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饒饒千百度 愛殤 421 命之所依
    「沈若兮」,凌瑤尖叫,卻止不住她的話。

    若兮只停頓了一會,又道,「也請代為轉告馬夫人,凌瑄出獄擇日會迎娶馬妍過府。」

    凌瑤衝了過去,扯著她,就要拉她起來,「沈若兮,你在說什麼?。」

    若兮抽回了自己的手,伏地對著馬雯叩頭,「請馬將軍出兵平亂。」

    凌瑤愣住,轉頭望了秦婕妤,卻見她蒼白的臉上滿是苦楚,踉蹌的退了兩步,她終於知道今兒娘親為何軟硬皆施的非要她待在宮裡,若非剛才無意聽見曉兒的話,她怕是現在還被瞞在鼓裡。

    馬雯笑,絲毫不掩飾她的快意,是,她很滿意,甚至有幾分得意,她一輩子輸給秦寧,終於,現在扳回一城了。她不是沒聽出若兮話裡的話,她嫁給皓兒是告知哥哥,而凌瑄與馬妍的婚事是告知陳菲,這樣涇渭分明,無非是在暗示陳菲在整樁事情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那又如何,陳菲有野心,可她已經是馬家的人了,她再算計,也是馬家算計的。何樂而不為呢。「若兮,你真的很厲害,你贏了,我動心了,不過你說了沒用,我要聖旨。」

    安青見不得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如今皇上被困在……」

    「安姨」,話未說完,便被若兮打斷了。若兮衝她笑了笑,轉眸又與馬雯道,「正好父親亦在宣室殿,煩請馬昭儀引路,一同去請皇上賜婚。」

    被困?馬雯既有辦法得知宮外的消息,就又辦法從這關雎宮一路暢通無阻到前朝,也有辦法把那聖旨送到將軍府。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的拖延時間呢,從一開始,這一局注定他們要輸,他們毫不準備,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而馬雯,或是說馬家,他們了然整局的部署,或許還在其中推波助瀾過,早早的準備好了一切,等待著今日這一幕,所以,馬家會是最後的贏家。薛清與嚴立奮力一博,也許至死都不會知道,不過搭上自家性命為他人做嫁衣裳。

    「好」,馬雯起身,「那就快去吧,我等得及,宮外頭的人怕會等不及的。」說罷,又回身,望了始終未說話的秦寧,「可不知道秦妹妹是否也要走這一趟。」

    「若兮小姐,皇上有旨,主子不能離宮。」蘭心出聲,為難的對若兮說道。

    若兮瞭然,就是這種桎梏,讓她望而生怯。她欲起身,可腿有些發麻,跪了好長時間,東奔西跑,今兒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想她此刻頹廢的肯定像個鬼一樣。

    的確,她看著很不好,衣裙的下擺濺了許多泥漬,外頭雨很大,她一路而來,即使墨言護得很周到,衣裳也沾了不少雨,臉頰上的紅印還未消去,額頭上還破了皮,隨意挽的髮髻也鬆動了,碎發雜亂的搭下,散落在肩上,而臉,真的蒼白的像是個鬼。

    蘭心忙忙扶她起身。

    若兮依舊很有風度的淡笑致謝,「那請蘭姑姑與我走這一遭吧。」

    「是。」

    若兮苦撐著這搖搖欲墜的身子,轉身到了秦寧跟前,微微彎腰與安青道,「請安榮華代為照顧娘親。」

    安青忍著淚,別過頭去。

    「娘」,若兮彎身擁著秦寧,淚也落了下來。

    秦寧一把抱住她,嚎啕慟哭,「告訴我,我要如何面對你的父親,告訴我,我要怎麼與凌瑄講。兮兒,你要我怎麼去見你的娘親,你要我如何再進林家祖墳。」

    淒唳的哭聲在雨夜顯得格外蒼涼,穿出屋外,蕩在整個官居宮的上方,湮沒在轟隆的雷聲中。雨,依舊瓢潑,連天都在痛哭。

    「若兮求仁得仁,自與他人無關。至於瑄王,我自會與他有個了斷。」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奮力扳開寧姨擁著她的手,跪下,連扣了三個響頭,「孩兒不孝,就此別過。」

    起身,絕然的轉身,奔至門口,「馬昭儀,請吧。」

    馬雯冷笑,帶著人走在前頭。

    屋裡頭,秦寧跌坐在地上,仰天大叫,「天啊,你到底何時才能開眼,為何死的不是我。」

    凌瑤怔怔的望著這一切,許久後,挪步出了關雎宮,雨幕下,她揮開了宮女打的傘,任著如珠的大雨打落在身上,遊蕩在漆黑的夜裡。

    而若兮這邊,果真一路暢通到宣室殿,殿外圍了重軍,她赫然看見了嚴家的侄子嚴峰,也不意外看見了衛尉高達,她記性好,前幾日才見他去探望過馬皓,原來,這探望底下還隱著那麼多骯髒的交易。兩軍未對峙,只涇渭分明的站在兩旁,都沒有動,似都在等命令。

    嚴峰望見她們顯然是一震,而後怔住,年輕的臉龐蓋不住情緒。

    進殿,馬雯三言兩語將來意說清了。

    皇上望著若兮,若兮點頭,「請您下吧。」

    「皇上」,沈易自然不依,岳恪更是一點就爆,指著馬雯就要罵。

    「舅舅」,若兮忙喚住,對著二人道,「爹,哥哥已經入獄了,岳陽至今還在外頭,袁逸帶人守衛相府,可兩府上下幾百餘條性命,袁家軍撐不了多久。」

    兩人皆有了忌諱,一招棋錯,滿盤皆輸,即使朝上再風光,仍只是一幫文臣,盛世尚可,亂世,還不如軍隊一個小小的將軍。軍權,埋了二十年的炸藥終於又炸了,這次沒有搭上誰的命,卻搭上了他女兒的一生。

    「皇上,這天可已經黑了。」馬雯望著外頭的天空,笑著說道。

    皇帝冷笑,「不如我們試試,今兒朕不下這旨會怎樣。」

    馬雯臉色變了,她想都沒想過,皇帝一生都受制軍權,受制於他的親生母后,次次都會妥協,每次付出都是極大。而這次不過是兩樁兒女的婚事,額外還保得他心愛的兒子坐穩儲君之位,她想不出他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不可」,未等馬雯多想,若兮卻後怕的尖叫了出來,她淚眼婆娑的望著皇帝,微微搖著頭道,「您賭得起,我賭不起,他不止是您的兒子,還是我沈若兮這輩子命之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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