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輕浮也違章   草木本無心 有一天我變成了流氓 請告訴別人我曾經純真過
    夜路昏暗,郎釋桓駕駛著轎車先送聶大老闆回了府,不慌不忙地調了個頭,淡淡掃過女人深沉的小臉,忽然揚起清朗的嗓音,「回哪兒?」

    「我家。」卓芙蓉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

    「你男朋友不是被前妻『反恐』了嗎,不準備過去安慰他一下?」打著長長的哈欠,忍不住三八一下。

    「唉,他離婚之後,搬回了爹媽家。兩個老傢伙並不歡迎我,在他們眼裡,我就像是誤人前程的『掃把星』。」打哈欠傳染,揚手抹去睏倦的眼淚,「門不當戶不對,娶我只能拖人家兒子的後腿。」

    「這有點像我媽。呵呵,其實家家都差不多——」神情懶散,心不在焉地左顧右盼,「聶琛當初娶顏如玉的時候,他爹媽死活都不幹。即便那傢伙本身是二婚,又坐過大牢,他爹媽還是覺得顏如玉配不上人家的寶貝兒子。」

    「為什麼?」難不成因為做過二奶?二奶好歹是未婚,總比二婚強吧?

    「不為什麼。老牛磕嫩草,這就像是跟前妻示威。除非娶個十八歲的黃花大閨女,不然找誰都是一樣的結果。」方向盤一轉,緩緩駛入了車流稀疏的主幹道,「很慶幸我的出生屬於國家計劃內的,不然多半進了醫院的下水道。家家一根獨苗,挑媳婦務必慎重,力求強強聯手!長得不漂亮不考慮,沒正經職業不考慮,學歷太低不考慮,家庭條件太差不考慮,女方父母沒納入社保的不考慮,有未婚兄弟姐妹的不考慮,脾氣刁蠻的不考慮,不會來事兒的不考慮,花錢大手大腳的不考慮;像顏如玉那種有灰色案底又帶倆「拖油瓶」的更不考慮……」

    「你媽的標準?」自知失言,趕忙一捂小嘴,「SORRY,不是罵你。我的意思是,這是你媽挑兒媳婦的標準?」

    「差不多,具體條件可能比這個更苛刻。這兩天我一直在琢磨,要是把萌萌帶回去怎麼跟他二老說呢?那丫頭你也見了,個子不高,混在人堆兒裡就找不著了。」

    「女朋友是你自己挑的,結了婚跟你過一輩子,幹嘛在乎他們怎麼說?」

    「至少得讓爹媽看著順眼,往後才能和睦相處吧。咳,我這人忒孝順了,除了糟踐錢的時候。我那前任的條件太好了,不光有個有權有勢的老子,一張臉開了七八刀,該墊的墊了,該磨的磨了,打老遠一看跟大明星似的。就這個對比度,我擔心那小丫頭直接被我老媽給否了。」

    卓芙蓉忍不住嗤笑,「呵,照你媽那條件都可以選進宮裡當娘娘了,誰稀罕嫁給你?」肚子裡莫名其妙地拱火,冷冷地翻了他一眼,「就你那破家稱什麼呀?沒寶馬 沒洋房,他兒子連個正式的編制都沒有——狂什麼狂?」

    「世上只有想不通的人,沒有走不通的路。我老爸老媽就是想不通的那種。」邪門一笑,撓了撓後腦勺,「你不知道他們當初看見蘇敏敏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眼神?眼珠子都放綠光。我說讓他們參謀參謀,人家倒好,當下就拍板了!」

    「別怪我嘴爛,在你父母眼裡,你就像一樁苦心經營的買賣,最好的結果就是被有實力的大公司買斷。呵,沒別的意思,其實我爹媽比他們還現實。就因為我生了一副違章的長相,我從小就背負著整個家庭乃至家族的厚望。我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找個色鬼,然後把自己打包賣個好價錢,不然怎麼對得起養育我的父母?」家裡一群姐妹,單單供她一個人上大學。她能接受高等教育,全賴這副違章的模樣。

    郎釋桓下意識地聳了聳肩膀,懇切地評價道,「我怎麼聽著渾身發冷?如果我爸媽愛護我愛護得有點過了,你家裡那二位好像磨刀霍霍,就等著吃你了!」

    「條件不一樣——」青春的俏臉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麻木與滄桑,「你爹媽退休有勞保,我爹媽的後半輩子全得靠我了。你知足吧,好歹你爹媽真的在乎你。我呢?就像種在地裡的蘿蔔白菜,費盡心力培養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高價賣出去。」

    心,忽然被什麼觸痛了一下,一股糾結的酸楚在平靜的心海中蕩漾開來。望著砰然跳轉的紅綠燈沉默良久,輕笑,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字,「小卓,我好像——誤會你了……」莫名想起一位哲人的話: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流氓,請告訴別人我曾經純真過。又好像哪個哲人說過: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

    金大老闆常念叨:往昔所造諸罪業,皆由無始貪嗔癡。環境所迫,耳熏目染,為了解脫水深火熱的困境不論幹出怎樣離譜的事情,都不是出於本心。人的本心終究是善良的,生來的處境將她逼到了懸崖上……

    聶琛一進家門,就被坐在客廳裡的顏如玉嚇了一跳,「回來了?」刻意拉長的驢臉繃不住漲滿心底的竊喜。

    「回來收拾東西。」淡漠,彷彿在談論天氣,「媽帶孩子睡了,講話輕一點。」

    「該說明白的短信裡都說明白了,還要怎麼樣呢?」濃眉一緊,暴露出心底的煩躁。

    「其實你完全不需要解釋。你此時站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解釋。我相信你沒有,不然你這個時候應該陪在『病號』身邊。我之所以回來,也是這個目的,我不希望你因為小哥回了D城而對我的忠誠產生懷疑。我嫁給了你,不對你負責,也要對婚姻負責,對兩個孩子負責。除非有一天我們辦理了離婚手續。」

    「別拿離婚說事,傷感情。」對方囉哩囉嗦說了那麼多,他最終聽到的只有「離婚」兩個字。

    「我老早就說過,『一不做,二不休』。我屬於佔著茅坑不拉屎型,不會隨隨便便就跟你離婚的。小哥下周啟程,週末我想帶孩子陪他玩兒一天。等他離開之後,我打算搬出去清靜清靜。」

    「分居?」

    「是的,分居。並不是為了那段無足重輕的「緋聞」,是因為彼此的個性。我可能讓你感覺到很大的壓力,其實,壓力是相互的。我無法滿足你作為大男人的心理,這讓我很挫敗。」

    聶琛俯視著妻子溫和的表情,在美麗的鳳眼中讀出了淡淡的傷感,隨口輕咒,「胡扯——什麼大男人的心理?我從沒那麼想過。」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袒護卓芙蓉,即便沒有那種關係,也讓我感到嫉妒。她的單純與柔弱激起了你潛在的保護欲,你甚至不惜為此而跟我翻臉。她在你懷裡的時候你為什麼那麼坦然?別說那只是單純的正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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