的名,說這話時還是在一個月之前,兩人在客棧裡纏綿時。而今,他們已經天南地北各一方,想見也不能見。

    一路聽著傳言,一路握著他寫的『等我』兩字,卻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奔波,也許宿命如此,可冥冥中卻有一根線,無論她飛到哪裡,他總是能順著線將她找回來。

    「哼!想不到那個男人居然會這麼癡情!不過,當心別被人賣了還在那替人數錢!」紅衣女子繼續冷嘲熱諷道。

    青歌看向另一邊的青衣男子,依舊滿臉陰鬱,「周青,我吃飽了,動身吧。」

    周青微微頷首,起身叫來小二結賬。

    「喂!」紅衣女子見他們兩人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裡,頓起怒火,一掌拍在桌上,惹得店裡的人都看了過來。

    與此同時,角落裡也有一聲更加巨大的響聲傳來,人群的視線又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穿寬大灰白相間長袍的年輕公子一掌劈斷了一張桌子,對著那台上的說書人怒目而視,他身邊的兩個灰衣隨從趕忙拉住他,卻是拉不住,只見他飛走如奔一般飄上了台,將說書人一把掀翻在地狠狠踢了兩腳,「臭老頭,以後不准再說這個故事,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人群見這公子面相兇惡,很快都退避三舍,事不關己便要高高掛起。

    「公子,一個賣藝為生的老人你也下手,是不是太缺教養了點?」

    年輕公子踢完罵完還不解氣,又準備再踢幾腳時,一個青衣身影側起一腳擋住了他的攻勢,開口說話的卻是一個面容清秀的白衣女子,正是青歌,自從與景曄在一起之後,她便喜歡上了白色,只因他說喜歡看她穿這樣的顏色,像是碧空上飄浮的雲朵一般。

    誰也沒有看清楚這兩人是如何上台的,但看那氣勢便是厲害之人,人群中有人嘀咕這下有好戲看了。

    年輕公子被逼退了兩三步,有些許錯愕的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兩人,青衣的男子渾身陰鬱得如陰雨天氣一般,彷彿再惹他就會殺了你一般。

    而那白衣女子,嘴角雖掛著淡淡的笑意,眉眼間的冷俊卻並非一般的普通女子,她的面貌並非傾城,可看進眼裡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靈韻,彷如雪中欣然綻放的寒梅傲然挺立,那傲氣裡又雜著一抹花開的溫柔。

    年輕公子看了一忽,忽然臉紅了,便什麼也不再說就跳下了台,伙著兩個隨從匆忙走出了茶樓。

    「小老兒謝謝兩位恩人。」說書的老頭就要磕頭謝恩,周青將他攔住,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給他,讓他去看看傷勢,便飛快的跟著青歌一起走出了茶樓。

    紅衣女子卻將他們攔在門口,青歌漠然看著她,淡淡道,「蘇幕遮,是你自己要跟著我們的,請弄清楚你的處境。」

    紅衣女子正是途中被他們所救的蘇幕遮,本來傷好後,就打算給她一筆盤纏各走各的路,可她卻如陰魂不散一般的纏上了他們,雖然態度一直惡劣,卻是一副非跟不可的態勢。

    蘇幕遮生就一張美艷的臉,唇紅齒白,此時這一攔又重新引起眾人的注意,兩女一男,眾人紛紛猜測起他們的身份來。

    「你就那麼不願意跟我說話嗎?」蘇幕遮挑著眉頭責問道。

    青歌繞開她,「我跟你無話可說。」

    說完逕自和周青離開,兩人上了馬車便自顧自走了,留下蘇幕遮一人怔怔的站在茶樓門口。

    這一路上,這種吵鬧的情形已經不知發生過多少次,每每最後,蘇幕遮便自會追來,又會厚著臉皮跳上馬車,像是一個鬧彆扭的小孩。

    青歌和周青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今天追來的卻是另一輛馬車,遠遠的在後頭跟著,看那駕馬的車伕的衣著,像是茶樓裡惹事的公子的隨從,如果料得沒錯,蘇幕遮肯定是裝模作樣賴在了那輛馬車裡,她別的不會,演戲倒是一等一的好。

    蘇幕遮,此前是鳳笙的屬下,差點就殺了青歌,後來又與皇四子李唐混在一處,青歌則被綁架送給景曄,而今青歌好心救了她,她便死纏爛打要跟著走,卻絕口不提以往的種種因由,所以青歌對她冷淡也是自然。

    馬車行了幾里路,青歌讓周青停下歇息,後頭的馬車便乘機跟了上來。

    果然是那灰白衣袍的年輕公子,他跳下馬車,筆直朝青歌走來,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副乖巧模樣的蘇幕遮。

    「小姐,在下姓安。」年輕公子對著青歌拱手一禮,淡淡又有些靦腆的笑著。

    青歌微微頷首,道,「安公子,你好。」

    她與周青正席地而坐,面前的一小塊竹墊上放著一小壺酒和幾個剛在附近的樹叢裡採摘的野果。

    南方的春天來得早,遍地青草生得盎然,隨風掠來陣陣泥土香氣。

    安公子又風度翩翩的對周青施了個禮,一改在茶樓裡的惡劣形象。

    他將蘇幕遮推至跟前,道,「兩位剛才似乎走得太急,把這位丫鬟給落下了,在下見她可憐,便一路跟著將她送來,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青歌卻道,「如果安公子不嫌棄,就將我這丫鬟送你如何?」

    安公子連忙推脫,「在下不收女隨從,請姑娘見諒。」

    青歌起身拉過蘇幕遮,說道,「我開玩笑的。」

    轉而對蘇幕遮道,「小蘇,還不謝過公子。」

    小蘇?聽著青歌脫口而出的這兩個字,蘇幕遮面色一怔,呆呆的望向青歌。

    「你不是自稱我的丫鬟嗎?」青歌盈盈笑了,蘇幕遮三個字很難念,還不如叫小蘇的好,這樣,她還可以借此懷念在那個世界的小蘇。

    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全名,所有的人都只小蘇小蘇的叫,就像小蘇也只知道她叫青歌,根本不知道她姓什麼,她們是好友,除了基本功以外,互相都不知道對方的真正身手,這便是特工隊裡的規定,因為恐怕會有奉命互相殘殺的那一天。

    即使是共同行動,也是各幹各的,所以,她們對於彼此的瞭解甚少,在一起聊天時也都說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比如小蘇就喜歡說她所嚮往的古代,而她,能說的話題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作為一個忠實聽眾。

    安公子卻擺擺手,示意不需言謝,問青歌道,「姑娘這是打算去蓮霧嗎?」

    青歌點頭,不願再與他多話。

    周青托江湖朋友打聽到,吳越幾人正是落腳在蓮霧,蓮霧往南,便是洛陵城。

    蓮霧是通往洛陵城的唯一陸路,所以他們便等在了那裡,青歌對他們所說的目的地便是蓮霧。

    而梁伯一行人卻是不知所蹤,只好待見到吳越之後再行打聽,那幾個青衣侍衛因為她而死,而今她對景曄又是那般心境,心裡便越是內疚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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